黃衣與村長達成了協議,會再等待一段時間,屆時會與張揚,清秋同去雍州。


    也就是黃衣的家鄉。


    那是個靈修最多,武者最多,符籙天師最多的大州。也是最為特殊,沒有王朝割據的地方。


    那裏,強者為尊。


    其實不論在哪裏,弱者都是被剝削的對象。上位者,下位者都是平衡一個大局的必要條件。倘若沒了盜賊奸雄,那麽官差捕快的飯碗就空嘍。


    細想之下,試問誰人不是風雨漂泊客?


    原來誰都會有浮萍無根的時候。


    ——————


    隗禦東在虎牢山的一座石台,靜靜躺。


    他贏了。


    但是半邊臉龐挨了一記虎爪,可怖的抓痕深深烙在一位九五至尊的麵部。恐怕靈丹妙藥都不一定治愈的了。


    隗禦東笑了。


    心鏡之上。猛虎模樣的幻影衝向隗禦東的心神顯像,與之融為一體。


    澎湃的力量洶湧不已,從“鏡麵”散發而出,充斥在隗禦東的周身。同時,一些功法,心法亦是傳入他的腦海。


    “這就是力量嗎!”隗禦東不自覺地說出。


    一豬一狗在一旁匍匐,隱匿身形。肥豬搖晃著蒲扇大的肥耳,“這小傻子,對力量一無所知。”黃狗點頭頻頻,竟是破天荒地不去反駁。


    隨即,它們看著即將消逝的虎影,閉口不語。


    在獲得傳承之後,隗禦東與子碰麵。後者不多言語,給出兩張卷軸,一把破敗的傘劍。傘劍的長柄之上,有不在九州之內的文字。


    “那是五個名字。”村長也不講述那些文字的來曆,或是具體的名字。


    麵對這位人皇的疑惑,老人隻是微笑。


    隗禦東作揖,致謝。


    隗禦東跟隨村長一路走向村口桃花溪。在“深院”外,看到了一直蹲點的隗向陽。當隗向陽看到哥哥後,先是驚恐,再是遺憾。


    沒辦法,人生中有很多經曆,都會成為不為人所道的故事。這些故事,就是記憶被遺忘的最終歸宿。


    天高路遠,誰知道呢?


    梁州與揚州,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


    村口溪流。


    幾瓣早春的桃花緩緩漂流。粉嫩的花芯,向著花瓣的邊緣逐漸轉白。


    像極了初長成的少女,明明春心萌動,眉眼燕燕,卻又含蓄怯步。


    一行三人。


    清秋還是一襲青衣。唇紅齒白,長發飄柔。腰間有一枚古樸玉簡,和張揚在山林撿到的一隻金色鈴鐺,悅耳之聲沁人心脾。清秋笑意盈盈,正和一頭肥豬鬥草。


    張揚位於清秋左側。和來時一樣,背著一座“小山”。個子竟是如春筍般竄得高高,真是有些少年郎的風采了。頭別一根青玉發簪,著灰白長袍,腳下一雙道門樣式的布鞋。頭頂是蜷縮成一團的滾滾。


    黃衣位於清秋右側。腰間係著那把秋鸝,雙手環胸,飽滿愈發突出。還是那副冷冷的樣子。她不願靠近那個已經外貌清秀的少年,這個清秋妹妹倒是有趣。


    村長毫無征兆地現身。還是令人心安且熟悉的笑意。


    三人肅然。


    子先是看向清秋,早已起身執禮的後者,拍拍腰間的一隻錦囊。裏麵有一封送往雍州合黎山的書信。以及信物。


    然後是黃衣。後者不多言語,輕拍下秋鸝,“有我在”三字而已。


    最後是那位個子最高的少年。張揚向村長執禮,眼神堅毅,隻是勒緊背包肩帶。


    村長也不多話,該交代的都已經囑咐。揮手間,桃花溪倒轉迴流,一道圓拱門顯出,前方就是梧桐大道。


    蹦蹦跳跳的紅紅早已在外等待多時。


    黃衣最先離去。


    清秋看向了梧桐山的方向,揮手與村長,村口的亥豬與黃狗道別。張揚剛邁出幾步邊又迴頭,也不摘下包袱,竟是在二人離開後無聲而泣,朝著方寸山跪地三叩首,“師父您保重,徒兒一定早日迴來,到時候指定給您整一桌複綠壽全席!”


    在瀑布之巔,申沉默無言。扯扯嘴角,都說了以後不準跪下。


    張揚猛然起身,向著新世界一瘸一拐地奔去。


    在少年的後腦,有三根金毛隱約閃現。


    村口的肥豬現出英俊的男子人形,還是搖著那把折扇,“再也聽不見清秋妹子的聲音嘍,可惜了老牛哥的那對兒鈴鐺了。”


    終日懶洋洋的黃狗,此時忍不住翻個白眼,你這騷豬,兩個鈴鐺是二哥的,關你屁事。


    蜿蜒而來的青蛇纏繞於桃枝,猩紅的信子進進出出,“小光頭隱約有入魔的跡象了。煞氣還不弱。”


    無人答話。


    因為此時所有在場者的眼神都異常怪異。


    方才,子打開“大門”的時候,有幾位擅長隱匿的“高手”施展手段進入了十三村。直到張揚離開,那些人都安靜潛伏在各處。就在青蛇口吐人言的時候,這幾位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村長微微駝背,打著哈哈消失了。“大門”自然也消失,其中幾位來者,奪門而出不得,竟是直接向手搖折扇的男子衝去。


    青蛇能口吐人言,必定是一位妖王。不管是下乘還是上乘,我們必定都不是對手。


    再不濟也要拿住人質!這玉麵書生瞧著就挺弱。


    亥合上翠雲扇,兩指撚住鬢邊長發,微笑道,“很好”。


    被白衣男子輕踹一腳的黃狗,不情不願地起身,去往剩餘的來人藏身處。


    ——————


    出來秘境的三人,置身於梧桐大道中途。


    隻是停頓片刻,張揚便轉向東邊,首先沉聲,“有人。”


    黃衣略作詫異,自己也是剛剛察覺,這小子現在是武者幾境了?


    正和滾滾騎乘紅紅的清秋一個緊張。但及時反應,已經摸向玉簡和錦囊。


    張揚放下包袱,摘下背後斜挎的青色長棍。


    首先是一道黑色長虹滑來,直奔清秋。張揚一躍而起,長棍戳向符籙,將其釘死在地麵。不愧是驅魔辟邪的梧桐枝,簡直是符籙天師的克星。


    黃衣分心四周,留意到少年敏銳的眼力,準確的判斷力,果斷的出棍。


    隨後兩道黑色人影閃爍,交叉著向張揚襲來。張揚不慌忙,舞動長棍,由自身而起,卷起一圈旋風。竟是與當初武一的“無風起浪”有些形似。黑影猶豫不決之時,兩道青色長虹飛速衝向二人。


    是清秋的山巒三嶂符。


    二人被短暫定身之際,張揚毫不猶豫托起棍棒,敲向對方。


    就在第二人倒地之時,於他身上迸發出一道黑光,融入張揚的身體。張揚支起身子,但並不是迴到清秋身邊,像是被麻痹了一樣。


    “哈哈,空有蠻力,這可是四錢天師畫的雨雲軟筋符,在它麵前你就是個屁,快說點好聽的,爺爺我就把你放了。”張揚前方,來了一位身著黑衣的矮小老人,但一點都比不上村長的和藹可親。


    兩位女子那邊,當張揚敲下第一棍的時候,便又有六位策馬而來的漢子現身。


    大刀長矛。


    清秋一手攥住韁繩,一手停留玉簡,準備再次出手。


    黃衣不願浪費時間,都不等對麵衝鋒,便以劍柄輕敲背後劍匣,六道虹光閃出。


    隨後,六具屍體靜靜躺。


    等待那位矮小老人驚訝之時,張揚猛然起身,長棍幹脆利落,順帶著老人後方的四位也一並敲暈。“啥玩意兒啊,讓我一哆嗦。”張揚撇撇嘴角。


    隨即迅速迴到二女身邊。看著一地的屍體,張揚陷入了沉默。


    即便修行了這麽久,對於死人這件事情,還是很抵觸。


    看到一地的屍體,血流,武器,那晚的刀光劍影就浮現眼前。揮之不去。


    黃衣倒是不在乎。她是另一種純粹。求的便是一個,“我覺得”。


    張揚倒也不多說什麽,隻是收拾行李準備繼續趕路。就在拿起包裹時,一根黑中透紅的釘耙掉出。張揚略帶滯緩,奇怪,不是留在“冷落”了嗎,咋迴事?


    看到釘耙的一刻,黃衣忍不住笑出了聲。但想到方才少年快速的身形,還是止住了笑聲。


    大概是覺得,這個家夥還可以?


    張揚來不及多想,帶著罷了。


    “小廚子,我剛才表現咋樣,有沒有一點女俠風範?對了,腿上的拘泥符要不要幫你摘下來呀,村長爺爺可是又讓我加了二十斤。”清秋盡力不去看地上的六具死屍,強作鎮定地跟張揚答話。


    少年豎起來大拇指,連連誇好,但符紙就不用了。


    趴在馬頭上的滾滾翻個白眼,拍拍寶馬,示意無礙,又接著睡去。


    方才冷不丁就要逃跑的紅馬鎮定下來。村兒裏環境是好,但個頂個的兇啊,這下好了,沒了那對豬朋狗友騎我,倒是一堆人要砍我。


    大難過後。


    黃衣輕吐四字,清風化煞。隨即有微風徐來,微風似水流形,於平地起漣漪,清風“衝刷”走地麵的血漬,連同屍體都一並丟到了草叢。


    是符籙天師的本命符籙術。


    二人對黃衣的神通視之不見。


    非禮勿視,非禮勿問。


    就在三人一馬準備前進時,張揚微微皺眉,側耳聞聲,猛地一個轉身躍起,一記腿鞭甩向黃衣。


    不等兩女反應,有一黑衣從黃衣後方土地裂土而出,一記袖刀掠向黃衣女子的雪白脖頸。


    後者來不及反應,呆呆站立,看著倒地不起的刺客。


    她大怒,秋鸝劍出鞘,作鸝鳴聲,狠狠刺向黑衣。


    一番風波過後。


    三人做了約法三章。不得有顯露實力的行為,這樣會招來眼線;不得外露兵器,否則惹出是非;不得招搖符籙師的身份,叫人起疑生歹心。


    都沒有異議,反正清秋巴不得安安靜靜的,那枚青色玉簡本來就是一件川物,可用來儲藏物品。黃衣要求留下佩劍,其他的好說。黃衣右手腕的黃繩,也是一件川物,但是品秩比青色玉簡要高。


    張揚走在最前方牽馬,不時地迴頭望去。


    什麽都沒有。


    因為路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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