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來到秘境入口。


    揚州一行,位於隊伍之前的二人先行作揖。村長點頭致意。


    梁州一行,不失禮數地行禮,但一身傲氣不容質疑。村長撫須而笑,不愧是能鎮守西涼關千年的陸家。


    最後,村長看向兩隊人馬身後。眯眼,笑而不語。


    一位黃衣的女子現出身形,無聲無息,眾人皆驚。


    那女子一直跟著!


    隻有那位大梁隨行的國師鎮定如常。沈永超不經意瞥向揚州那位太子,隗禦東。後者報之一笑,真是翩翩公子一位。


    沈永超收迴視線。他感覺到,在身後那位至少五錢天師的女子現身時,隗禦東在極短時間內就完成運氣,但真氣流動十分細微,若非自己修煉的功法特別,還真察覺不出。


    隗禦東是位武者。至少氣勢做不得假。


    不過就是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綻,以此混淆視聽,又如何?對大梁來講,麻煩就僅僅是麻煩罷了。


    落在兩州人馬之後的那位女子,便是第三者。


    身著亮色黃衣,裙擺垂至腳踝,是北方較流行的直裙,更顯女子的婀娜身段。女子腰身很細,胸脯真算不得小了,看得揚州那位七公主心癢癢。明明是位女子,左手卻持一把長劍,劍身修長,劍鞘不著華麗,鋒芒內斂。背負紫檀木匣。


    麵纏黃巾,不見麵容。


    村長點頭。


    抬手間,三隊人馬並排而立。黃衣女子站立中心,眼神不悅。梁州來者短暫失神後,由國師率先出手,以一柄內嵌金色祥雲的玉如意畫出一圈青雲,籠罩眾人,腰間黃龍玉佩閃爍不定。


    沈永超,天字境修為。


    揚州,隱藏隊伍中的兩位奴仆及時反應,迅速出手護主。先是一人伸出兩指,施展劍陣護住太子,七公主,另一人袖間滑出符籙洪流,衝向劍陣,每張符籙皆依附一柄細劍。多餘符籙落入劍陣周圍土地,不見蹤影。劍陣金華流轉不定。


    一位七錢天師,一位地字境靈境修士。


    黃衣女子不見動作。隻是盯著老人。但手中長劍卻忍不住顫鳴。


    大梁的九皇子陸不悔收迴揚州劍陣的視線,看向黃衣女子的長劍。兩者視線交會。針尖對麥芒。


    明明是女兒身,卻總愛自稱“本皇子”的陸不悔掀開帷帽,扶住五姐。她不再糾結黃衣女子手中長劍的古怪,轉而看向老者。


    村長不繼續故弄玄虛,無視兩隊人馬的防範手段,再次施展神通。


    這次竟直接將眾人帶入村落。


    “不用著急使出換命的招數,你贏不了,我本來也就死不了。”村長對眾人安心。


    ——————


    以村口的桃花林為東。十三村日從西升,也在西落。三座青山南北豎列,將村落一分東西。張揚平時愛去的洞庭湖就在中部梧桐山的西部。平時修行的水簾洞洞天就在最西邊的洪澤湖,洞庭湖之間。


    三隊人馬被安排在細鳳一行住處附近。


    村子真是有了些人氣了。


    清秋躲在“冷落”裏,看到村長和那些陌生人後,趕忙去準備傳音符,迅速丟出門外。黃衣女子瞥見那金光一閃,隻覺得這張“神似形不似”的符籙有點意思,對“冷落”留下了心眼。至於符籙所傳話語,她根本沒有興趣。


    正騎乘“紅紅”在闕月山收集食材的張揚一個鷂子翻身,穩步站立,手中抓著一張皺巴巴的符紙。張揚一個愣神,看到上麵遊如龍蛇的字符,猶豫再三還是拍在了腦門上。


    尖銳急促的女子聲音傳出,“小廚子快來救我,有好多厲害的高高高高……手!村長都被挾持了,可能會被殺掉啊!快去找我皇兄……”


    張揚拍拍快被震聾的耳朵,愣了片刻。立即策馬趕迴鄱陽湖。


    一隻白兔趴在馬頭,雙爪攥住兩隻馬耳朵,迎風而臥,顯得尤為興奮。


    她才不信那死丫頭的鬼話,當今天下,能對子構成威脅的人物屈指可數,洪澤湖底下壓著的算半個,東海裏邊有一個,梁州西邊有一個,天上有一個,合道整個十三村,就連天外的那個也不虛。再說了,老頭子本來就不算活著。


    來的是哪個?哪個能來?


    張揚匆匆忙忙趕到,卻隻看見幾位美若天仙的姑娘,恭而有禮的男子。


    說好的長矛劍戟,斧鉞刀叉呢?也沒看見哪個濃眉大眼,黃牙兇光啊?


    不過那位黃衣女子胸倒是挺兇的。


    黃衣一雙柳葉眉輕挑,張揚識趣退去。乖乖守在“冷落”外。


    ——————


    細鳳一行人的到來確實屬於意外。當然,若非武一的刻意牽引,保護,他們三人也到不了十三村。


    揚州,梁州的到來是約定。


    揚州接東海。


    揚州航運,漁業皆繁盛,其中又以隗友王朝最為昌盛,存在也最為久遠。它最早的名字已經鮮為人知。不過,它也有子留存的密卷。


    最為昌盛至極的隗友王朝,其造船業不可謂不先進。前些年,一隊探索未知海域的隗友避水船隊遇襲。相應的,發現了危機。


    前所未有的危機。


    隗友王朝王室召開秘密會晤,遵循祖訓,請出密卷。按照卷宗所示,聯絡到了村長。


    梁州接西涼黃土。


    西涼有兩大勢力,圖謀中原久矣。一是西涼國,西部偏北,擁兵自重,最善騎戰,兵強馬壯。二是妖族,西部偏南,神出鬼沒,堅韌體魄,尤善妖法。


    梁州,西涼,妖族。三足鼎立。


    但各自的紛爭都不斷。


    其實曆史上,西涼國與妖族合作過三次,計劃一齊攻下西涼關,進入梁州後,對半兒分。


    但他們都失敗了。


    第一次,初次合作,心懷鬼胎,當雙方兵馬集合,還未行至西涼關外,便因為雙方將士的衝突而大打出手。


    第二次,各打各的,但同時進攻。梁州綿長的邊境確實有些麻煩,雙方為了保存實力,避免破城後的過河拆橋,都打得很含蓄。最後,反倒被大梁高手打了反衝鋒。潰不成軍。


    第三次,最慘烈的一次。西涼與妖族集結了最精銳的軍士為一支“殺木軍”,作為主攻;西涼派出十萬鐵騎配合妖族十五萬陸地猛禽將梁州外城駐軍驅逐進城;再由西涼選派能工巧匠前往妖族,指導建造大型攻城器具,冶煉鐵器道具;妖族集合了大批地妖,向大梁長城牆挖進,這簡直喪心病狂!不談被梁州長城弓弩手射殺和符籙師尋到的地道,光挖到長城根下的就有四百九十多道!大戰持續三月有餘,從鳥語花香打到冰天雪地,打到血流長城。


    天下人都認為梁州氣數盡了,守不住了。


    但梁州守住了。


    守住了!


    梁州不僅撐到了冬季,讓西涼和妖族疲於應對寒冷,並且出奇兵,截斷了西涼的輜重糧草。同時,隱藏在西涼的梁州諜子成功挑起同盟國的矛盾,雙方在烽火狼煙間,再戰。最終,梁州放出了那支在此次大戰中多次城破都未曾動用的一萬陸家精騎。深入西涼腹地一百裏,斬殺涼兵六千餘人,再南下,插旌旗於妖族聖山,割下妖族頭顱四千餘顆。最終一萬精騎在三天後殺迴梁州西涼關,隻剩下四百餘騎。


    梁州之霸道,舉世皆知。


    就連按兵不動,遲遲不增援的荊州都迅速撤軍。


    梁州,大粱州!


    ——————


    村長先會麵揚州一行。


    “與你們船隻碰麵的那些異族,一直都在覬覦東海之濱,早些年攻打過的,本就是你的祖輩帶領人族打走的,按照你們航程的距離,不該碰到它們。不過既然它們提前了,你們也可以準備了。隗友王朝的皇上,你說呢?”


    那位“太子”驚訝之後,便立即穩住心神,難掩激動之情。單膝跪地,“它們實力強橫,我朝再無先祖之威勢能夠號令群雄,應該如何準備,請先生救我隗友!”


    一旁的七公主隗向陽規規矩矩地趴倒在地。


    村長笑眯眯地看著這位人間君王,“我也沒讓你準備作戰啊,我是讓你準備逃跑。等它們水淹東岸,你就跑不掉嘍。”


    一位人間君主,高高在上的權貴之首,匍匐在地。


    我為國跪。


    村長再會梁州一行。


    梁州尚武,亦是佩服強者。對於老者的高深手段,諸位都很欽佩。眾人再作揖,然後,便是久久的沉默。


    村長忍不住笑意,天下都知道你們能耐,看到我一個老頭還不客氣讓座?


    五公主沈永超體態孱弱,卻最先出聲,端莊有禮,“請老先生坐下談,如何?”


    看到笑語盈盈的小姑娘,村長也是有些替梁州傷感。梁州對西的第三次大戰,大梁王朝的皇子,親王,死得太多了。後來的子嗣竟然也多是女子。唉。


    村長擺擺手,“你們遠道而來,也辛苦了,不必先行客套。”


    隻恨自己不是男兒身的陸不悔恨恨道,“沒什麽辛苦的,不如中原過的辛苦。荊州戰馬的肥膘都趕上豬了,也不知道騎上它打仗是什麽個光景,甲胄都薄得跟紙糊一樣,我梁州八歲孩童都能一杆木槍戳穿。豫州倒還像點樣,邊境上碰見了白亦非,還真有點我們大梁王侯的樣子。兗州才是梁州的兄弟,性子豪爽,當年第一個派兵過來,要不然第三場大戰,還真有點懸。徐州我都沒臉看,遇見那幫秀才,我都想讓他們看看我手上大刀的道理!”


    村長有些為難,這女子,真……實誠,“還是先談談將來的第四次‘西梁戰’吧。”


    三人皆悚然。


    陸歡歡先行跪地,“請先生教我,助大梁,度過此劫。”


    一個求“救”,一個請“教”。


    兩州,兩個態度。


    最後,是黃衣女子。


    “答應一件事,我幫梁州守住北邊。”


    看到老人疑惑不定的眼神,女子展開背後木匣。


    無盡的符籙瞬間充斥房間,八道符籙接連飄出,結出一個八卦模樣的陣法,再有最後一張威勢更大的符紙落於陣法中樞。


    這是木匣裏的一部分。


    老人語愈發奇怪,天宗竟然先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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