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品出了什麽?”普慧大師溫和的問。


    宋畫祠知道普慧大師此問必有深意,但是宋畫祠卻是對茶絲毫不通的。前世大多喝礦泉水,此生更是沒嚐到過好茶。她索性答道:“茶水頗香。”


    “哈哈哈哈。”普慧大師聽後不但不惱,反而笑起來。


    宋畫祠一臉莫名,普慧大師卻道:“大愚即是大智,施主心中有所掛礙,尚且能答出比語,已然難得。”


    宋畫祠心中默默無語了一下,她哪裏有他說的那樣好。放下茶杯,宋畫祠答:“大師過獎。”


    普慧順了順自己的胡子,看著宋畫祠道:“施主今日前來,便說明你與貧僧有緣。施主有什麽想說盡管說來,老衲知無不言。”


    宋畫祠想了想,似乎她的那些麻煩都不是眼前之人能解決的,於是便說:“方才聽小師傅說,大師可以解簽?”


    仿佛知道她會如此問,普慧大師隨即對空明說:“去取簽來。”


    宋畫祠抱著簽盒,凝神搖晃,聽著簽子“啪嗒”一聲落在地上,宋畫祠的心跟著顫了顫。她本是不信佛的,可今日不知為何,也會為了一簽文而提心。


    普慧大師接過簽文,默了一瞬,將簽文遞迴給宋畫祠。看著簽文,宋畫祠瞪大了眼睛,因為那上麵明明白白寫著五個字——


    凰簽,帝王燕。


    “簽文隻作一指引,路還是要自己走。施主際遇非凡,老衲不敢多言。隻是透過這簽,老衲倒是可以給施主說一佛理。”


    “大師請講。”宋畫祠自從抽出簽文後,心中疑雲重重,迷惑更甚。


    “從前有一金匠,他一生所見多為金銀。輪迴之時,佛祖說他眼中隻有純淨之物,為了讓他修‘不淨觀’,讓他親眼目睹了蓮花從淤泥裏盛開的模樣,金匠從而頓悟。”普慧大師緩緩道來,再不多言。


    直到宋畫祠出了禪院,普慧大師的話一直縈繞在耳邊。他的意思是說,她現在或今後所經曆的一切汙濁與苦惱,都是成佛前的曆練嗎?


    成佛?如何成佛?多久成佛?佛又在哪裏?宋畫祠毫無頭緒。


    宋畫祠此時無從體會那佛語,所以決定暫且放在一邊,日後自有事實論斷。可是普慧大師的話仿若蒲公英的種子,看似很輕很輕的落下,其實來年它會開出一大片花。


    “不就是見了普慧大師一麵嗎,怎麽,這就開始連人都不理了?”宋枝瑤站在一株盛開的紅梅旁邊,看到宋畫祠竟像是沒看到她一般直直的走過去,感覺受到了侮辱。


    宋畫祠還在思考著普慧大師的話,根本就沒注意身邊有誰。聽到宋枝瑤的聲音方才抬頭,默了一瞬方才道:“大姐姐安好。”


    “哼。”宋枝瑤白了她一眼,偏頭不說話。


    “大姐姐若無事,我便先過去了。”宋畫祠行完禮便走。


    宋枝瑤還等著宋畫祠講普慧大師說的話呢,沒想到宋畫祠就這麽走了。可她早早站在這裏堵宋畫祠不就是想知道這些嗎?她一下子急了,對著宋畫祠的背影喊道:“喂,長姐未發話你就敢走,誰教的規矩?”


    可是宋畫祠就像是沒聽到一般,絲毫不理會她,讓宋枝瑤一人氣的跳腳。


    宋畫祠去跟姚氏請了安找個廂房休息,養足精神。如他們所願,晚上才是重頭戲。


    宋畫祠住的廂房環境還不錯,清幽靜雅,適合休憩。因為寺廟是在半山上,氣候較山下冷,所以梅花和翠竹都生長的茂盛。


    坐在小院裏賞花,便聽寺廟的僧人說,前幾日安國寺舉行了一個法會,普慧大師親自畫了“壇城”。而今日是法會最後一天了,晚上那精美的“壇城”便要盡數投入水中,隨水流走。


    “花了那麽長時間才建好的‘壇城’,就這麽入水了豈不可惜?”宋畫祠問道。


    “‘壇城’的生與死本來代表著一輪迴,無謂可惜,施主到時可以前往一觀。”僧人解釋道。


    聽僧人這麽一說,宋畫祠大概猜到了那些人要用什麽借口騙她出去了。與上次祭拜母親時技倆相同,毫無新意。


    果然,傍晚時分,宋枝瑤的婢女便到宋畫祠的廂房裏來說:“夫人請四小姐前去觀“壇城入水”禮,四小姐收拾一下吧,奴婢帶您過去。”


    夫人?她倒是不知道宋太傅何時將姚姨娘抬房了。


    宋枝瑤放下手中茶杯,抬眼看她:“姚姨娘和大姐姐呢?我跟她們一起去。”


    那婢女顯然噎了一下:“夫人與大小姐已然準備出發了。”


    “上次去廟裏祭拜母親,我亦是被一丫鬟帶著,差點出了事情。若是姨娘先走了,那請你迴稟姨娘,我今日便不去了。”宋畫祠一副不容商量的樣子。


    婢女無可奈何,隻能稱是退下。


    宋畫祠手撐著腦袋,嘴角勾起一抹笑。宋枝瑤,我可沒讓你來,隻是,願者上鉤。


    一刻鍾後,宋枝瑤氣衝衝的來了。她還在為宋畫祠抽到了“王簽”以及剛才沒有理會她的事情憤恨不已,頗為不屑的看著宋畫祠說:“膽子這麽小,真不知道普慧大師怎麽看上你的。還不快收拾,去晚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宋畫祠站起身,從容迴答:“已經收拾好了,走吧。”


    宋枝瑤的火氣就像是被潑了一盆涼水,不知道怎麽發。她暫且不跟宋畫祠計較,轉身便走,等著等會兒收拾她。


    天色已漸漸暗沉,丫鬟們拿著燈籠走在前麵,宋畫祠於宋枝瑤跟在後麵。


    走了一半,寂靜的山寺裏不知從何方傳來一聲鳥鳴。宋枝瑤突然停下來靠邊並且向後跑,前麵掌燈的婢女則拉住宋畫祠不讓她動。


    樹林裏傳來“窣窣”聲,有人在穿過樹林向她們靠近。


    宋畫祠,倌娉,蕙芳都是會武功的,倌娉與蕙芳幾下子便挾製住了那幾個丫鬟,而宋畫祠則三步並做兩步的將宋枝瑤扣在懷裏。


    “宋畫祠你做什麽,放開我!”宋枝瑤掙紮著,憤怒的大聲斥責。


    宋畫祠則處變不亂,一點也不給宋枝瑤掙脫的機會。她淡淡一笑,看著前麵不遠處站著的幾個黑衣人道:“我做什麽?我還想問問姐姐,這些人是哪裏來的呢。”


    宋枝瑤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她會來這趟純粹是覺得宋畫祠絕對逃不掉五皇子的殺手,所以準備待宋畫祠被擒住後從她身上拿到她抽取的簽文,誰知道第一個被擒住的人卻是她自己。


    “宋畫祠,你今天傷了我,爹爹和五皇子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宋枝瑤威脅宋畫祠。


    “哦?你說爹爹我還信,五皇子?你做夢吧。”


    那幾個黑衣人看著眼前的情況,低聲商量了幾句。想起五皇子那句“不管出現什麽情況,一定要給我抓住宋畫祠。必要時,殺無赦”,他們便不再猶豫,飛身上前。


    就在此時,宋畫祠吹了一聲口哨,又是一波黑衣人出現,不同的是,這些黑衣人的衣領上都繡著一隻火鳳。


    宋枝瑤顯然沒想到宋畫祠還有這一手,看著眼前高下立見的場麵,宋枝瑤很沒膽氣的雙腿顫抖了。她不敢想,若宋畫祠這邊真的贏了,那麽她會怎麽被宋畫祠收拾。


    “四妹妹,你……你放了我,我去跟他們說,讓他們停手。”宋枝瑤不敢再惹宋畫祠,生怕激怒了她,於是準備想辦法先哄著宋畫祠放了她。


    “你真是……”


    宋畫祠話未說完,一隻寒涼似霜,閃著銀白金屬光澤的箭矢破空而來。


    倌娉睜大了眼睛,邊向宋畫祠撲去邊大喊:“小心。”


    宋畫祠挾著宋枝瑤閃身,箭矢穿過宋枝瑤的發髻扯掉了她一大縷頭發,宋枝瑤發出痛苦的一聲慘叫。


    而後箭頭發生了偏轉,正好劃過撲過來保護宋畫祠的倌娉的額頭。傷口很深,一下子就滲出了淋漓鮮血,可倌娉愣是一聲不吭,趁著宋畫祠注意力沒有轉移到她身上,用袖子擦掉血跡盡量站好,借著夜色掩蓋自己的傷。


    她不願因為自己而打亂宋畫祠的計劃,哪怕宋枝瑤早已逃不掉。


    “宋姑娘,賊人都已製服。屬下等保護不力,請姑娘責罰。”衛二帶著餘下九名暗衛跪地請罪。


    宋畫祠鬆開宋枝瑤,示意暗衛看住她,溫聲對衛二說:“今日若非大家幫助,現在哪裏還有我宋畫祠活命的機會,談何責罰?大家快起來,把這裏清理幹淨,帶上那幾人先迴去再說。”


    現在場麵有點雜亂,即使天色暗下來大家也不敢點燈,怕一個不小心被人發現。


    衛二指揮著人麻利熟練的打掃戰場,將那些刺客通通都搜查了一遍,將搜到的東西全部呈給宋畫祠看。


    宋畫祠轉頭想跟倌娉說話,卻靈敏的聞到了倌娉身上的血鏽味兒。


    “你怎麽了?”宋畫祠靠近倌娉,血味越濃,心中一緊。


    “小姐,我沒事。”倌娉安撫。


    聽了倌娉還算有氣力的聲音,宋畫祠方才放心了一點。聽著衛二稟報著搜來的東西,宋畫祠點點頭說:“先迴廂房再說。”


    走到燈光下,宋畫祠原本麵色算是從容,但看見倌娉額頭上又深又長的口子時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


    宋畫祠請大家稍等,給倌娉處理了傷口方才對衛二說道:“你們搜出了什麽?”


    “‘無言’,一種致人癡傻之藥。服用者輕者口舌不清,重者記憶散亂,但都會伴有強烈頭痛。”衛二將藥打開放在宋畫祠旁邊的桌子上,並不讓她直接觸碰。


    宋畫祠垂眸,露出一抹冷笑。原來孟廉楓打的是這個主意,宋太傅的心還真是能狠得下來。


    再抬頭,宋畫祠平靜且微笑。她將藥拿起來,倒入茶水裏,輕輕晃了晃茶杯,一步一步向已被暗衛點了穴道的宋枝瑤走去。


    “宋畫祠你要幹什麽?不……不要……”宋枝瑤驚恐的看著宋畫祠。


    她當然知道這藥的作用,所以更加的害怕。宋枝瑤想往後縮,奈何身上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隻能徒勞的看著宋畫祠一點一點靠近她。


    “四妹妹……四妹妹我求求你,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我是無辜的你相信我啊。”


    宋畫祠不管她的祈求,捏起她的下巴,一股腦兒的將茶水灌到她嘴裏。直到她全部咽下去,方才將手鬆開。


    “大姐姐,夜路走多了,總會見鬼的。相信你?你們是怎麽害我的?現在,你自己嚐嚐看這藥的味道。”宋畫祠笑的十分溫柔,放下茶杯便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等著宋枝瑤身上的毒發作。


    廂房裏一時一片寂靜,隻有宋畫祠喝茶時杯蓋與杯身相互觸碰發出“啪”的清脆聲響,直擊人心。


    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漫長又磨人,宋枝瑤不自覺的感受著身體的變化,一點點的不適都讓她提心吊膽。


    頭漸漸開始暈眩,眼睛漸漸開始找不到焦距,身體也動彈不了……宋枝瑤受不了這種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眼淚不由自主的流淌下來:“四妹妹,四妹妹我錯了,你饒了我吧,你讓他們給我解藥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錯了四妹妹……”


    宋畫祠狀似無奈的說:“大姐姐,這藥可是你的人帶來的,我哪兒來的解藥啊?”


    宋枝瑤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覺得腦袋混沌的不行。她抱著頭,痛苦的祈求:“四妹妹,都是爹爹和五皇子……找的人,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又過了不久,宋畫祠起身,不慌不忙的再次來到宋枝瑤身邊,低頭,在她耳邊說:“想要解藥?”


    “要!要!四妹妹……”宋枝瑤就像是吸食鴉片的人一般,一聽到有擺脫痛苦的辦法,就可以什麽都不顧。


    站直身子,宋畫祠對蕙芳擺了個手勢。蕙芳領會其意,上前來喂了一顆丸藥給宋枝瑤。不一會兒,宋枝瑤覺得自己腦袋漸漸開始清明,思路重新迴攏,所處之地由地獄又到了天堂。


    宋枝瑤看著宋畫祠,既恐懼又怨恨。可是她現在不敢動作,不敢像以前一樣隨意戲弄諷刺她,不敢對她動一根手指頭。


    但是宋枝瑤心裏還是恨毒了她,她宋畫祠憑什麽?


    “不甘心?”宋畫祠像是知道宋枝瑤的想法,微微一笑:“大姐姐,你想清楚了,這解藥可隻能管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後……那滋味,想必大姐姐刻骨銘心。”


    “你到底想幹什麽!”宋枝瑤忍不下去了,衝著宋畫祠大喊道。


    宋畫祠一挑眉,一點也不惱:“姚姨娘久不見你迴去,自然會來我這裏找,到時候你便知道了。”


    衛二站在後麵,看著宋畫祠從頭到尾逗弄宋枝瑤,心裏暗歎,這位主子可真是騙死人不償命。她下的藥哪裏是那“無言”啊?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明明白白看著的,宋畫祠轉過身後快速的換了一種藥的。


    是什麽藥不知道,看著那位宋大小姐的反應,大概雖然使人昏倦,但應是不致死的。


    衛二這是第一次見宋畫祠,平日總聽著周準說這位宋小姐多麽神,今日一見,覺得果然不錯。


    月上中天,夜色涼如水。姚氏久等宋枝瑤不歸,五皇子派出的人也沒有任何消息,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決定往宋畫祠那裏去一趟。


    蕙芳開門,姚氏見到屋裏的情景嚇了一跳。映入眼簾的,便是站著的十餘個黑衣人和端坐著喝茶的宋畫祠。視線下移,宋枝瑤抱著膝坐在地上,臉埋在膝蓋裏,楚楚可憐。


    姚氏顧不得質問宋畫祠,趕忙跑到宋枝瑤身邊。宋枝瑤看見姚氏來了,一下子撲到她的懷裏放聲大哭,好不委屈。


    姚氏輕輕拍著她的脊背安撫,側首看著宋畫祠,目光淩厲:“你對瑤兒做了什麽?”


    宋畫祠輕笑一聲,問道:“姚姨娘可還記得今晚你們對我做了什麽?那麽,你做了什麽,我便對大姐姐做了什麽。”


    姚氏目眥盡裂,看著宋畫祠的目光就像是要把她吃了一般。她低下頭,急忙查看宋枝瑤的情況。


    宋枝瑤哭著跟姚氏講了剛才宋畫祠跟她說的話,要姚氏幫她要來解藥,她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姚氏身上。


    姚氏聽後,微微揚起頭,看著房頂的目光有片刻的怔楞。


    她一輩子都是一個側室,一直以來她都恨不得把宋畫祠與宋枝瑤踩在腳下以證明自己的尊貴。此刻,為了宋枝瑤,她卻不得不低頭。


    姚氏深吸一口氣,看向宋畫祠:“你說吧,你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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