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靜謐,在這樣安靜的夜裏,大家都壓低了聲音,好似不願去吵醒這夜的寧靜。


    抓心撓肺的鄭玄甲焦灼地來迴踱步,半晌後他才忍住自己內心的衝動,沒有將施銘從床上提起來。


    纖塵的院子不大,隻是一間一進一出的小院子,以往鄭玄甲沒來時,他們幾個尚且可以住。


    後來鄭玄甲來了,這老頭就將阿峰趕去了鐵匠鋪子裏住,霸占了阿峰的房間,這樣,纖塵院子裏的房間也還夠住。


    今晚不僅鄭玄甲和阿峰都留在了院子裏,還多了個施銘,蘇媽媽沒法子,就將自己的臥房讓給了施銘,她則一直守在院子裏等著纖塵他們迴來。


    纖塵迴來後,讓蘇媽媽睡在了自己的房間裏,阿峰和鄭玄甲便被安排暫時同住一屋。


    鄭玄甲這老頭唿嚕聲太大,被唿聲吵得無法入睡的阿峰,忍無可忍去了瑞王府找地方睡。


    夜深人靜,大家都沉沉睡去,唯有纖塵還在挑燈夜讀。


    纖塵花了整個晚上的時間,將夏家二十年的賬簿翻看了一遍,她將賬簿裏最重要的幾筆支出和收入做了筆記。


    紀武六年三月初七,夏廣因想晉升官品,賄賂冉羽涅一千兩白銀,請冉羽涅在朝中替他斡旋。


    紀武八年二月初八,夏廣由一個七品的致果校尉,一路扶搖直上晉升為正四品忠武將軍,期間行賄一共花費二萬三千六百五十四兩銀子。


    紀武十一年六月二十七,七月初三,七月十四,七月二十七,升職後的夏廣仗勢欺人,以比市場價低數倍的價格強行購買了李家米莊,王家布莊,羅家米莊,陳家胭脂坊。


    紀武十三年冬月二十七,施家老爺子去世,夏家霸占了施家全部財產,將施老爺身前的姨娘全部驅趕出府,施老爺唯一的一個兒子成了夏府的下人。


    紀武十六年五月初五,夏將軍利用職務之便,他與地下鹽幫達成合住,走私私鹽,幾年下來共牟利十萬三千六百七十一兩白銀。


    紀武十九年六月三十,夏將軍唆使屬下在運往前線的軍糧上以次充好,添加石頭增加重量,共牟利一千六百七十兩銀子。


    紀武十九年八月初八,夏將軍雇傭雷行門的殺手刺殺冉纖塵,付定金一千五百兩銀子,餘下尾款一千五百兩銀子事成之後再付。


    以上總總,足夠將夏將軍打入泥裏,現在證據有了還差證人。


    纖塵準備明日一早,就讓墨香和墨蘭她們去尋找李家米莊,王家布莊,羅家米莊,陳家胭脂坊這四家人的下落。


    次日,天剛泛起魚肚白,纖塵的小院就熱鬧開來。


    蘇媽媽已經做好了豐盛的早餐,清粥小菜和熱騰騰的醬肉包子。


    大家圍坐在小院裏吃得熱火朝天。


    纖塵看向施銘,施銘昨日離島時匆忙,沒來得及帶件換洗的衣服,昨晚洗完澡後,蘇媽媽就將上次給阿峰訂做的那件小了的錦袍拿給了施銘穿。


    施銘身子很單薄,即便是阿峰穿不得,小了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有一種人被裹在衣服裏放風箏的感覺,更顯弱不禁風。


    “施銘,李家米莊,王家布莊,羅家米莊,陳家胭脂坊這四家人你可知道在哪裏還能找到他們?”纖塵問。


    “這四家都被夏將軍趕到京都城郊外去了,我隻知道陳家胭脂坊又迴到了他以前起家的地方,京都郊外的陳家壩,其他的幾個去了哪裏我都不知道。”施銘道。


    纖塵聽後沉默片刻,轉而她看向墨香和墨蘭,“墨香,墨蘭,你們兩個吃完飯就去陳家壩走一趟,無論如何都要說服陳家的人來京都指控夏將軍。”


    “是姑娘。”兩位姑娘齊齊應道。


    聽聞纖塵要兩位姑娘去說服陳家人來京都當證人,施銘主動請纓。


    “姑娘,當年我母親與陳家胭脂坊的老掌櫃熟悉,陳家胭脂坊的少掌櫃與我曾經也算是朋友,就讓我跟著那兩位姑娘一起去吧,興許我能幫上忙。”


    墨香和墨蘭聽聞很高興,畢竟能帶一個熟人去找那陳家人會事半功倍。


    可惜,這兩丫頭還沒來得及開口叫好,施銘就被鄭玄甲勾肩搭背摟到了一邊。


    “小子,你別急,老頭子今天還有事找你幫忙,尋找陳家人那點子小事,墨香和墨蘭她們自己能搞定。”


    墨香……


    墨蘭……


    這老頭,憑什麽跟她們搶人?


    哎,算了,看在他是大爺的份上,兩位姑娘忍了。


    同時,兩位姑娘看到施銘恭恭敬敬向鄭玄甲拱手一禮迴道:“若是小生能幫得上老人家的,老人家但說無妨。”


    再看那鄭玄甲,紅光滿麵,滿臉堆笑的模樣,兩位姑娘禁不住為施銘狠狠捏了一把汗。


    她們心想,鄭玄甲折磨阿峰那種皮糙肉厚的家夥倒還沒問題,若是他連施銘這種弱不禁風的人也折磨,那這施銘估計隻有累死在打鐵爐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墨香和墨蘭走後,阿峰被纖塵安排去探尋其他三家人的下落,若能找到一家,也務必要說服一家願意進京當證人。


    待阿峰也走了,鄭玄甲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迫不及待地問施銘,“施銘,你是紀豐十六年八月初八卯時出生的?”


    這老人家怎麽突然問起自己的出生了?


    施銘狐疑地看了看鄭玄甲,然後才老實地點了點頭,應了聲“嗯。”


    鄭玄甲好似沒看出來施銘的狐疑一樣,或者是他就直接忽略了施銘的狐疑。


    他繼續追問:“你娘親叫什麽名字,她是怎麽嫁給你父親的你可知道?”


    施銘蹙眉,心中疑慮更甚,不知道這老人家問他娘的事,是何意?


    見施銘半晌沒說話,鄭玄甲撓了撓頭,也察覺到自己太冒失,忙補充道:“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證據收齊後,若皇上問罪下來,我們想給你母家人留條後路。”


    信口胡說的本事,鄭玄甲不比纖塵差。


    他這麽一解釋,老實善良的施銘還真就信了。


    施銘趕緊向鄭玄甲拱手一禮道:“多謝老人家考慮周全,是施銘多慮了,施銘的母親出生貧窮人家,曾經是施家的一位下人,姓榮未被起名,父親看上了母親的賢惠,將母親娶進府後就一直喚母親榮兒。”


    榮兒???


    纖塵想,曾經,一直跟在師父身邊的那個婢女,不就叫榮兒嗎?


    鄭玄甲想,曾經,閑雅雲的貼身侍女不就叫榮兒嗎?


    當年,閑雅雲在蘇家衝進王府的前一夜動了胎氣,孩子早產,她不敢將孩子留在王府,就將自己剛出生的兒子,交給了她當時最信得過的貼身侍女榮兒,要榮兒帶著孩子遠走高飛。


    施銘的母親究竟是不是師父的侍女榮兒?難道施銘真是……?


    此刻,連小院的空氣都變得緊張起來。


    不僅是鄭玄甲,就連纖塵都忍不住一顆心,激動地蹦到了嗓子眼裏,就像困在黑夜裏已久的人,看到了黎明的曙光,那種激動的心情無以言表。


    鄭玄甲看到單薄得一陣風就可以將他給吹走了的施銘,忍不住心酸,他那雙老而不花的眸子裏,難得地氤氳起了水霧。


    “孩子,好孩子,我聽說你母親過世也就月餘時間,你定要將她身前留給你的東西好好保管,做個念想。”


    看出了施銘開始對自己的狐疑,這次,鄭玄甲比較有策略地誘導施銘,希望能在施銘身上打探到那個鐲子的消息。


    聽聞鄭玄甲的話,施銘笑了。


    他的笑很苦,比苦瓜還苦。


    “母親還能給我留下什麽?”施銘反問。


    頓了頓,他自問自答,“父親走後,長姐趕走了父親所有的姨娘,我母親性子好,做事又勤快,才被長姐留下來,然而這才是我們母子災難的開始。”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還未傷到最深處。


    想到自己的母親,施銘的眼淚就禁不住黯然滾落了下來。


    “長姐把我們丟到那座島上,怕我們逃跑,一分工錢都不給我們,不僅如此,她還搜走了母親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就連母親最喜歡的一個鐲子都沒給母親留下。”


    聽到施銘說鐲子時,纖塵和鄭玄甲的眸子都亮了亮。


    纖塵本想開口問,那鐲子是什麽樣的?


    見施銘滿臉哀傷,痛苦地哽咽著的模樣,纖塵不忍,斂下眸沒問出口,倒是施銘反問道:“你們知道我母親是怎麽死的嗎?”


    施銘黯然答道:“她是活生生被疾病給拖死的。”


    接著施銘自嘲地笑了,心裏的悲苦隨著淚水滾落,“母親生了病,我連出島的船錢都給不起,更不要說帶母親出島去看醫生,我求長姐帶母親出島看病,隻要長姐願請大夫救治母親,以後我施銘做牛做馬任由長姐吩咐。”


    “但是……”


    後麵的話讓施銘難以啟齒。


    他的喉結來迴滾動著,好似火炭在他喉裏灼燒。


    半晌,他才艱難地說出,“但是,長姐非但未請大夫來救治母親,還下令島上的下人不許幫我們母子,誰若幫了我們母子,她就扣除那人半年的月例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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