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伊人死了,暫時也無人來招惹纖塵。


    纖塵終於有了足夠多的時間,去尋找她師父的兒子。


    她還不知道,夏伊人的死,促進了一些人暗中對付她的聯盟,黑暗中,有幾雙手已經想要迫不及待,將纖塵拉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蘇奎嵐的頭顱,快馬加鞭從南疆帶迴了京都。


    聽說,蘇奎嵐的人頭是顧子毅親手取下來的,紀武帝很滿意,他還心情大好地將這顆人頭當球,踢進了糞坑裏。


    可見,紀武帝有多恨這個蘇奎嵐。


    這個蘇奎嵐確實可恨。


    曾經,紀武帝將他當成自己的兄弟,然,這個兄弟呢?


    利用紀武帝對他的信任,暗自壯大家族軍力,還企圖染指紀武帝最心愛的女人。


    他最初接近紀武帝的目的就不純。


    當年的紀武帝,不愛江山愛美人,性情純善,有個好脾氣,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被他們蘇家選中。


    蘇家暗自運作,暗殺了先皇的其他幾位兒子,還逼死了先皇,唯獨留下了紀武帝,隻因他們覺得紀武帝他們好掌控。


    蘇家想要扶持一個傀儡皇帝,來滿足他們蘇家實際掌控紀國的野心。


    也正因為當年,蘇奎嵐手上有重兵,蘇家人才以此為迫,逼死了紀武帝原來的王妃,然後又將蘇奎嵐的妹妹強賽給了紀武帝。


    他占領南疆,自立為王,幾次三番想要宣布獨立……


    他的惡,不勝枚舉。


    時到今日,他終於死了,紀武帝狠狠鬆了口氣。


    除掉這顆釘子,紀國至少可以太平很長一段時間,紀武帝覺得,自己也可以放放心心將紀國交給下他的接班人了!


    傍晚時分,伴著美麗的霞光,忙碌了一天的紀武帝,心情愉悅地來到思雲殿,望著雲妃的畫像對酒當歌。


    與此同時,纖塵在一個偏僻的小庵堂裏發現了她師父的畫像。


    畫像是用羊皮畫的,掛在一間陳舊的房間裏。


    天色已晚,纖塵趕不及下山,便在安堂裏借宿一晚。


    安堂裏沒有多餘的房間,姑子們就將一間陳設老舊的房間騰給了纖塵。


    這間房裏,掛著一幅被歲月沉澱得已經有些泛黃的羊皮畫,纖塵望著畫裏的女子,久久合不攏嘴。


    那畫中人,看起來年齡不大還未及笄,左右兩邊分別梳著個丸子頭,兩個小丸子用一根紅繩固定,看起來活潑可愛,清新脫俗。


    小姑娘眉眼彎彎,展顏歡笑,丹唇飛揚,露出兩排潔白如貝的牙,那笑又純又真,感染得纖塵不由自主,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弧度。


    畫中女子雖然身著一身粗布衣衫,卻掩飾不住她從內而外善法出來的絕塵的氣質。


    她像是清新脫俗,不染塵埃,的精靈,又像是九天玄女下凡來,這人像極了自己的師父。


    纖塵在畫前愣了半晌。


    “小師傅,請問這個畫裏的女子是誰?”纖塵雙手合十,問領她進房的小姑子。


    “阿彌陀佛,那是老師太曾經收留的一名棄嬰。”小姑子雙手合十道。


    棄嬰?


    這個和師父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怎麽會是棄嬰?


    “小師傅,請問師太在哪裏,我想見見師太。”纖塵道。


    纖塵好似看到了曙光,她的心裏很激動。


    “圓寂已有十餘年了。”那位小師傅道。


    小師傅的話,如一盆冷水從纖塵的頭上澆淋而下,將纖塵澆了個冰冰涼透心涼。


    “小師父,請問,畫上的這位姑娘現在在哪裏?”纖塵又問。


    那小師父笑了笑,“按年齡來說,畫上的女子應該已經不是姑娘了。”


    接著小師父看了看纖塵,“姑娘好似對畫中的女子很敢興趣。”


    “是,因為她長得太像我的救命恩人了!”纖塵激動道。


    佛門重地,不打妄語。


    纖塵沒在小姑子麵前將所有實情倒出來;但是,她師父當年,確實救過纖塵的命,她這樣說也不算在說謊。


    “原來如此,阿彌陀佛。”小姑子舉著手裏的佛珠撥了撥,繼續道:“也許貧尼與畫裏的那位女子有幾分相同的遭遇,都是被家人不要,棄之在這庵堂裏的棄嬰,故此老師太曾經給貧尼說道過畫上的那位女子。”


    說到傷心處,難免會傷感。


    然,那小姑子臉上並未有一絲的波瀾變動,看得出來,過去的事她早已經放下。


    正因為放下,才能坦然麵對。


    “姑娘若有興趣,貧尼倒是可以給姑娘說個一二。”小姑子無波無瀾繼續道。


    興趣,纖塵當然有興趣啦!


    開玩笑,這畫裏的女子可能就是她的師父,纖塵怎麽可能沒有興趣?


    “小師傅,您請坐。”


    纖塵將放在八仙桌邊的一根長條凳端至小姑子麵前,邀小姑子坐下,洗耳恭聽。


    小姑子又雙手合十,又向纖塵道了句,“阿彌陀佛。”便坐了下來。


    “其實,貧尼知道的也不多,聽說,她是閑家夫人所生的雙生子裏,其中的一個,因有相師說,此女雖為雙生,卻占了不好的時辰,會給家族帶來滅頂的災禍,閑家家族裏的人,得知這個消息後,就要閑家主將此女除之。


    閑夫人不忍,又不敢將此女繼續留在府中,便偷偷吩咐下人,連夜將此女送到了庵堂門口,從此便不再過問此女的生死。


    此女異常聰明,聽說她三歲便能識別草藥,七歲就能給人看病,詩詞歌賦更是無師自通,老師太覺得女子的聰慧太過逆天,怕她這樣的聰慧若傳了出去,會給她帶來災禍,便在此女麵前點了一句,“樹大招風,名高引謗”,從此,當時還隻有七歲的小娃娃便收斂了自己的鋒芒,不再向世人展現她的才能。


    女子很聰明,學什麽東西都是一點即通,老師太想將衣缽傳給女子,女子卻說,自己生就是個俗人,隻想做俗人做的事。


    吃喝玩樂,遊山玩水才是她一生的追求。


    她說,她機緣巧合來到這個純天然,無公害的世界,她不想辜負了這個世界的錦繡河山和萬千沒有添加劑的美食。”


    說至此,姑子頓了頓,看了眼畫上的女子,笑道:“老師太說,那女子時常說些話來讓她聽不懂,不過她卻是老師太最喜歡的孩子。”


    纖塵眸子裏氤氳起水霧,師父,這個人不是自己的師父還會是誰?


    環保,健康,無公害,綠色,自然……這些詞匯,她都在她師父的嘴裏聽說過。


    沒想到,她能在這座小庵堂裏,聽到師父的過去。


    纖塵的心情七分激動,三分沉重。


    “後來呢?後來那位女子怎麽樣了?”纖塵追問。


    “後來,那女子在山下救了一位公子,那公子很會畫畫,老師太知道畫中的女子非池中物,遲早都是要離開這座小庵堂的,就讓那男子為那女子畫了幅畫,留在身邊作為念想。”


    這會子,小姑子起身,走至畫前,替那幅畫撣了撣灰塵,“這幅畫,就是當年那位公子為那女子畫的畫像。”


    小姑子將她知道的盡數說給了纖塵;但是,纖塵覺得這些並不夠,她想知道得多些,再多些。


    “還有呢?那女子後來嫁人了嗎?嫁了什麽人,有沒有生過孩子?”


    小姑子搖搖頭,“及笄禮後,畫中的女子便離開了庵堂,那女子後來的事,老師太也沒與我聊過,我知道的也就這麽多了。”


    小姑子說完後雙手合十,道了句“阿彌陀佛”便離開了房間。


    纖塵心情複雜,她的心在痛,為她的師父而痛。


    她師父是個多麽好的人,為什麽老天這麽不公平,讓她剛出生就被遺棄;同時,她又覺得她師父是幸運的,遇到了老師太這樣愛她的人。


    此刻,纖塵又有點失落。


    失落是因為,找了這麽久,她依舊沒有找到有關她師父那個孩子的半點信息。


    時間如水流過,一轉眼,中秋節就要到了。


    纖塵趕在中秋節的前日,迴了小院。


    當晚,她獨自一人坐在院裏對著月色發呆。


    她在想,她究竟是哪裏找錯了?為什麽找了月餘的時間,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一切仿佛都迴到了原點,她師父當年將孩子托付給了一個她很信任的侍女,為何,那個侍女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不僅京都城裏找不到關於那位侍女的半點信息,就連那侍女的家鄉,也找不到關於那位侍女的半點信息。


    纖塵揉了揉額,腦子裏一團漿糊。


    她望問天上那輪還不太圓的月亮,低喃,“月亮呀,月亮,如果你有靈,就給我指明一個方向,告訴我,我師父的兒子在哪裏?”


    每逢佳節倍思親。


    中秋前夜,纖塵想她師父了,很想,很想。


    在她眼裏,天上那輪不太圓的月亮,都好似變成了她師父的臉,正對著她微笑。


    纖塵也對著天上的那輪月亮微笑。


    緩緩的,月亮上的臉又變成了顧子毅的臉。


    那是纖塵又想顧子毅了,也是很想,很想。


    纖塵又對著月亮上的顧子毅笑了笑。


    恍然間,纖塵覺得顧子毅與她的師父也有幾分相似,她甚至覺得像顧子毅這樣驚豔絕世的美男子,也隻有她的師父才生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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