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的一下,那團粉紅像一團粉色的紗球,拖著長長的紗尾,跪到了顧子毅的腳邊。


    “瑞王殿下,求求你救救我的家人吧,現在唯有你才能救我的家人了。”


    這團粉紅裏,一張塗著厚厚的脂粉臉,探了出來,那張臉上眸中蓄淚,似落未落,兩彎黛煙眉生著哀傷,抬頭望向顧子毅。


    纖塵看到這團粉紅,有片刻的愣神,胡芷若今日的這身打扮是不是太驚豔了?


    不錯,這團粉紅正是胡家二小姐。


    胡家二小姐身著一身的粉紅留仙裙,留仙裙外還罩了一層蓬鬆的紗衣。


    那紗衣蓬鬆得有些誇張,將她整個人都果在了這團粉紅中,襯得那胡家二小姐,像個躲在桃林裏的桃花仙子。


    胡家二小姐臉上的疤痕,被厚厚的脂粉蓋了個嚴嚴實實,豔紅的朱唇為她那臉上的哀傷平添了一份妖媚。


    這一看便知,胡家二小姐今日是特地將自己精心裝扮了一番的。


    纖塵暗歎,這胡家二小姐還真是心大,在明知自己父親被抓,全府上下被囚的情況下,還有心情精心打扮自己,這讓纖塵“佩服”。


    胡家二小姐被毀了容,塗上脂粉後就不能落淚,一旦淚水滾落臉頰,便會傷了她的妝容,但是,要裝可憐沒有淚又怎麽行?


    她眸裏含著盈盈水光,淚水卻始終沒有落下來,她黛眉微蹙盡顯哀傷,無淚勝有淚,更讓人心生憐惜。


    胡家二小姐這蓄淚含傷,有淚眼無淚滴,惹人生憐的好本事,也讓纖塵“佩服”。


    纖塵不動聲色,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她關注著胡家二小姐的一舉一動,不漏掉她臉上,任何一處細微的表情。


    顧子毅居高臨下,睥睨著跪在自己腳邊的胡家二小姐,周身散發著戰神的凜冽氣勢。


    他單刀直入,開門見山,非常直接,還有些不耐煩道:“你有什麽要對本王說的?本王來了你就說吧。”


    這胡家二小姐在顧子毅麵前裝可憐,並未博到顧子毅的半分同情。


    相反,在深宮長大的顧子毅,看多了後宮女人爭鬥的各種伎倆,不乏見到那些嬪妃們在他父皇麵前裝可憐的樣子。


    他覺得這胡家二小姐演戲的伎倆,比起那些嬪妃來說,就顯得太拙劣了,一眼便被他識破。


    胡家二小姐心思微轉,見賣可憐這一計不行,她又生一計。


    “瑞王殿下,我姐夫謀反,我父親助紂為虐,我們全府上下難辭其咎;但是,我爹爹新納的姨娘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辜的,求求瑞王殿下,救救我姨娘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吧。”


    這胡家二小姐說得情真意切,聽到纖塵耳裏,卻如同聽了個笑話。


    品瓜宴那日,胡家二小姐從她姐姐那裏得知,小菊在買賣纖塵手裏那間院子的事上,對她撒了謊,還將她喜歡顧子毅的事暴露了出去,迴府後,她不問青紅皂白,當即就將小菊給活活杖斃。


    聽說那叫小菊的下人跟著這位胡家二小姐也有好幾年的時日,小菊被杖斃後,這胡家二小姐便吩咐下人,將小菊的屍體丟進了亂葬崗,連一片果屍的草席都沒給她。


    這樣一個狠心的女子,會大公無私,為一個姨娘求得生存的機會嗎?


    纖塵不信。


    還有,紀國刑罰裏沒有株連九族這一說,犯了罪的相關人等,論罪受罰,重罪斬首。


    當然,謀反就是重罪。


    即便如此,那也隻是相關人等被論罪斬首。


    無關的家眷,隻會被流放到土地貧瘠之地,以官奴的身份開荒種地而已,危及不到生命。


    這胡家二小姐又何必多此一舉,為一個姨娘求取生機?


    再看那胡家二小姐,楚楚可憐,秋水盈盈的眼眸,一直落在顧子毅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上。


    旋即,纖塵就明白過來,這胡家二小姐今日上演的這幾出,無非是想博得顧子毅對她的關注而已。


    她將自己精心裝扮一番,是想讓顧子毅看到她,眼前一亮,發現她的漂亮。


    她在顧子毅麵前賣可憐,也隻是想顧子毅能對她心生憐惜。


    此刻她又裝大度,為一個姨娘求取生存的機會,不過是想讓顧子毅知道她其實也是個善良的姑娘。


    事到臨頭,臨時抱佛腳,在顧子毅麵前討巧賣乖裝可憐有用嗎?


    當然沒用。


    就聽見顧子毅冷冷地哼了一聲。


    “哼……!”


    “胡家二小姐,你費盡心思找本王來,不會隻是想要本王來護你那懷孕的姨娘吧?”


    顧子毅睥睨著跪在他腳邊的胡家二小姐,嘲諷地勾了勾唇,已經沒了耐心。


    “你究竟想對本王說什麽?想達到什麽樣的目的?開門見山直說出來,本王可沒那麽多時間給你浪費。”


    胡家二小姐的臉上僵了僵。


    她知顧子毅是個冷麵王爺,卻未想到他也這般冷心,毫不憐香惜玉,對她一個弱女子竟也全然不留情麵,冷硬的話語噎得她好生尷尬。


    顧子毅見那胡家二小姐尬在原地,半晌未語,失了繼續在這裏耗時間的性子,轉身便要離去。


    “瑞王殿下,瑞王殿下……”


    說是遲,那是快,就在顧子毅抬腳轉身的那一刻,那胡家二小姐一個匍匐,拽住了顧子毅另一隻還未抬起的腳。


    “我願交出我父親與那些附屬國來往的信劄。”


    此刻,她又及時拋出了對顧子毅來說,最具吸引力的一句話。


    顧子毅頓住腳,轉身看向胡家二小姐,不鹹不淡地問:“條件呢?”


    胡家二小姐,這個時候也不再賣可憐裝高尚。


    她低著頭,懦懦地道:“條件是,放過我們府裏一眾無辜的家眷,不流放為奴,不抄家。”


    顧子毅笑了,笑聲裏帶著讓人捉摸不透的邪氣。


    “你父親若是知道,你要將他與那些附屬國的信劄交給我,怕是會被氣死吧?他到現在可都還未開過口呢!”


    顧子毅此話說得別有深意。


    胡家二小姐聽罷,心裏顫了顫,臉上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她父親保留了他與那些附屬國暗中來往的書信,這事,還是她無意之中知道的。


    她姐姐喜歡靖王已久。


    那年,她姐姐得知皇上預為靖王選側妃,於是她姐姐就耍了一點手段。


    她姐姐爬上了靖王的床與靖王生米煮成了熟飯,最終被皇上賜給了靖王,如願以償地做了靖王側妃。


    她姐姐很愛很愛靖王,愛得死心塌地。


    靖王卻並不愛她的姐姐,對她的姐姐也不好,這是他們胡府上下都知道的事。


    父親希望靖王能對她姐姐好一點,就同意了靖王的條件,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鼓動附屬國支持靖王,並暗中為靖王在附屬國培養勢力。


    與此同時,父親也提出了他自己的條件。


    他要求靖王永保姐姐靖王側妃這個名分,且不能薄待了姐姐。


    父親還在靖王麵前放了話,若靖王虐待了姐姐,他便將他與那些附屬國來往的書信交給皇上。


    在篡位成功之前,靖王自是不敢讓那些信件出現在皇上麵前的。


    這也是為什麽,她姐姐在靖王府雖不受寵,日子過得卻還舒心,靖王府上下都無人敢怠慢了她的原因。


    父親知道,姐姐愛靖王入骨,隻要靖王一句話,姐姐就做得出那種,將那些信件偷出去交給靖王的事來。


    故此,父親將這些信件獨自藏了起來,沒有告訴府裏其他的任何人。


    品瓜宴那晚,她杖斃了小菊,心事重重,無法入眠,便在府裏閑逛,無意間撞見父親在他書房外的一顆老槐樹下,挖出了一個木匣子。


    她見到父親將木匣子打開,又將一封信件放進了木匣子裏,又要將木匣子埋進土裏。


    她心生疑惑,便走出來問父親:“父親,你為什麽將信埋了起來?”


    她還記得,當時他父親見到她,就像撞見鬼了一樣,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好半晌,他父親才從驚嚇中迴過神來,最後告訴了她此事,還叮囑她為了姐姐的幸福,千萬不能對任何人說,這些信埋藏的地方。


    今日,她為了自救,也為了她日後自己的幸福,不得不讓將那些信件,重見天日。


    胡家二小姐在心裏默默念道幾句,求得心安,“對不起了父親,對不起了姐姐,反正你們都要死了,你們就成全我一次吧……”


    求了心安後的胡家二小姐穩了穩心神。


    “瑞王殿下,芷若深知父親助姐夫做出謀反這樣的事,實為大逆不道,芷若願意將父親的信件交給皇上,隻求皇上能從輕處罰芷若的家人,求瑞王殿下答應。”


    說著,胡家二小姐就對顧子毅磕起了頭。


    “你把那些信交給我吧,本王會去皇上那裏替你們求情的。”顧子毅淡淡的道。


    “殿下,你這是願意幫助我們了嗎?”


    胡家二小姐哀傷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喜色。


    “我隻能去皇上那裏替你們求情,至於皇上是否會從輕發落你們,這個我就愛莫能助了。”


    “這是當然,這是當然,隻要殿下願意為我們求情,我們就已經感激不盡了。”


    顧子毅話畢,胡家二小姐就趕緊接了話,好似深怕顧子毅反悔,不幫他們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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