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塵來到門口,頓住腳,沒好氣地丟下一句,“卯時一刻就要出發去狩獵場,你既然醒了就趕快起來。”


    話畢,她頭也不迴,就拉開了寢殿的大門。


    昨晚纖塵留宿在了寢殿裏,榮安宮裏的下人們都樂開了花,議論著他們的主子終於要脫單了!


    大家在院子裏聊得喜笑顏開,眉飛色舞,突地,寢殿的門就開了。


    隻見纖塵一個人站在門口,怒氣衝衝,她那臉上烏雲密布,像是即將電閃雷鳴,看得讓人心虛。


    下人們誰不怕被雷擊中?瞬間做鳥獸散去。


    那些下人們臉上古怪的表情,被纖塵盡收眼底,她知道他們想多了,然,她卻也不願去解釋。


    要是解釋有用,世界上就不會有——“有口難辯”這一詞了。


    那群下人們,保不準現在正在什麽地方聚集,議論著她和顧子毅。


    纖塵不想再撞見他們,一時竟又不知自己該去何處?


    她駐足在門口,突地,顧子毅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你的腳不痛了嗎?”


    顧子毅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纖塵的身後,他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責備。


    窩著火的纖塵,沒好氣地瞪了顧子毅一眼,抬腿就要離去。


    這個男人,她現在才不想看到他呢。


    顧子毅一把摟住了纖塵的腰,將她給拽迴了寢殿,“顧子毅,你又占我的便宜。”


    纖塵氣急敗壞,揚手就要給顧子毅一個巴掌。


    那顧子毅反手一指,點在纖塵的穴道上,動作之快,讓纖塵猝不及防,纖塵又被她抱到了桌子上。


    顧子毅也沉著一張臉,喚來下人掌燈,打來熱水。


    今兒一早,這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下人們也很識趣,麻溜地做完主子吩咐的事,便退出了寢殿,消失得無影無蹤。


    寢殿裏又隻剩下了顧子毅和纖塵兩個人。


    這會子,顧子毅才將纖塵的腳抬了起來,撩開她的裙擺,卷起底、褲的褲管,擰來熱帕子給纖塵做了熱敷。


    “昨晚喊了一晚上的疼,今兒一早,你這膝蓋就不疼了嗎?跑那麽快幹嘛?我會吃了你不成?”


    寢殿裏燈火通明,將男子陰沉的臉照得格外的鮮明,纖塵知道,顧子毅生氣了,但是她也有氣好不好?


    不過,看在顧子毅專心致誌為自己敷膝蓋的份上,纖塵忍了,沒與顧子毅拌嘴。


    她低頭不語,顧子毅也不再與她多說,隻自顧自地做著手上的操作。


    顧子毅給纖塵熱敷得很認真。


    帕子的溫度不燙也不涼,拿捏得也恰到好處,正是敷淤青最舒服的溫度。


    “這輩子,我非你不娶,你既已注定是我的,那你這身子就也是我的,你自己不稀罕,我還稀罕著呢。”


    這話明明是句責備的話,聽在纖塵的耳朵裏,卻是異常的溫暖。


    纖塵心裏暖暖的,那股暖意,徹底將她心裏窩著的那團火,蒸發得煙消雲散,瞬間沒了氣性。


    說罷,顧子毅便拿來了一張幹帕子,替纖塵擦幹了膝蓋上的水漬,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紅瓷瓶子來。


    他將瓶子裏的藥油倒在手心裏揉搓,直到將自己的手心搓熱,又才將帶著藥油的雙手敷在纖塵的膝蓋上。


    殿內明亮的燭光,照在顧子毅那陰沉著的臉上,讓周圍的氣壓也瞬間低了下來。


    纖塵想打破這樣僵著的氣氛,沒話找話道:“你手上這瓶紅花油,是采摘雪域鮮紅花所製,比閑城的幹紅花油效果好很多呢。”


    顧子毅依舊沉著一張臉,專注地用自己的手輕揉纖塵的膝蓋,連眼都未抬,看也沒看纖塵一眼。


    纖塵自覺,自己尋了個無趣,她做了個鬼臉,便也不再開口。


    “你的膝蓋需休息兩天,今日的狩獵賽你就別去了。”顧子毅冷冷的道。


    今日的狩獵賽她不能不去,她早就承諾過納撻王子,她要帶著八公主一起去參加狩獵賽。


    她今日若不去,那八公主定也不好意思去,她失信於人是小,耽誤了一段佳緣,那豈不是罪過大了?


    “不行。”纖塵迴答得斬釘截鐵。


    顧子毅的劍眉瞬間緊皺,在他的眉心處刻出了一個深深的川字,他周身散發的寒氣讓這寢殿裏瞬間寒涼下來。


    雖是仲夏的清晨,纖塵也能感覺到這股入骨的寒氣。


    她知道,顧子毅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睜著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祈求地看向顧子毅。


    “我保證,我不會亂跑,亂走好不好?你就讓我去吧?”


    顧子毅不語。


    纖塵又將語調降低了一級,將語調拉柔了一級,“我會乖乖地呆在你身邊,你就讓我去嘛,好不好?”


    這聲音,聽得顧子毅心裏一緊,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他抖了抖身子,似要將身上的雞皮疙瘩盡數抖落。


    接著,他的食指就在纖塵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這個小東西,我該拿你怎麽辦呢?”


    他的眼裏滿滿的都是寵溺。


    他將纖塵的下巴抬起,在她的唇上吸了一口才道:“記著,呆在我的身邊,不可以亂跑,否則我會生氣的。”


    “嗯。”纖塵深怕自己做得不夠真誠,讓顧子毅反悔,還特意乖巧的點了點頭。


    許是紀武帝良心發現,顧子毅屁股上的傷沒好全,不能久走;纖塵跪傷了膝蓋,也不能久走。


    他早早的便為顧子毅和纖塵都安排了轎輦,在榮安宮門口候著。


    轎輦將他們二人抬至宮裏換坐馬車的地方,卯時剛到。


    其他人已經在宮門口候著了,就等著紀武帝他們馬車前來,一起出城。


    從宮裏出發的人不多,隻有紀武帝,顧子毅,八公主和纖塵,原本宮裏為他們各自都配有一輛馬車。


    偏生八公主想要和纖塵同坐一輛馬車,說是想和纖塵說說女兒家的體己話,紀武帝便應了八公主的請求。


    八公主今日穿了件立領月白露肩修腰長裙,小香肩下的鎖骨半遮半掩地露了出來,既性感又神秘。


    裙子上罩著的圍紗,泛著盈盈的光,淡淡的像天上月,襯得少女的肌膚白如雪。


    那黑的發亮的秀發,精心梳起,一半盤於頭上,插著珠釵、步搖,一半垂於腰間如瀑般傾瀉。


    少女朱唇微染,黛眉微塗,一雙眸子泛著星子的光彩,就像落入凡間的精靈。


    “子瑤,你真美。”纖塵禁不住誇讚道。


    八公主瞬間紅了臉,斂著眸問,“你說我穿成這樣,是不是太顯眼了?”


    八公主將自己身上的華服與纖塵身上的素紫紗裙一對比,突然覺得自己的服裝紛繁得讓人覺得複雜。


    “不,子瑤,你是公主,你理應穿成這樣,你代表的可是紀國的顏麵。”


    纖塵頓了頓,看著有些局促不安的八公主,她將八公主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裏,給她打氣。


    “你這樣才能彰顯得出我大國公主的氣質,你看,皇上今日穿得不是也很隆重?


    這場狩獵賽再小,那也是一個正式的場合,我們穿得隆重,那是我們對比賽者的尊重。”


    八公主想了想,覺得纖塵說得也有點道理。


    接著她又指了指纖塵身上的衣服,“那你這樣是不是太素了。”


    纖塵莞爾一笑,“我是個臣子,又是來為你三哥哥療傷的,靠著你們才有這個機會來目睹這場狩獵賽,穿高調了,豈不是落人口舌?”


    八公主點頭,又覺得纖塵說得有道理。


    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了皇宮,出了城門。


    馬車出了城門,不足一個時辰,便行駛到了這座紀國京都郊外的皇家狩獵場。


    這座狩獵場離京都其實很近,就是郊外的一處小森林。


    森林裏綠樹成蔭,集山川、小溪、瀑布、樹林於一體。


    熙王顧子祺早已提前將這裏安排妥當,安保,分區,接待……都做得井井有條。


    這裏主要分了兩個區:


    樹林那邊獵物多為圍場狩獵區,小溪這邊的草地視野開闊,又有人把守為休息區。


    休息區內,看台,帳篷等等都已搭好。


    這場狩獵賽,比賽的規則很簡單,就是在一炷香的時間內,誰獵的獵物多,獵物大,誰就能拿第一。


    小樹林裏有小鹿、麅子、野豬、野兔、野雞等幾十種動物,獵源豐富,運氣好還能遇到黑熊,若能獵到一頭黑熊那是穩拿第一。


    參加比賽的人有:大皇子顧子昂,二皇子顧子磊,五皇子顧子祺,九皇子顧子琛還有烏戎國的王子納撻。


    三皇子顧子毅,因屁股上的傷未好,騎不得馬,故此沒有參加比賽。


    七皇子顧子宣,因人在厲國當質子,故此也參加不了比賽。


    紀武帝簡單地說了幾句開場白,李公公很有儀式感地點燃了倒計時的香。


    比賽開始。


    馬蹄揚起,駿馬嘶鳴,馬上的兒郎們英姿颯爽,奔向狩獵區的小樹林。


    這種狩獵賽,是一年一度,用來檢驗皇子們習武進展和狩獵技巧的賽事,參賽的人不多,自然觀摩的人也不多。


    隻是今年觀摩的人比往年多了幾個,多了纖塵,八公主,納雅公主和冉花楹。


    這場狩獵賽每年都會有一位文官和一位武將參與見證和記載,今年那位負責記載的文官便是纖塵的父親,冉羽涅。


    冉花楹便是跟著冉羽涅一同前來的。


    這樣一種皇家內部的狩獵賽,冉花楹能來狩獵場,自然事先也是經過紀武帝同意了的,想必是康王顧子琛去找的紀武帝。


    小皇孫作為皇家的男子,在他剛滿周歲的時候,便被紀武帝要求帶來了狩獵場觀賽。


    別看他年紀小,卻已是這狩獵賽上的老人了。


    比賽的人都騎馬走後,小皇孫窩在紀武帝的懷裏,心不在焉。


    他看到纖塵就像看到了烤雞腿,他好想現在就跑去找纖塵,向她要求,要她給自己烤雞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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