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惡,星空墨,夜空不及人心黑。


    世態炎涼。


    皇後急著與娟兒撇清關係,厲聲喝道:“娟兒,你的頭發上,為什麽會有熒蝶粉?”


    娟兒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皇後一個箭步上前,狠狠給了娟兒一記耳光,痛心疾首道:“娟兒,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你究竟做了什麽?”


    娟兒捂著臉,酸澀的淚珠帶著心中雜陳的五味,一起滾落下來。


    她心思沉重,她知,她是易容高手,卻敗在了這小小的熒蝶粉上;她知,她是蘇家的一顆棋子,棋子一旦暴露便是失了價值。


    她更知道,皇後這是要舍車保帥,此刻,也是她表忠心迴饋蘇家的時候了。


    她是蘇家的死士,首要的任務便是保護蘇家的人安全,即便是獻出自己的生命,那也在所不惜。


    隻是,她已經不再是那個了無牽掛的娟兒了,她心裏已經有了不舍,還想活著,於是,她想爭取活下去的機會。


    撲咚……


    娟跪到了皇後的麵前。


    “娘娘,都是奴婢的錯,奴婢就是看不慣皇上獨寵雲妃,冷落了娘娘,奴婢才故意在雲妃生日這天,借雲妃的名義惹皇上不快,想嫁禍雲妃,奴婢知到錯了,娘娘……”


    娟兒哭得聲淚俱下,卻攪得纖塵的腦子,更是一團亂麻。


    纖塵不明白,這個叫娟的宮女,為何會突然就認了罪,還將所有的罪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錯,她是在那個騙她去思雲殿的宮女頭發上也撒了熒蝶粉;但是,娟兒頭發上沾著熒蝶粉的位子不對。


    纖塵的熒蝶粉,是在她與那位將她騙去思雲殿的宮女分手時,她借機拍對方的左肩時撒下的。


    那熒蝶粉發出光亮最多的地方,應該是左肩附近的頭發和脖頸處才對;然,娟兒頭發上的熒蝶粉,卻是均勻地撒在後腰處的頭發上。


    很顯然,娟兒頭發上的熒蝶粉不是纖塵撒下的。


    纖塵敢肯定,這個娟兒,也不是將她騙去思雲殿的那位宮女。


    可是她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要包庇罪魁禍首?她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麽?……


    纖塵的心中有太多疑問,她百思不得其解。


    此刻,皇後懸著的心卻是徹底放了下來,她看到了娟兒對她的維護,也知道了娟兒還沒有出賣她,出賣蘇家。


    這樣忠心的仆人,皇後還是想挽救的,她想替娟兒求情。


    隻是她話還沒開口,就聽到紀武帝語氣淡漠,帶著譏誚地說了一句,“忠心,你可真忠心呀!”


    皇後聞言,心中一震,以為紀武帝這話裏另有玄機,是在敲打她,旋即,她原本心裏是要幫娟兒求情的話,出口時,竟變成了譴責。


    她恨鐵不成鋼地又給了娟兒一記耳光,咬牙切齒,“你這個死丫頭,平日裏我是怎麽教你的?你可知道,誘騙不知情的人,私闖皇宮禁地,那也是死罪?”


    暗處,一雙眼睛看到這一幕,心思沉重,咬了咬唇,默默地垂下了眼皮。


    接著,娟兒就跪著挪到了紀武帝的麵前。


    她不停地磕頭求饒道:“皇上,奴婢知道錯了,奴婢是被豬油蒙了心,才作出這種栽贓嫁禍的事,求皇上,饒奴婢一次吧,求求皇上就饒奴婢這一次吧……”


    娟兒哭得撕心裂肺,讓聞者動容,紀武帝卻是眉頭一鎖,厭煩地一腳將她踹癱在地。


    龍顏不悅便是雷霆震怒。


    “原諒你,那朕的宮規豈不是成了擺設?你是皇後宮裏的丫頭,沒有皇後指使,你敢這樣做?朕豈能相信你的鬼話?”


    皇後聞言大驚,心知皇上到底是懷疑上了自己,娟兒這顆棋子,她也不得不棄了。


    她想隻要娟死了,沒有真憑實據,紀武帝也不能將她怎樣。


    旋即,皇後也撲咚……一下,跪到了紀武帝的麵前,“皇上,妾身請皇上明查,妾身真的不知此事!妾身是真的不知呀!”


    皇後以巾拭淚,滿臉的傷心委屈,她用絹帕遮著臉,卻是偷偷地給張嬤嬤遞了個眼神。


    張嬤嬤自是知道自家主子是什麽意思,皇後這是要她除掉娟兒,她也知道,娟兒這個活口不能留給紀武帝。


    張嬤嬤正準備動手,這會子,靖王突然進了禦書房。


    他步伐匆匆,十萬火急,見了紀武帝,直接行了跪拜大禮。


    禮畢他才道:“父皇,不知道母後犯了什麽錯?父皇要深夜罰母後,若母後有錯,兒臣願為母後承擔。”


    就在這時,那個被紀武帝踹了一腳,癱坐在地上的娟兒,絕望的眸子裏閃出了求生的希望。


    她看到靖王,就如同看到了救星,她向靖王爬去,抓住靖王的胳膊,楚楚可憐,“王爺,救我,救我,王爺。”


    娟兒看靖王是救星,然,靖王看娟兒時,臉上卻是明顯的不悅。


    靖王拂了拂胳膊,硬生生將娟兒拽住自己胳膊的那雙手給扯了下去。


    在進宮前,靖王就收到了宮裏的消息,傳消息的人說,娟兒暴露了,還連累了皇後娘娘,為了一探究竟,靖王才火急火燎的從靖王府趕進了宮。


    此刻,夜已深,宮門早已落鎖,但是,紀武帝有旨,若是靖王進宮,可許靖王一人入宮,因此,陪著靖王一起入宮的靖王妃被攔在了宮門外,隻靖王一人進了宮。


    靖王沒了靖王妃這個智囊,行事就要莽撞許多,他見那娟兒又拽住了自己的胳膊,直接失了性子,一記重拳將那個娟兒揍翻在地。


    纖塵覺得這個靖王簡直不懂憐香惜玉,好歹這娟兒也是個美人坯子不是?粗暴,這靖王簡直是太粗暴了。


    與此同時,暗處的那雙眼睛看到這一幕,身子一緊,瞳眸放大,倒吸一口涼氣,似也不敢相信,這靖王對那個娟兒會如此暴力。


    皇後見靖王來了,拿著絹帕拭著淚,裝著萬分懊悔的模樣,“子昂,怪不得你父皇,都是母後禦下無方,母後該罰。”


    接著,她又做出那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娟兒,都是本宮平日裏太縱容你了,才讓你犯下了這不可饒恕的罪責,這次本宮也保不了你了。”


    靖王是個聰明人,他一聽,便知道娟兒這顆棋子,母後是要棄了。


    娟兒知道的事太多,絕對不能落入父皇的手裏,而且娟兒還跟他滾過床單,這些秘密,也都不能讓紀武帝知道。


    就在這時,娟兒又像牛皮糖一樣又纏住了靖王的胳膊,“王爺,求求你,救救我,王爺,我現在隻有你了,你是知道……”


    靖王一狠心,顧不上禦前不拔刀,這個規矩,他寧可被父皇責罰,也不能留下娟兒這個活口。


    不待娟兒把話說完,他手裏的匕首就狠狠刺進了娟兒的腹中,嘴裏還正義凜然念叨著:“大膽奴婢,竟不守規矩,連累皇後,你就以死謝罪吧!”


    麵對昔日承歡在他胯下的女子,靖王竟毫不手軟,端得是一擊斃命。


    娟兒,雙手緊緊握住那把匕首,睜著不可置信的眼睛看向靖王,直到她的視線模糊,緩緩倒在了血泊中。


    暗處的那雙眼,也是不可置信地看著靖王,眼淚像決堤的水,湧了出來,很快就模糊了她的眼,寒了她的心。


    纖塵也不敢相信這戲劇性的一幕,是真的,直到仲夏溫熱的暖風,將血的腥味快速彌漫開來,吸入纖塵的鼻子裏時,纖塵認清現實,那個叫娟兒的姑娘已經被靖王殺死了。


    突地,紀武帝咆哮,“誰讓你在禦前帶刀的?誰讓你殺她的?來人,將此人帶下去,不要汙了我的禦書房?”


    龍顏大怒,威震九霄,其咆哮的聲音更像山崩地裂。


    纖塵都禁不住震了震,她的一顆小心髒,都震到了嗓子眼裏,又被她艱難地吞了下去。


    皇後和靖王更是嚇得六神無主,跪地磕頭認錯。


    一行宮人魚貫而入,將娟兒的屍體抬了出去。


    他們動作麻溜,刹那間,就將娟倒下的地方收拾得幹幹淨淨,給人一種禦書房的院子內,娟兒從來就沒出現過的錯覺。


    “哼!”紀武帝冷哼一聲。


    他睥睨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皇後和靖王,丟下一句,“你們兩就在這裏跪著好好反省,沒我的旨意不許離開。”便拂袖離去。


    快出禦書房院門口時,他又才補充道:“其他人各自迴去,今晚的事不許外傳。”


    一切都那麽的戲劇話,纖塵恍惚,隱隱覺得今晚發生的事怪怪的,尤其是那娟兒死後,紀武帝為何會如此暴躁,會如此急著離去?


    又是一層疑霧籠上心頭。


    纖塵甩了甩頭,提醒自己這些都是紀武帝的事,與自己無關,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她忘了自己的膝蓋還疼著,邁著步子就準備離開,隻她那膝蓋,跪得太久,這會又站得太久,一時不聽使喚,膝蓋一軟,險些摔倒。


    幸得顧子毅就在纖塵的身邊,他扶著纖塵,心知纖塵膝蓋疼,二話不說,將纖塵打橫一抱,離開了禦書房。


    靖王看著顧子毅抱著纖塵離去,心裏有說不出的酸楚。


    靖王心裏憋著話,無奈,這裏是禦書房,到處都是紀武帝的耳目,靖王心裏縱使有千言萬語,卻也不敢說出一個字來。


    母子二人相對無言,默默地跪著。


    顧子毅看著懷裏的纖塵,柔情似水,“塵兒,你怕是還沒跪過這麽長的時間吧?”


    他已經改口喚纖塵為塵兒了,因為他決定,從今日起,他要告訴世人,纖塵是他的,他要正大光明的保護她。


    纖塵心思百轉。


    歎息計劃沒有變化快,原本纖塵還想著,和靖王交好,疏離康王,挑撥靖王對付康王。


    隻有讓這兩個王爺狗咬狗,她才好渾水摸魚撈點好處,現在看來是不行了,纖塵哪裏會猜到,靖王的娘,那個皇後大人,處心積慮想要她的命?


    那個叫娟兒的宮女說,是因為皇上冷落了皇後,她才故意在雲妃生日這天,借雲妃的名義惹皇上不快,想嫁禍雲妃,這句話別說紀武帝了,就連纖塵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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