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亭裏微風拂過,撩起紫色的紗幔隨風輕舞,手持著酒壺的紀武帝,雖是微醺,便衣裹身,他身上的真龍之氣,卻依舊村得他莊嚴,不怒自威。


    八公主雖得紀武帝的喜歡,卻也不敢在他的龍顏下放肆。


    她恭順地向紀武帝深施一禮,“迴父皇的話,子瑤是來尋纖塵姑娘的。”


    話畢,她伸了伸脖子,往紀武帝桌邊那位趴著的姑娘,看了看,那位趴在桌邊,睡得稀裏糊塗的姑娘,那不是纖塵又會是誰?


    與此同時,顧子毅也向紀武帝深施一禮,還不動聲色地將趴在桌上的纖塵細細觀察了一番。


    他見纖塵唿吸均勻,麵若桃花,心裏雖仍在擔心,卻也知道纖塵暫時並無大礙,壓在他心裏的那塊巨石也輕了些。


    如果說,八公主的到來讓紀武帝有些意外,那麽看到顧子毅是自己走進思雲殿的,這卻是讓紀武帝更加驚喜。


    隻那驚喜藏在紀武帝的眼底,沒有半分流露。


    他將手中的酒壺慢條斯理地放至桌上,再漫不經心地問:“毅兒,你的傷如何了?”


    “迴父皇的話,傷以無大礙。”


    顧子毅今日不過是勉強可以下床而已,他的身體依舊很虛。


    他的中氣早在剛剛思雲殿外吼的那兩嗓子給用光了,他迴的話聲音雖然大,卻中氣不足,虛飄飄的。


    已無大礙?紀武帝才不會相信他的鬼扯。


    挨了一百個板子,沒死已經是他命大,還這麽快就強撐著身子找到這裏來,看來,這小子對纖塵這姑娘用情至深。


    “父皇,纖塵這是怎麽了?”顧子毅擔心的問。


    紀武帝對纖塵那真真隻有一點點的酒量,很是鄙視。


    他瞥了一眼趴在桌上的纖塵,又撇了撇嘴,搖了搖頭,漫不經心,“酒量太小,醉了。”


    原來如此,顧子毅和八公主懸著的心跟著也放了下來。


    “父皇,纖塵姑娘醉了,不如就由兒臣將她帶迴榮安宮吧。”


    思雲殿絕非久留之地,隻有將纖塵帶迴榮安宮,顧子毅的心才會徹底放下來。


    紀武帝又將顧子毅打量了一番,心裏甚是滿意。


    這兒子還是他的兒子,隻是這二十幾年來,紀武帝還沒見過顧子毅這般白白胖胖過。


    “嗯,不錯。”紀武帝點了點頭,他掃了眼纖塵又才看向顧子毅,“看來,纖塵這姑娘很會照顧人,短短幾日竟將你養胖了一圈,看你這一身膘長得可真足。”


    顧子毅額前黑線,什麽膘不膘的,自己又不是豬。


    再看那紀武帝,看顧子毅的眼裏盡是歡喜,弄得顧子毅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僵著一張臉,行著禮候著結果。


    接著紀武帝將身子前傾了傾,湊向顧子毅,眸光瞬間發生了變化,滿眼的不屑。


    “你,就憑你現在這個隻長了膘,傷沒好全,中氣不足,虛有其表的身子怎麽將她帶迴去?”


    顧子毅承認自己現在還很虛,頭重腳輕,身子輕飄飄的,不過被自己的父皇毫不留情的撮穿,他還是很囧了囧。


    他很想豪言壯語,“我能將她抱迴榮安宮,沒問題。”隻是這話說出來,他自己的心裏都在打鼓。


    顧子毅不語,就聽見紀武帝繼續說:“還是你覺得,朕這宮裏的轎輦是拿來裝樣子的?”


    原來父皇不僅不問罪纖塵,還給纖塵安排了轎輦?顧子毅和八公主麵麵相覷,二人心裏一喜,懸著的兩顆心也徹底放了下來。


    “謝父皇!”


    兄妹二人很齊心,異口同聲,連掛在臉上激動的喜悅都是一樣的。


    看到這兄妹二人關係好,紀武帝很受用,臉上卻是雲淡風輕。


    他雲淡風輕地問:“你們怎麽知道,纖塵姑娘會在此處?還這麽快就找來了?”


    纖塵是被騙來思雲殿的,紀武帝信。


    可是,顧子毅他們這麽快就準確的找來了思雲殿,定是沒走一點彎路,這就耐人尋味了。


    顧子毅和八公主也都知道,紀武帝若要將纖塵帶來思雲殿,遣李公公來喚一聲即可,絕不會多此一舉,找個宮女冒充雲華宮的人,將纖塵騙來思雲殿。


    纖塵會出現在思雲殿,定是被人算計了,算計她的人心腸歹毒,算著今日是雲妃的生辰。


    每逢雲妃的生辰,思雲殿都是禁中之禁,思雲殿裏的宮女太監都會被遣走,獨留李公公陪著紀武帝在殿裏思慕雲妃,旁人不得打擾。


    纖塵的突然闖入,必然會引得龍顏大怒,不死也會脫層皮。


    隻是人算不如天算,那算計之人怕是萬萬沒想到,纖塵隻是在思雲殿裏喝醉了酒而已。


    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八公主比顧子毅清楚,於是她搶先了說:


    “迴父皇的話,今日一位雲華宮的宮女來到榮安宮,她說雲妃娘娘要見纖塵,就要領著纖塵離開榮安宮。


    子瑤鮮少與雲華宮打交到,自然也不太認得雲華宮裏的宮女,子瑤覺得那位宮女生得實在是麵生,便告訴了纖塵。


    纖塵也覺得,雲妃娘娘這個時候遣人來喚她去雲華宮,有點蹊蹺,就給了我一片茶色的琉璃。


    她告訴我,她會在路上撒下熒蝶粉,隻要將這片茶色琉璃放到眼前,就可以看見她留在地上的熒蝶粉,我們便可以順著熒蝶粉的軌跡找到她。”


    八公主說完,就將自己手裏的那片茶色琉璃遞給了紀武帝,“父皇您看,就是這片茶色琉璃,將它放在眼前,就可以看見纖塵留下來的熒碟粉。”


    紀武帝接過那片茶色琉璃拿到眼前看了看,隻覺得這片琉璃其實很普通。


    當他按八公主所說,將琉璃片放置眼前時,他竟在地上看到了一條細細的熒光光帶,從屏風處一直延伸到了小亭裏,纖塵趴著的地方。


    紀武帝暗讚,纖塵這姑娘長了顆七竅玲瓏心,他將那片琉璃片放下,再看向纖塵時,眼裏多了分讚賞。


    旋即,他的臉又沉了下來,一本正經地對顧子毅和八公主道:“今日的事切勿伸張,那宮女朕會派人去查。”


    “父皇,你若要查,今晚之前是最好的時機。”八公主趕緊補充,眸子裏神采飛揚。


    沒等紀武帝追問,她繼續道:“纖塵在那個宮女的身上和頭發上也都留下了熒碟粉,過了今晚,如果那宮女洗了頭換了衣裳,留在她身上的熒碟粉就沒了。”


    紀武帝龍心再次被纖塵的聰慧一震,臉上雲淡風輕,心裏又暗自歎賞,好一個心思縝密的姑娘。


    接著,八公主就指了指紀武帝手裏那片茶色琉璃,“父皇,你既要查那個宮女,那這片琉璃就留給你吧,它定能幫到你。”


    “嗯。”紀武帝將那片茶色琉璃握在手裏,“你們都下去吧,過會轎輦來了,朕就遣人將纖塵姑娘送迴榮安宮。”


    就在這時,李公公迴了思雲殿,“迴皇上,轎輦已在外麵候著了。”


    李公公考慮事情向來周到,他這次一共叫來了三頂轎輦。


    有皇子公主在此,叫來一頂轎輦,若被纖塵坐了,皇子宮主跟著纖塵的轎輦,一路走路迴了榮安宮,這是要被傳了出去,指不定會鬧出多大的是非來。


    先且不說這宮裏會炸開了鍋。


    朝堂上,還不知道那些個酸腐大臣們,又會端出多少祖宗規矩,多少體統來說纖塵姑娘的不是,說不定還會治纖塵姑娘的罪。


    李公公現在的一顆心,可是偏著纖塵的。


    紀武帝前些日子安排李公公候在榮安宮裏,聽候纖塵的差遣,那幾日他和纖塵相處下來,便打心底覺得纖塵是個實打實的好姑娘。


    纖塵與下人的關係處得很好,分寸拿捏得也很到位。


    李公公沒在纖塵的眼裏看到她對宮女、太監、下人的輕視,也沒在她的眼裏看到她對皇權貴胄的刻意巴結。


    這讓李公公覺得纖塵是個心術很正的姑娘。


    李公公是個太監,無論是朝堂百官還是宮中太醫,平日裏對他雖都多有巴結,可是他知道,他們那些人,其實打心裏就瞧不起他這個閹人。


    纖塵卻是不然,纖塵待他和待旁人都是一樣的,她不會因為自己是紀武帝身邊的紅人而刻意巴結他,也不會因為他是個公公而瞧不起他。


    年輕的時候,李公公是禦花園灑掃的小太監,經常被派去打撈蓮池裏的淤泥,疏通蓮池裏的水道。


    天長日久下來,就落得了個腰腿痛的毛病。


    現在他的那雙腿,已然成了一雙老寒腿,一到換季或者是變天,要下雨的時候就會疼。


    宮裏的太醫們雖也客客氣氣給他瞧過幾次,也開過幾次方子,作用不大且不說;他們給他瞧病就是沒有纖塵給他瞧得仔細。


    纖塵給他調製的藥膏,其效果,確實也比太醫院那幫太醫給他開的藥膏效果好上許多。


    前幾日變天,他腿痛的時候,就將纖塵給他調製的藥膏敷在腿上,膝蓋上。


    不多會,貼了藥膏的地方就會發熱,隨這一股溫熱湧入身體,他身上的疼痛也會明顯減輕。


    李公公的老寒腿,終於也能在下雨天不痛了,晚上還能睡個安身覺,這讓他很開心。


    最讓李公公感動的是——


    纖塵說,“李公公,我不會在宮裏待很久,老寒腿治標不斷根,我將調製藥膏的配方和方法教給你,以後我不在這宮裏的時候,你就可以自己調製了。”


    太醫院的那些個太醫們,誰有個本是不是藏著掖著的?


    尤其是那姚院判,紀武帝給了他多少好處和殊榮,他都不願意將他的一身本事真正傳授出來,死了都要帶進棺材。


    可是纖塵與他們不一樣,她手把手將藥膏的調製方法教給了李公公。


    為此,李公公差點感動得老淚橫流;故此,他的一顆心就這樣偏向了纖塵,心甘情願地幫纖塵。


    看著三頂轎輦載著那三個孩子遠去,紀武帝那微醺的狀態一掃而過,沉著一張臉,喚了聲,“無影。”


    一個身穿玄色緊衣的暗衛,好似憑空突地就出現在了紀武帝的麵前。


    紀武帝將手裏握著的那片茶色琉璃,遞給了那個暗衛,“去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給戰神王爺寄刀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汐嫻陽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汐嫻陽光並收藏我給戰神王爺寄刀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