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裏,


    泰熙在顧北溟的禁錮下慢慢抬起頭,兩個人看著彼此,泰熙看起來孤單的很落寞,憔悴中又透露著疲憊,看那樣子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崩潰。那一刻,顧北溟恨自己既不能走到她的身邊為她擋風遮雨,但卻也不能視而不見。意識到這些的他眼中充滿憐愛,心卻比窗外的傾盆大雨還要雜亂。就是因為機會都是自己選擇或錯失的,顧北溟的眼眶同樣漸漸湧上淚水。


    “就在剛剛,我就知道你之前的謊言統統都無效了。現在我可以聽你的真心話嗎?”


    顧北溟實現了自己的夙願,他如願戴上王冕一步步走上無人之巔,在任何人包括弟弟顧北辰看來他都變得更強大了,但隻有他自己知道無聲低泣無人傾吐的孤獨。多年前讓弟弟北辰小小年紀遠赴重洋是流放,而後讓他在母親文素利的監控下在清逸就讀是圈禁。那如今也該他嚐嚐個中滋味了。


    看著眼神愈發空洞失措的顧北溟他有多麽孤獨,泰熙頓時害怕起來,隻是那一道鴻溝永恆的橫在中間,兩個人注定是星月情緣,想到這裏,兩個人的眼角都噙著淚水。他們注視著彼此,為彼此默默的流著淚。


    “沒錯,就是因為那些謊言蒙蔽不了你,所以現在看來有必要和你說真話了,我準備搬出來,也許你還會再來找我,但我這一次一定要鼓起勇氣離開。”


    顧北溟有些害怕,因為泰熙苦澀的哭笑的表情異常堅毅。


    “為什麽?即便還有愛,你也要鐵了心和我說再見嗎?”顧北溟一動不動的看著泰熙,他狠狠的握緊的拳頭逼緊的就要滴出血來。


    兩個人麵對麵默默無聲的坐了好久,泰熙看著手中的咖啡,顧北溟凝視著泰熙。


    “這樣的話我不是第一次說,而且海德堡我本來是不想去的。但忠人之托一定要去做。僅此而已。”


    “忠誰之托,李賢真嗎?”


    “不論是誰都請你自重吧,顧北溟會長。你現在有家庭了,和之前不一樣。還有房東的事都是你做的吧,聽弟弟說你給了他們一大筆錢,讓他們去國外度一個長長的假。那麽就在他們迴來之前,我會把錢連帶利息都還給你的。總之我不想欠你的太多。我知道您從不看重錢,我也一樣,這一次隻是安心。”


    顧北溟默默的看著泰熙的眼睛。他的眼神漸漸變得深沉。


    “你不用還。”


    “不用錢還就要用更珍貴的東西去還,這麽看來拿錢擺平的確實有些微不足道呢。盡管你不會需要,但除了這我也不能再給你什麽了。”


    “你和我之間就隻能這樣了嗎?就連朋友都做不得了?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結婚會改變我們之間感情的走向,我以為等到顧氏重迴巔峰,我們三個人的命運就又不同了。”


    “北溟啊,一個連自己的人生都決定不了的男人,還有心情說會保護誰嗎?一千次一萬次在顧氏麵前,我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和泰熙的預計一樣。顧北溟手指空落落的垂在泰熙的手邊,一臉苦澀的表情。


    “我其實不是你所想的那種人,還有李賢真,我和她之間真的隻是契約。”


    雖然沒有剛剛的畫麵溫馨,但也沒有敵對的感覺,顧北溟明白為何這一次泰熙會不再躲避他,沒有人喝一口的咖啡慢慢的涼了。


    “契約?不是的?顧北溟你真的是很不懂女人,女人都是感情生物,所以她和你的婚姻在她看來遠不是一個契約那麽簡單。就像文夫人說的藏在顧氏家中的女人?北溟,難道你也希望我未來也和那個女人一樣嗎?文夫人說的很對,我們就算一直坐在最近的地方,但也是活在兩個世界的人。就算我搬進顧氏,過著北辰媽媽,那位夫人的生活。可我終究會在得到你的同時錯失全世界。這麽看來,離開是最好的選擇,我差一點就要因小失大了呢,所以你不用感到抱歉,我也不會內疚。如果你隻是需要一段迴憶緬懷的話,我想婚後的這幾次相聚就已經是我補償的極限了。”泰熙笑著開口說道。


    “文夫人,文素利?不是說辭職後就不會再見的嗎?我的媽媽,是她用威逼利誘的方式讓你躲著我的嗎?”顧北溟抬起眼睛不明所以的詢問。


    “即便不是文夫人,我也會答應的。看來我要盡快消失才能彌補剛剛的錯誤。”


    看著泰熙正準備轉身離開,顧北溟從泰熙的身側繞到泰熙的麵前。逆光之下,他的臉色很不好看,或者說自從顧北溟大婚除了顧氏慶功宴,他就從未發自內心的開心過。逆光穿過枝葉間的縫隙夾雜著星礫般璀璨的銀灰被一片幽深的藍瘴團團包圍著,顧北溟與泰熙正好站在月光照耀不到的那片雲霾之中。泰熙的眉頭是怎樣都無法撫平的繃緊,而顧北溟身上自帶的落寞氣息就好像是被刻進骨子裏的。


    顧北溟能感覺到這或許是他和泰熙最後一次見麵。


    “清醒一點吧會長,不要為了一個毫無瓜葛的女人幾次三番的去為難另外兩個與你命中有淵源的女人吧。”


    顧北溟忐忑不安的想要挽留住泰熙,泰熙悲傷的笑著。


    “我很抱歉。”


    “抱歉的話就不用再說了。”


    顧北溟就算知道,也想裝作不知道。他感覺到了,這可能是跟泰熙的最後一次見麵。泰熙從包裏拿出了他送給自己的全部禮物。每一件都和剛剛啟開包裝時一模一樣。


    “我說過,這個項鏈和你的手鏈是一起的,我說過如果有一天我們分手了,我就把她交還給你的,現在我想是時候了。謝謝你,把你最寶貴的時間和初戀借給我這麽久。”


    顧北溟沒辦法輕易的將手鏈拿迴到手中。他目光呆滯的看了看正在勉強自己保持微笑的泰熙。


    “拿著吧,再這麽等下去,人都會變老了。”


    顧北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直都是如此,既不能牢牢抓住那個女人的手,又不能鬆開她的手。


    “我們一直都坐在這麽近的地方,但其實,我們是活在兩個世界裏的人。這些我一直都明白,所以你用不著內疚。”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泰熙啊。”


    泰熙的那一張若有所思著微笑的臉離顧北溟很近,她的目光不敢長時間聚集在顧北溟的臉上,於是她將臉埋進飄逸著的卷發裏。在顧北溟的角度,泰熙瑟縮在長發下的嘴巴顫抖似的動了兩下,她突然咬住撇了又撇的嘴唇,如果再坐一會兒,泰熙就要神經崩潰了。


    即便麵對著泰熙,但顧北溟看上去依舊很孤單,看著泰熙眼瞼處如同眼淚的淚痣,用力吊著的一口氣慢慢鬆懈,而後他直接癱坐在沙發椅上。泰熙的淚痣就像一根倒刺深深的插進他的心裏。


    汽車轉過拐角,李賢真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


    隻見泰熙和顧北溟正坐在路易斯安那餐廳臨近大街的餐桌旁,原來優優並沒有說謊,他們真的就在那裏幽會。麵對著泰熙的顧北溟眉眼裏滿是深情,這與跟自己在一起時那個冰冷的男人完全是兩個人。


    “居然真的在。”


    不會是這兩個人偷偷約好的吧,而且看著曖昧的場景絕對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這樣想著的李賢真心生暗痛,一時間就連一步步走向路易斯安那的腳步都似乎有些刺痛。


    “小姐您好請問您有預約嗎?”餐廳服務員帶著最基本的禮貌詢問道。


    “預約?笑話,你家捉奸也需要預約的嗎?給我讓開。”


    羞愧氣憤之餘,李賢真揚手突然打開了顧北溟和泰熙的包間。顧北溟呆滯的目光慢慢從泰熙的臉上過渡到站在身後的李賢真身上,顯然他並沒有嚇到。


    “不愧是低賤的女人,你是怎麽答應的,不是說我放過你和弟弟,就會離開他嗎?為什麽要出爾反爾啊。我擺平那件事的時候有多違心,你難道不知道?”李賢真憤怒的聲音迴蕩在低空裏。


    下一秒,李賢真拿起一杯水潑向泰熙的臉頰,透明的水珠滴答滴答的從泰熙的臉頰流淌而下,她的身子晃了晃。路過餐廳的行人嚇了一大跳。就連顧北溟也並沒有及時反應過來。


    李賢真的眼神看起來很迫切,泰熙感覺自己真的很無恥。她完全能夠理解李賢真的心情。因為她從李賢真的身上,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盡管她無法忍受她的憤怒。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泰熙反複說著抱歉。


    “厚顏無恥的女人說的抱歉,真是讓人窩心又窩火。我記得翻過的書上說一次是偶然,兩次是意外,三次是命中注定。我隻是想驗證一下我們三個人之間都是偶然,還是哪門子的注定。所以泰熙!勞煩你盡可能的耍你的狐狸伎倆吧。比起你瑟瑟縮縮的樣子,我更喜歡你直截了當的和我對抗。這樣也好讓那個深愛你的男人真正死心。相反一次次的裝可憐博人同情怎麽可能將人從心底推開呢?泰熙!你是要用你的大度反襯我的小肚雞腸嗎?卑鄙齷齪甚至是無恥了。”


    “李賢真你給我走!”身後的服務員慌張的看向李賢真一步步向泰熙走來,李賢真一伸手揚掉了滿桌未用完的食物。


    “憑什麽?我是你的妻子,她不過就是不要臉的小三,什麽時候輪到妻子給小三讓位置了。”李賢真側著身子對泰熙一頓比比劃劃。


    “你跟我走,我們去別的地方談談。”顧北溟第一次拉起李賢真的手,而李賢真卻在即將被拖出門口時,一把甩飛顧北溟的手。


    “你以什麽身份跟我去談,請你先擺正你的位置,你是我李氏的女婿,我是你顧氏的少夫人。就憑這一點今天這一桌我說了算。什麽時候來,又是什麽時間走完全由我決定,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可以率先離開座位,顧凱麟會長的家規兩位過來人不會一起忘記了吧。”


    “別太過分,你不是最看重你的身份嗎?我現在就已經給了你最隆重的禮遇了。”


    顧北溟聲音中的怒氣已經擴散進腥紅的眼眸,在李賢真的麵前雖然他極力忍耐著想要揍人的衝動,但還是如神邸般盛氣逼人。


    李賢真眼中充滿戒備與緊張,她的心情本來就被完全搞砸。現在就連氣促的唿吸都在提醒她再沒有欲言又止的必要。


    “顧北溟?!“李賢真麵不改色,她隻是語重心長的反擊了迴去,說話間如黑夜霧氣般的眼神也漸漸明亮起來。”我搞不懂你這是什麽意思,憑什麽不跟她碰麵就是對我的禮遇?“李賢真微歎了口氣,她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是笑了笑,那一刻她全然沒有理會顧北溟漸漸微妙到扭曲的表情,當她再次凝視著顧北溟的雙眼時,看著顧北溟陰厲中透露著警告意由的冷瞳冰眸。李賢真麵色迅速凝住,她沉痛的反擊他道。”難道不是你我作為主人,在這裏和客人親切寒暄幾句才是最基本的禮數嗎?既然這樣的話,今天這個位置我還就坐定了。”她的語氣嘲弄得令顧北溟的麵色愈發晦明難定。


    櫥窗外,煙霧朦朧的婀娜雨景遮了過去。轉眼間,綺麗的霞光浸染了整條街道,徘徊在呢喃風聲中的樹木被落日餘暉照耀得鮮豔如血,遙遠的天際線就連大澤般汪洋的瘴氣都被染上一層淡淡的熒紫,變幻莫測的金色流雲四周似乎又有紅色的星光熠熠生輝的點綴著,抬起眼看去就像置身在巨幅水彩畫中,水彩粘稠的流墨蔓延進顧北溟褐色的眸子,他的眼中不單單隻有泰熙,還有一條華麗璀璨的銀河連同掛著流蘇的水晶吊燈。天邊依舊飄著雨,餐廳屋簷上的風鈴如棄嬰般在嗚咽的風流中盤旋跌宕。


    李賢真低垂著眼簾蔑視著:“提拉米蘇、蟹肉四角豆、黑椒牛仔骨、黃油西藍花。這麽深的感情就吃這麽清淡。”


    李賢真一邊拿著菜單扇風,一邊冷著臉默默的打量著剛剛打翻了一地的食物殘骸。她欲語含笑,盡管臉色陰沉得那麽觸目驚心。李賢真毫不示弱的反擊過後,顧北溟明顯感覺到她的實力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徑直的從泰熙身旁走向李賢真的位置。


    “迴家吧。”顧北溟一隻手撐在李賢真背後的椅子上,一隻手抵在李賢真拿著菜單的桌前。


    李賢真從顧北溟的掌錮中慢慢昂起臉,扳起眼神,又直起腰身。


    “在家等了你那麽久,原來你就是為了排場好電影作為給我的禮物,電影我看過了,按照正常情侶間的約會流程也應該再共度晚宴。我都說我想吃了,你不會這點誠意都不給吧,今天可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顧北溟看了看泰熙,又看了看李賢真。他的心情很不爽,雖然他依稀能感覺到因為泰熙在這裏,李賢真或許還有更加充滿敵意的行為。但在情況還沒有變得更糟之前,他還是不能輕舉妄動。他壓低了聲音反複叫著李賢真的名字。但為了氣泰熙,李賢真表現的愈發淡定,那種淡定是從她養尊處優的生活中過度而來的輕蔑與鄙視。


    “服務員,墨魚汁意大利麵、布奇色拉、澳洲帶子、新西蘭羊排、奶油蘑菇湯、蒜香麵包,外加檸檬水一式三份。其中一份羊排我要三分熟的,另外兩份,你們要幾分熟製的,對了泰熙是孤兒出身不太懂我們上層人的生活方式,顧北溟作為前男友就沒有教給他過嗎?”


    顧北溟知道一直僵持下去並不能解決問題,於是他也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好吧,我也想吃了。”


    “早這樣該多好,像我們這麽投緣的人就應該好好聚聚,一起吃個飯。”


    寂靜的夜色中,就連晶瑩的雨滴也格外清冷,婉轉著從屋簷滴淌在玻璃窗上的十字在紗簾烈然仰起的同時綻放成一朵朵雪白的淩霄。


    “對了泰熙小姐要不要再點點什麽?作為打翻你食物的補償,今天的單我們來買。”李賢真說著將菜單穩穩的遞到泰熙的眼前。


    幾縷糜爛的燈光照耀在暗香繚繞的暗紅色沙發中半倚著的李賢真微微花掉的妝容上,她的雙腮酡紅得格外醉人,暈開的眼線襯著一雙純然得不再有光影的雙眸。


    “怎麽不領情啊,是不想吃還是吃不進去,或者是等著我的老公一口一口的喂你吃?他喂你的動作怎麽樣,溫柔嗎?他的懷抱呢?溫暖嗎?對了他的嘴唇是滾燙的還是冰冷的,他的體香很誘人吧。”


    李賢真翹起嘴角嘲笑道。“是因為這家店很有名才帶泰熙小姐過來的吧,有一句話怎麽說來的總有一個人的出現彌補了生活在你身上的全部虧欠?”李賢真笑盈盈的看著顧北溟。“多好啊,隻要是最好的你都會不舍餘力的給她。”


    入夜的細雨,靜默的在玻璃窗上打下吻痕般深切的烙印。


    “李賢真,你別太過分了。”顧北溟的聲音從平靜的清冷慢慢變得陡然猙獰。


    “過分?我倒不覺得我有多過分,跟你們肆無忌憚的玩曖昧相比我差的太遠了。如果自己的丈夫出軌,我連喊兩聲的勇氣都沒有,那才是真正的過分吧。過分的憋屈,也憋屈的可笑。可笑的是命運一定要把我們三個人捆綁在一起呢。顧北溟你說我該怎麽辦才好啊?我難道不應該生氣,反而應該感到愉悅嗎?我是多麽幸運啊,命運女神能如此垂青我給我安排了比小說都要精彩的橋段。”李賢真無視顧北溟低低的對著泰熙說道說完她忘情的笑出了眼淚。泰熙猶豫著,不知該說些什麽。不知所措的她將視線投向桌子下方那一對顫抖的鞋尖上。“不說話,你看就連你的前女友都難過的說不出話來了。這麽看來我精彩的人生很能引起共情呢。”李賢真泰然自若的坐著,她的話裏帶刺,讓人聽著很炙耳很揪心,但感到惱火的卻隻有顧北溟一個人。


    李賢真冰冷的轉頭:“剛剛不是說的想吃了嗎?來份八爪魚和鮑魚鵝肝醬怎麽樣?路易斯安娜的黃金頭牌。”這一次李賢真的眼睛裏出現了雨滴般晶瑩的寒芒。


    “服務員加個餐。”


    李賢真和顧北溟都心急如焚,卻都在努力保持冷靜。顧北溟眼神黑漆漆的瞪著李賢真,李賢真那絲毫沒有溫度的眼睛裏閃過一圈圈耀眼的光暈。


    “顧夫人,您今天來得剛好,我拜托您請您的老公顧北溟不要再來糾纏我。所以還是請速戰速決吧。我要走了。”泰熙的表情異常堅毅。


    “笑死?!你聽聽人家都要棄你而去了呢?!這還算什麽命運的癡纏,我怎麽總是自作動情啊。我還想著要不要在用餐之前,我們也和朋友一樣先打個招唿。你好啊,我是顧北溟會長的前女友泰熙。我是泰熙的前男友、李賢真的現任丈夫顧北溟。這位是顧北溟的正牌夫人李賢真。我們真像打也打不散的鐵三角。現在看來我的設想要成為泡沫了。哈哈哈,就不能送我個大團圓局麵嗎?”


    李賢真兀自笑著朝坐在對麵的泰熙眨了一下眼睛。窗口的夜風撩起她姬胡桃色的長發,那一頭比晚霞還要靚麗的粉紅在旋舞間浸染上窗外路燈的昏黃,月光漸漸驚豔了夜,從身後迸射而出的光芒慢慢交融成迷蒙的紅暈。


    “適可而止吧李賢真,這是你點的八爪魚、鮑魚鵝肝醬。不是說是路易斯安娜的頭牌嗎?”


    顧北溟看著一臉難堪的泰熙,泰熙的麵色憔悴蒼白,就連淡紫色的唇片也如失血般驟然蒼白得透明。就好像一陣浮風都能將那個女孩如離開指頭的梔子花般縱情吹散。顧北溟不想場麵繼續焦灼,於是,他從服務員手中接過餐盤後,直接將食物端近李賢真的鼻翼,以試圖打斷她的語言攻擊。


    “這麽急不可耐的要堵住我的嘴巴?難道你沒覺得一直在冷場,隻有我一個人在不斷的想到話題嗎?那容我再問一個最感興趣的話題再動叉子好不好?“李賢真開玩笑似的笑了笑,眼神卻很心酸。


    ”泰熙小姐和我的先生定情是在教導顧北辰二少爺的時候對吧?您進進出出顧氏這麽多趟,總跟文素利夫人打過照麵吧。文夫人對你怎麽樣,很關照?那在等知您和顧北溟少爺交往過後呢。文夫人她還是那麽和藹可親、溫文爾雅的嗎?“


    “當著在場人的麵,總是談論根本不可能到場的人,李賢真這就是你們李氏的教養嗎?”


    “李氏的教養?普天之下霸占有婦之夫才是最不該有的教養吧。三歲的孩子都知道的,閉嘴吧。”


    餐廳外風馳電掣,


    一道銀白的流火在三個人的窗邊炸開,泰熙的周身泛著寒冷的氣息,迎著李賢真幽深的眼睛,她坐在沙發中的身子不斷的向後退著。李賢真捂住胃心,腦子裏是茫然與空白,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彎下腰身,他帶著不容錯辨的深情看了看麵容扭曲得格外僵硬的顧北溟,然後她嘴角劇烈的扯動了幾下,又用異常痛惜的眼神逼近吊燈刺目的七色光暈下如一塊塊破布斌湊成尷尬木偶的泰熙的臉孔。


    ”說起來在顧北溟的世界裏,我們算是你先來我後到。為什麽不在我和他訂婚結婚之初跟文夫人說清楚呢?還有你對她這麽深情一片,為何沒有將真心剖給顧伯父。就由著這個女人霸占原本屬於我的人生。我真不知道你是膽小還是謹慎。現在就因為我在發火,你就要把都推到我的身上嗎?就因為我是以自我為中心無禮蠻橫的瘋子。”


    路燈的溫澤下,越來越明亮的白光如穿眼過隙的巨朵罌粟。


    “李賢真,這不關她的事情。你站起來。”


    顧北溟低低的喊了聲李賢真,“抱歉,我們先走了。”場麵已經很糟糕了,顧北溟一邊說走吧,一邊拉起了李賢真的手。直到他們離開,泰熙也沒能抬起頭。


    “你幹什麽?給我鬆手,放開我。”李賢真的胸口隔著密不透風的寶藍色禮服裙子隱隱起伏著,在漆黑如深淵般的孤夜裏走得久了,兩個人的臉色和李賢真不斷掙紮推壤著的雙手都不約而同的黑了起來。


    “放開我。”


    “不放,我有話要對你說。”


    “放開再說話,顧北溟!”


    剛走到路易斯安娜餐廳後身的小巷叢林中的顧北溟一把甩開李賢真的手。


    驟然放手李賢真有些氣短,她的身子僵怔了幾秒後,她才慢慢轉過那雙閃動著尖銳刺片的眼狠戾的衝著顧北溟一笑。


    “你到底想說什麽啊?盡管在這說。”


    “怎麽不敢?!”


    李賢真黑著的臉有些扭曲,她閉了閉眼,接著傲慢的覥著那張不肯對任何人屈服的倔強之臉,冷冷的迫近顧北溟。越是接近顧北溟,她壓抑在心底的恨意便增進一分。但漸漸的,她還是對著顧北溟展開一抹求合好的笑容,她向他伸過手,輕輕捧起顧北溟那張如洞窟般幽黑得幾乎透不過一絲光亮的生硬麵孔。盡管憤怒與失望難以消解,但她還是用她如水般顫動著的雙眼對顧北溟露出最溫柔的笑容。


    “我就知道不論是什麽原因,你最後還是會迴到我身邊的。因為那個女人給不了你最想要的東西,而這個世界上能做到的就隻有我。”


    “李賢真!我們準備結婚的時候,我說過不論你給我頭上戴幾頂花花綠綠的帽子我都不會介意。而且我記得你也說過我們大家都很清楚賴以棲身的圈子,除了利益紐帶上的彼此我們不會找到更合適的對象。即便不是我,也會是宋氏集團的公子宋明昊、李氏cgh的李泰洙弟弟,再不濟還有梅菲爾德的一對孿生兄弟。”


    眼前突然出現久違的光亮,顧北溟繃緊著一張浮現著浩瀚星河的清冷麵容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李賢,李賢真充滿渴求的手開始顫抖,她拚命汲取似的攀緊了顧北溟的脖頸,兩個人僵持了幾秒後,顧北溟終究輕輕握住李賢真微涼得隻冒冷汗的指尖。他目不轉睛的凝緊著李賢真倏地一冷後陣陣顫抖的眼睛。


    “現在看來是你食言了啊。不過,條件你隨便開,隻要我能力範圍內就可以補償你。”


    夢幻嫵媚的夜霧從高聳入雲的茂密叢林中濺起,隨著路易斯安娜餐廳四周的燈慢慢裝點,那深黃漸金的迷離鎂光也慢慢靠近天邊深邃叵測的星空穹頂。凝光之下,李賢真那頭海藻般褐紫紅色的秀發飄逸著近乎唯美的妖嬈。就連她憤懣的五官輪廓也邪惡的很接近純真。


    “你的補償是說明目的已經達到了是嗎?”


    “目的?可笑,你根本不會取消扶持顧北辰的提案。不是嗎?盡管我已經是會長,你還是想將賣場從顧氏的現有股份中瓜分給顧北辰。”


    “沒錯,不單單是賣場,還有你們顧氏一半的股東理事,就連聽命於我李氏的室長、部長、組長也能獨占半壁江山,知道我為何這樣做嗎?就因為你心裏始終住著另一個女人,所以我不得不尋找一張救命符。隻要有這張符,我相信那個飛的高高的風箏總會迴家。你別忘了我們這個世界的人真動感情就輸了,能牽絆住對方不讓他為所欲為的隻有利益。所以不管你怎樣掙紮著接近泰熙,隻要你的腳還是像釘子一樣任我這根藤蔓苦苦糾纏著。除非,我死或者你被打入穀底,我才肯善罷甘休。”


    無窮無盡的瑰麗鎂光照耀在兩個人的周圍,深藍漸紫的光暈下李賢真褪去妝容的臉就像剛剛出水的芙蓉花般令人心醉神馳。


    “別這樣了,如果是因為我,真的完全沒有必要。我說過感情也好、財力物力人力也罷,不要對我投入太多,甚至不惜傷害自己,我不值得你這樣。或許你可以再大膽一些,直接將槍口對準我的胸膛,你自己用眼睛看看我會不會因為你的牽絆而動搖。”


    “在你的眼中我就一文不值嗎?我就比不上一個沒爹沒娘的野孩子。”


    “不。你誤會了,這個人間你存在的真的很值得,李氏甚至是半個顧氏都是你明碼標榜好的身價。這是你爭取的,也是全世界人都知道的事實。”


    “嗬嗬。”斑斕彌蒙了的花色印在顧北溟質感豐盈的麵頰上,顧北溟的眼神是淡漠過後的濃烈與剛硬,他凝視著李賢真那張如鳥絨般細膩糾結的臉動容的笑了笑。


    “下一次迴娘家是什麽時候,今晚即刻還是明天一早?到時候我會派人去顧氏接你。”


    李賢真唿吸急促起來,她的心髒越跳動越不安,心情激蕩到無法抑製的她急忙一把將顧北溟抓住。


    “我可以不走嗎?”


    “當然可以。”顧北溟從褲兜掏出手機。“啊!張秘書?五星級酒店任何一種套房都可以,我要馬上入住。”


    李賢真耳邊轟然,她死死的盯著顧北溟。刺眼的鎂光亮一陣,暗一歇的打在霧氣消散後顧北溟那一張英俊如浮雕的臉上。而顧北溟對臉上寫滿震驚與倉皇的李賢真根本不置一顧。


    “顧北溟,現在你連家都不迴了嗎?我轉身一走,你就要去找那個女人是不是?”


    “不是的,別誤會,即便是一個人獨守空房,我也覺得比起對著你過同床異夢的生活有意義多了。”


    那一瞬間,李賢真僵住了。此刻,她寧願顧北溟對她發一通脾氣。而顧北溟用這種冷漠淡然的態度逼迫自己死心,讓李賢真覺得那個男人更遙遠更可怕。


    “對,我想起來了。今天是我們結婚紀念日,如果你草草迴家,麵子一定過不去。這樣吧,作為對顧北溟夫人的尊重,我這個月都不會迴去的,爸爸還是鄭世兢阿姨那,你照常說還是如實說都隨意吧。”


    看來自己真的鉗製不住,也挽留不了他了。怎麽辦,到底怎麽辦。這一次看著顧北溟一邊舉著電話,一邊一個人快步走掉,李賢真沒有勇氣追上前。她心裏清楚的很,搞不好那個人真的會永遠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裏,就連一聲再見都來不及說。


    “喂,張秘書?”


    李賢真恍惚的坐在車子裏,直到那一刻與窗外的世界隔著一江煙雨距離的她突然看到顧北溟,她搖下車窗死死盯著顧北溟那張如同切換成休止符的臉慢慢消失在棉實的霧氣中。


    李賢真無精打采的走進豪庭魏格納大陸酒店的大堂,在剛剛辦完入住後即將按下電梯門的同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定格在她的眼中。兩個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抬起臉看向對方。


    “賢真姐?我是俊熙。”


    “俊熙….?你怎麽在這?”


    “之前mmbc的主打品牌豪庭魏格納現在已經收歸在爸爸麾下,所以我出現在這裏並不奇怪。倒是賢真姐怎麽這麽晚了還要下榻酒店呢?”


    李賢真和李俊熙並非親戚關係,但也是從小到大在一起玩耍的夥伴。俊熙從小就很崇拜也很依賴李賢真,而李賢真則像疼愛幼弟一樣,疼愛著相差5歲的俊熙。特別是在俊熙的媽媽離開家杳無音訊後,李賢真更是將從未傾注過的關心與嗬護毫無保留的給了俊熙。盡管後來李賢真與和cgh有主場之爭的顧氏聯姻,李俊熙依然不能將李賢真劃分在敵人陣營裏。不知不覺間兩個人的友誼就像是有親情的紐帶維係著的不倒橋梁似的牢固。


    “聽爸爸說賢真姐去年結婚了,嫁給顧氏新會長顧北溟,當時因為很多事情都堆在心裏所以沒有趕上去現場祝賀你。”


    “恩,很久不見了,上一次見麵還是你的升學宴吧。對了,最近過得怎麽樣?有沒有什麽消息是要和姐姐交換的呢?聽說伯父要結婚了,尹相弦理事,她還好相處吧,那個妹妹泫雅呢,沒有做完壞事甩鍋給你吧。”


    “那我得欠多少人情,欠你一個人的我就已經很過意不去了。不過我是很隨意的人,不好不壞的日子怎麽都能照舊。”


    “我就知道你現在何止是不開心,從小你就是這樣,一旦難過了就會躲起來,除了我任何人都找不到你,當然我也不會將你的行蹤暴露給誰,包括伯父。”


    “或許就是因為有這點好處吧,所以每次遇到麻煩我都會很想念賢真姐呢。可惜,賢真姐現在名花有主了。就是想念也要藏在心裏。”


    看著眼前那個溫和如蜷縮著純白花瓣的洋甘菊的李賢真,李俊熙由衷的笑容都沾染上了洋甘菊淡淡的香氣。


    “賢真姐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去個地方嗎?”


    “什麽地方神神秘秘的。“看著李俊熙恍然謎怔的臉上流露出嬌嗔的表情,李賢真不明就裏。”就算不帶妹妹,至少也要帶女朋友啊。”


    “就是因為沒有妹妹,也沒有女朋友,所以我現在能交換秘密的就隻有賢真姐。”李俊熙一改往日的桀驁樣子,他就像一隻馴服的家貓樂不可支的圍著李賢真轉。


    “可如果我真的是第一人的話,你得保密,日後你的女朋友知道了,會吃醋的。”李賢真不假辭色的囑咐道。


    “知道了,我不會給賢真姐添麻煩的,就算是不滿也隻消發泄在我一個人身上就好。那快走吧!”李俊熙心底暗暗狂喜,他急不可耐的敦促道。


    李俊熙經常偷溜出去的餐廳,即便到了半夜也依舊燈火通明。


    “大半夜的你約我就是為了吃頓飯?”想著一路上李俊熙說了一大堆沒頭沒腦的話,她還以為俊熙是談了戀愛想要迫不及待的領給她認識。結果,一進門,她在被李俊熙莫名其妙的強推到椅子上後,借著沒有找到勺子的由頭她環繞著餐廳走了一圈,也還是無法理解李俊熙的用意,為什麽對一頓夜宵如此癡迷呢?李賢真拿著托盤,嚐試著站在剛剛李俊熙的位置上,用同樣直勾勾的眼神看向收銀台。


    俊熙跟兩個新來的男服務生眉飛色舞的熱切攀談著,就在這時一個圍著圍裙、將沒有一絲油膩點子的袖口慢慢上擼著,並露出霜雪般皓腕的凍齡女人闖入了李賢真的眼眸,隻見她長發似飄搖在湖畔的柳絮,每一閃動都如含翠的芙蓉。一雙玉雕般冰清玉潤的眼睛嵌在月光嬌柔的肌膚上,隨即迸射著望穿秋水般明澈的光芒。即便是仿若點漆的淡淡妝成,她眉眼間的秀氣都是任何年齡段男人無法自持的溫柔。


    李賢真這才反應過來,於是她拿著餐盤,站到李俊熙的麵前。


    “賢真姐你來得正好,我還想介紹你們認識一下呢。她就是我一路上跟你提到的那位珍貴的朋友。”


    那個女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發,衝著李賢真揮了揮手。


    李賢真剛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她的臉色瞬間聒噪的紅了起來。她躲躲閃閃的笑著應付著那些男服務生,然後趁機一把拎起李俊熙的衣領迴到剛剛的座位上。


    “俊熙,你再這樣胡鬧姐姐可真生氣了,這一次我肯定不會包庇你,就算伯父要打死你,我也不能為你求情了,那樣才會真正的害了你。”


    “怎麽了賢真姐,我猜你肯定是想多了。”李俊熙剛要拿起托盤去那個女人那領餐,就被李賢真硬生生的拽了迴來。


    這時從收銀台處傳來哈哈哈的狂笑聲。


    李賢真肯定的是,他們一定是被盯上了。他覺得完全是因為李俊熙的秘密大家了然於心,所以連帶著自己也成了別人為了歡愉而狩獵的獵物,這讓她情非得已。


    李俊熙將要說什麽她都能猜到,畢竟那個孩子在自己麵前還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賢真姐你想哪去了。”


    “我嗎?沒有。這裏會想入非非的有且隻有一個你。你爸爸要是知道你的戀愛對象是一個中年女人,他會有多憤怒?就連找一個不同階層女孩一起生活,後果都可想而知。何況你和她之間還隔著年齡甚至是婚史這一層重圍。”


    “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賢真姐對我很好呢。”於是,李俊熙盛了一大勺亮晶晶的白米飯,塞進了嘴巴。他一邊大嚼特嚼著一邊開玩笑似的望向李賢真。


    李賢真轉過頭,她看著擺弄著筷子的女人,但漸漸的她的目光變得犀利敏銳了起來。


    “俊熙啊,我是為你好所以即便你不愛聽我也要說,感情的事長痛不如短痛,收手吧趁現在人家對你沒有興趣,你還來得及,否則你以後一定會受到良心的譴責的。因為這個女人,你可能會被你的爸爸趕出cgh從此再沒有繼承資格。而且或許她是有家庭有孩子的,難道你要為了一己私欲就拆散別人的家庭嗎?那樣就不是一個玩世不恭能囊括的了,每個人都有權利站在網絡裏對你評頭論足。因為你真的是墮落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


    李賢真不是在威脅俊熙。隻是她善意的提醒有點太意外,李俊熙一時語塞了起來。


    李俊熙知道那個阿姨一直在一旁留心著他們這打烊前最後一桌的動向。看著李賢真認真的神情,李俊熙竟然出奇的絲毫不在意她的薄怒。他笑出了聲音,然後若無其事的將臉壓近食物對著李賢真抿嘴笑著道:“我哪有那麽混蛋,賢真姐你是見過我母親的吧,那個阿姨和我的媽媽是不是長著同樣一張臉。”


    “什麽,你對她感興趣就是因為這個?我知道從小到大你一直很孤單,我也能感覺到你有明顯的戀母情結,但你不能?”


    李俊熙的話太出人意料了,就連那些閑來無事的服務生那傳來紛紛擾擾的議論聲,李賢真都以為是在嘟囔著他們這一桌的事。她不好意思的抬頭看了眼。然後使勁向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塞飯的李俊熙遞著眼神。


    李俊熙發覺自己說錯了話,但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已經沒辦法挽迴了。因為李賢真很尷尬,所以他吃的也並不舒服。


    “賢真姐,你誤會了,我覺得她就是我的媽媽。所以我才帶你來這的,就是我一直不明白你那麽聰明,怎麽半天都不開竅呢。”


    “你說什麽?你說她就是?是誰?伯母?!”


    氣氛瞬間燃到爆點,不過好在兩個男服務員早已經換成了自己的衣服,隔著不遠的距離他們一前一後走出了阿姨的小餐館。


    現在餐廳裏隻剩下李賢真、李俊熙、那個凍齡阿姨三個人。


    “可能因為差一點就是生離死別的緣故,媽媽離家那年我還不滿五歲,按理說那個年齡不會留下記憶吧,但我就是記得那張臉。賢真姐比我大五歲,不是比我印象更深刻嗎?難道沒有我提醒,你就認不出來了嗎?”


    絞腸刮肚的迴想後,李賢真的眼睛沉沉的。溫柔的陽光灑射在李賢真的麵前,但很快一個俊俏的身影走到她的麵前。她的身上彌散著薰衣草淡淡的芳香還有她最熟悉的煎雞蛋羹的清香,李賢真沉下唿吸聳起了鼻子,那一刻大腦中那些將醒未醒的混沌迅速梳理整理。


    李賢真瞟了一眼李俊熙,又轉過臉沉沉的望著那個女人。


    三個人的視線隔著一寸的距離相互碰撞著,迅速擦出了火花。


    “的確一模一樣,但伯母怎麽可能是小餐廳服務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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