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知道這些餅子撐不了幾天,若是他們能尋到韓縣令,有幸領一份工,還能活下去,可也不是長久之計,這些人還是難民的先頭部隊,若是後麵越來越多,不管是州城還是縣城,都不可能大開城門,救助他們的。


    但看著那個瘦小的孩子,她的心裏真不是滋味。


    四朗看出了林月的難過。


    悄悄在漢子手裏塞了一把銅錢,那是攢的私房錢,都給他了,裏麵還有一角碎銀子,應該夠他們買些幹糧,盡快上路了。


    漢子張大嘴巴,渾身顫抖,將握著銀錢的雙手捂在胸口,一個頭磕在地上,半晌不肯起來。


    “趕緊去吧!能往前走就盡量往前走,別留下。”


    林月扶他起來的時候,悄聲提醒了一句。


    難民越來越多,最後的情況一定不會好,他們若是想要活命,就要盡量往南走。


    言盡於此,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最後,他扶起妻子,抱起孩子,腳步堅定地往前走,比來的時候走得更快更穩了!


    “老族長,看來我們得早些進山了!”


    老族長點點頭,“是得早些走,臨近的一些村子都已經打包好,舉村南下了!


    也隻剩下為數不多不願意離開的人。


    “村民們聽說要進山,早有心理準備的人家開始打包東西,還有幾戶人家哭喊著不願意離開,這幾家都是先前村長試探他們的結果,他們不願意走,老族長還不見得願意帶呢。


    “你們也看見了,今天的難民是什麽情形,你們若是不願意進山,那就跟他們一樣去逃難,現在走還來得及!”


    村長也被他們擾得焦躁不已,還不知道山裏是個什麽情況呢!心裏沒底呀!


    於是丟下一句便離開了!這個關頭,誰也顧不了太多了!


    正在村民們打包好,準備在村子裏再呆上一晚上,第二天再出發的時候,第二批難民來了。


    這次不同上一次。


    因為巡邏隊敲的信號是逃命,趁著天還沒黑,老族長帶著村裏的人趕緊從村後往山裏跑,前麵是林月帶著四個郎帶路,中間是秦書帶著秦家人,隔一段有幾個信得過的年輕人在照應著,最後是葉老爹一家斷後。


    巡邏隊中每家隻留下一個人跟著秦放抵擋流民,其它的人都匯入了進山的大部隊。


    秦放帶著二十多個村裏最強壯的年輕人,背上都背著弓箭,手裏拿著大砍刀,威風凜凜地往那些人前麵一站,擋住了他們進村的腳步。


    誰都能看得出,這些人顯然不是普通的難民,更像是窮兇餓極的流民,沒有餓得皮包骨,也沒有拖家帶口,隻有人群末尾幾個眼神麻木的婦人。


    他們手裏還拿著家夥,木棍,菜刀,砍刀……


    是來搶東西的。


    “聽說你們村之前打過老虎,還抓住了賊人,得了縣太爺的獎賞,賞了不少糧食和銀子,你們村那麽富裕,就當救濟一下我們吧!”


    為首的那幾個人呲著滿嘴大黃牙,臉上的神情貪婪兇狠,對葉家村的情況了如指掌。


    “你們怎麽知道得這麽詳細,是什麽人讓你們來的?真是可惡!竟然出賣我們!”


    葉大牛氣憤不已,就差爆粗口了,知道得這麽詳細的,肯定是附近的村裏人,還刻意將他們引到葉家村來,這是要滅了葉家村啊!


    這些人一旦進了村子,豈止是搶東西那麽簡單!


    看他們一個個窮兇惡極的模樣,一定殺過人了!


    那些人正要往前走,秦放取下背上的弓箭一箭射中了最前麵那個人的腿。


    “啊!娘的!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真敢殺人不成?”


    那人也夠狠,一把將腿上的箭拔出來,帶著一股血箭。


    秦放冷笑道,“難道等你們闖進來殺人搶糧我們還不反擊?真是笑話,話說,你們當真是難民?你們從哪來?為何不進青州城?偏要來這鄉下村子?”


    他有意為大家爭取時間,因此故意多引對方說話。


    對方見他們全副武裝,手裏的兵器也不是鬧著玩的,隻要他們往裏闖,他們是真敢下狠手的!不由得心裏也打起了鼓,態度也軟了下來。


    “我們就是難民,家裏人餓死的餓死,被叛軍殺死的殺死!若不是沒了活路,也不會出來搶糧食,你們還有糧食,還有家人,可我們什麽都沒有了!為了活著,我們可是啥都幹得出來!”


    那人越說越激動,仿佛這一切都是葉家村人造成的!


    “青州城已經進不去了,城外的難民一眼看不到頭,就那麽幾個粥棚子,哪裏夠吃!你們是沒有見過,餓極了的人什麽不吃?”


    “同是老百姓,不能因為你遭了難,就來搶我們的!有本事你跟官府扛啊!再說了!眼下已經開了春,路邊的野菜都冒了頭,若是勤快些,也不至於餓死?”


    “野菜?我說大兄弟,你是沒見著,青州城外,還有一片葉子我把人頭給你!還野菜呢!樹皮都被人扒光了!”


    “他家老頭子,就是吃觀音土吃死的!”


    那人指著旁邊一個沉默的漢子,說到這兒,那漢子的眼睛更紅了!想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若不是被逼到了這一步,誰都不會變成這樣。


    “那你們也不能幹傷天害理的事!明明自己家人已經遭受了不幸,難道也要我們和你們一樣,家破人亡,才滿意嗎?”


    “官府加增收,糧食都被他們收走了!我們若是有餘糧,哪會見死不救?”


    那人和同夥相視一眼,也知道葉家村的人說的不是什麽謊話,若不是他們因為得了縣太爺的獎賞,被人鼓動著來了這兒,他們也不會特意跑到這山溝溝裏!


    同是百姓,哪裏不知道哪兒貧哪兒富?


    秦放耳朵動了動,和秦起對視了一眼,是秦書給他們傳了信號,看來村裏人已經進了山裏。他們就算跟人動起手來,也不會有所顧忌了!打不過就往山裏跑!


    二旺這時大吼了一句,“別再往前走了!再走我就要放箭了!”


    原來說著話,他們那些人也在不動聲色地靠近他們!被二旺識破了,這才慢慢停下了腳步。


    雙方就這麽對峙著,誰也不肯退讓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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