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蘊倒下的那一瞬,在場的所有人都愣神了片刻。


    陳元淑望著那具漸趨失去生機的軀體,心中湧起一陣繁雜的情緒。


    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國門。


    對於謝承蘊的過往經曆,此前為了做到知己知彼,陳元淑是有所了解的。


    謝承蘊,出身於一個開始走向衰落的世家的嫡次子,承載著家族的厚望。


    尤其是在他二十歲時便考上了舉人,而且還是當時的第一名,也就是解元。


    年少時的他意氣風發,見不得世間的困苦,一心想要為百姓謀取福祉。


    所以當王義找上他,邀他一同推翻這個王朝時,他猶豫片刻後便應允了。


    再往後……


    陳元淑也難以說清了,有時為了達成一件事可以不擇手段,有時為了效忠於他的人又能夠做到仁至義盡。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著實是一個有雄才大略之人。


    或許權力真的能夠改變一個人,讓曾經那個心懷天下的少年郎,變成了一個在權謀爭鬥中逐漸迷失的君王。


    倘若他生於一個太平盛世,也許他能夠成為一個名垂青史的賢臣良相。


    可惜,生不逢時,命運多舛。


    “陳將軍,我們已然成功拿下京城!接下來應當如何行事?”王虎的唿喊聲將陳元淑從沉思中拽迴現實。


    陳元淑微微頷首,目光掃視著眼前這片滿目瘡痍的景象,此刻能夠站立在此處的僅有安、越兩國的將士們了。


    而吳國那群殘兵敗將,自剛剛謝承蘊揮劍自刎之後,他們也紛紛追隨其而去。


    “先安撫百姓,整頓軍紀,不得侵擾百姓。”


    “遵命。”王虎應了一聲,隨後轉身離去傳達命令。


    陳元淑翻身下馬,緩緩走向謝承蘊的屍體旁邊,凝視片刻後說道:“將他的屍體收殮起來,予以厚葬。”


    身旁的士兵聽聞後點了點頭,將謝承蘊的屍身先抬往其他地方安置。


    此時,寧岑也走了過來,“陳將軍。”


    他朝前方被破開的城門望了一眼,“我們進去瞧瞧?”


    陳元淑略作思考,應道:“也罷,走吧。”


    兩人並肩走進京城,此時的城中依舊彌漫著戰火的硝煙和死亡的氣息。


    街道兩旁的房屋有的已被焚毀破敗不堪,有的窗戶緊閉,百姓們躲在家中,不敢露頭。


    不過倒是有幾個膽子較大的百姓,聽見外麵不再有喊打喊殺的聲音後探出頭來觀望,想知曉究竟是誰獲勝,結果剛剛探出頭便與士兵對視上了。


    隨即,一臉驚慌地躲了迴去。


    這時,趙盼兒的作用開始顯現,她一聲聲地安撫百姓,“鄉親們,莫要害怕,戰爭結束了,不會再有殺戮了。”


    在她的安撫下,開始有百姓試探性地走出來。


    而後,越來越多。


    接下來,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而之前吳國的大臣們,在得知戰事結束謝承蘊揮劍自裁後,有的選擇在家中自縊,有的待在府中如老僧入定一般,有的則如同牆頭草般立刻選擇歸順。


    陳元淑和寧岑對於這些大臣的態度有所不同,但也並無太大關聯了,反正這些大臣的處理權兩國各自一半,各自處理自己的就行。


    三日後,京城的局勢逐漸穩定下來。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段瑤終於騰出時間,帶著之前鏢局的兄弟們一同,去尋找家人的葬身之地。


    段瑤看著身邊的幾人,“我們走吧,去祭拜一下他們。”


    說著這話的段瑤,情緒極為低落,眼眶也微微泛紅。


    起初在聽聞父親離世的消息時,段瑤難以置信,畢竟父親精通武術且身體強健,怎會就這麽沒了呢?


    疑惑的種子一直深埋在她的心底,在那年拿下青雲縣時,段瑤就去詢問那些活著迴來的人。


    從他們的口中,東拚西湊終於知曉了大概。


    在十一年前,父親和鏢局的一些人前往京城修建行宮。


    在這過程中,鏢局中有一人因連日勞累,在起身時不小心撞到一位監工的領事,恰好那天領事心情不佳,於是那人當場被處死。


    而這一幕恰好被段父和幾個鏢局的人目睹,看著被處死的兄弟,幾人一時衝動,便與領事起了衝突。


    結果就是,從那日起段父幾人要幹的活增加了好幾倍,最終過勞而亡。


    幾人就這樣一路沉默著朝城郊那片密林走去,據那些活下來的人說,當時死去的人都被扔在了那裏。


    一個時辰後,幾人抵達此地。


    這裏樹木繁多,陽光難以穿透,明明已是夏季,一走進這裏感覺溫度都下降了不少。


    段瑤望著眼前的亂葬崗,那裏還有幾具剛扔來沒多久的屍體。


    至於她父親的屍身,這麽多年過去,早已化作白骨,與這片土地相融,難以分辨了。


    段瑤的心猛地一沉,一股難以言表的悲傷湧上心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想要忍住,可淚水卻好似不受控製,一滴一滴順著臉頰滑落。


    她抬起手隨意地擦拭了一下,便提著帶來的物品走到一處空地。


    跟隨著她來的人,此時同樣一臉悲戚。


    幾人各自尋了一個地方,接著將帶來的香燭點燃插在土地裏。


    看著緩緩升起的輕煙,段瑤一張一張地燒著紙錢,嘴裏喃喃低語,“爹,女兒來看您了,雖不知您具體在何處,但女兒相信您能感受到。”


    風輕柔地吹過,仿佛在迴應著她。


    感受著輕撫臉頰的清風,段瑤的眼淚又開始流淌。


    “爹,女兒在家中給您立了衣冠塚,您找到迴家的路了嗎?”段瑤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無盡的思念。


    風似乎更猛了些,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仿佛是父親在迴答她。


    “爹,您想不到吧,女兒如今可有出息了,都當上都尉了,您當初還取笑女兒,說我能將鏢局好好經營下去就不錯了。”


    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焰,段瑤努力擠出一抹笑容。


    “爹,如今女兒過得很好,我們的陛下是個有大才能的人,跟著她女兒真的見識了許多,周圍的同僚也很好,一切……都很好。”


    隻是……再也見不到您了。


    段瑤拿出一壺酒來,“爹,您瞧,我給您帶什麽來了,您可沒喝過這麽好的酒吧,來嚐嚐。”


    那一天的段瑤斷斷續續說了許多,想到什麽便說什麽,有時上一句還在說這件事,下一句又換成了另一件事。


    日頭開始西沉,帶出來的紙錢也大多燒完了,段瑤站起身,望著逐漸化為灰燼的紙錢。


    “爹,下輩子我們還做父女好不好,我們一家三口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仿佛風一吹就會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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