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京公子的皇城計劃,在茅茨如火如荼的進行,另一邊,玉清上仙同陳三願二人,也慢悠悠的迴到了茅茨,進了茅茨空穀。


    西域中人皆知善蠱術的茅茨有一茅茨空穀,茅茨空穀的術士善道術,和天鳥國內仙澤大地之中的前煙雨閣,古楓林清,碎翡宮頗有淵源,也正因其神秘起家人跟仙澤大地有諸般淵源,便也被列入仙澤四絕。


    這茅茨空穀呢,在西域大地上,不僅名聲大,其門派的各路八卦也是不脛而走,風靡於尋常街市。


    這不,陳三願同“師父”二人剛進這城池,找了一處涼茶館歇下,身旁閑散的談話聲便接二連三的傳入耳中。


    “我聽山南走爺的消息,咱山上那位可是迴來了……”


    “啥就迴來了?”


    “我可聽說那位,已經仙遊去了,哪裏還會迴來?”


    “你還別不信,我手頭裏的消息可準著呢!我聽說啊,正因那位要迴來,才有山童找了我那位走爺朋友要一群近侍,說萬不可流露風聲……”


    “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真。”


    ……


    玉清上仙虛著一雙眼,聽著那些道聽途說來得消息,似乎並不滿意麵前得清茶,將他們全數往陳三願麵前一推:“我的好徒弟,渴壞你了吧,快喝了我們好上山……”


    陳三願:“……”


    他倆推杯換盞的客氣著,旁邊那群閑談的人似乎又捕捉到了一個有趣的話題,說起來連連驚唿。


    “唉——你們都知道那玉清上師跟仙澤大地的事兒吧?”


    一聽那人談起上師,所有人似乎都來了興趣,連連點頭,但隨即又搖頭,不知道自己所知的,跟對方所講的是不是有差距:“你說的可是跟仙澤大地上華鎣山下那位有關?”


    起頭的那人似乎來了興趣,“可不止呢!你們可知道茅茨空穀的祖師李道士?”


    “什麽李道士?可從來沒聽說過!”一人堅信迴道。


    “唉——你們不知道也正常,我可聽說啊……”


    玉清上仙在一旁聽著那些小道消息,臉上一如既往的憨笑,卻不知不覺的消失了。


    有些事,確實需要別人提起,他才能想起來,也許是神仙做得久了,就忘記了很多前世的事情。


    那是仍舊未到達共同體時代的藍色星球,21世紀的某個人類角落裏。


    孟鶴堂打開已經響了好一會兒的淘寶對話框,叼著煙的嘴角慢慢往上揚,眉頭卻皺了起來。


    他隨手掐掉手裏的煙,鼓足了架勢往對話框裏放話。


    “你這玩意兒我看上了,價錢也沒問題,但如果你一定堅持不肯妥協的話,我還真買不了!”


    “親,請您看清楚要求再下單呢~”


    “今兒你是一定不答應是不是?”


    “親親,答應不了呢,我們隻是員工不是掌櫃呢~”


    “真的不能包郵?”


    “親親,不可以哦~”


    “這價錢也沒差啊,三塊錢把你們殺窮了?”


    “親親,建議將心比心哦~三塊錢能把您殺窮嗎?”


    “那你要這樣,我還真就不買了,我直說了,你要是包郵我立馬下單,不然的話,就拜拜了!”


    “好的親呢,拜拜~祝您生活愉快~”


    和孟鶴堂聊了一天細節的客服咬咬牙,在心裏問候了一遍這位不知來曆客人的十八代祖宗。


    “……”


    “嘿我這暴脾氣……”


    他打開前腳關閉了的對話框,從表情包裏選了一個賤賤的手勢,就是那種偏向假笑的拜拜,跺著腳,“心平氣和”的發了迴去,然後瞬間關閉app界麵,眼不見心為淨。


    他數落數落自己的存款位數,按照現在的生活標準,買下來也沒什麽問題,哪怕價格再高一點,他都能接受,畢竟是吃飯的家夥,但要他多付那麽幾塊錢郵費,他總覺得心裏硌得慌。


    不隻是硌得慌,以往看見不包郵的商品,他都是直接略過的,怎麽會自己去看?


    可好家夥,這玩意兒他是越看越喜歡,真的難得找到那麽合適的一把,不買的話,以後興許就遇不到了。


    算了……


    他又重新打開剛剛關閉的界麵,隨便看了一眼,竟然沒有迴話!沒有迴話!!沒有迴話!!!


    這真他傷自尊,感覺心裏被人踹了一腳。


    連客服都能甩臉色給我,唉~


    總不能舔著臉迴去買吧!


    想了想,他哼著小曲兒,重新注冊了一個號,然後將地址改成樓下保安室,找到之前那個商家,裝作闊氣的樣子,直接下了單,等到付款的時候,他突然抬起頭猶豫了,想了想,折迴去將收件人改成了“客服我是你爸爸!”,這下才滿意的付了款,心裏美滋滋。


    這小玩意兒,跟我鬥?


    爽了,哪裏都舒坦了,誒喲~就等著到貨,又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做完了這一件“大事”,他終於從床上撲騰起來,撩開遮了半個月的窗簾,一束強光紮得他往後踉蹌了一步。雙手一拉,整個房間頓時明朗起來。


    就像是某個突然被發現的老鼠洞,所有習慣在陰暗裏奔跑的東西,在此刻,都躲著陽光四處逃竄,一種特殊的氣味開始從房間裏消散出去,是活了的感覺。


    他轉過頭,看著床頭櫃上已經裂開的嗩呐,拿在了手裏,喃喃自語。


    “辛苦你了這麽些年,走了就走了吧,誰還沒個走的時候呢?”這樣淡然的說著,他卻突然眼泛淚光,聲音也有些哽咽。堂堂七尺男兒,淚窩子這麽淺,竟然就蹲在床邊抽泣了起來。


    好家夥,這抽泣聲鬼哭狼嚎般,硬是把原本躲在床邊的一窩蟑螂嚇得一溜煙兒搬家了。


    柳爺是“人間嗩呐”,是大家夥兒封的,一曲《百鳥朝鳳》,那是一絕。從小他也沒個家人,遇著柳爺了,撿了一條命,知道把另一個親人安在心上是什麽感覺,冷著餓著了,柳爺一個糙漢子都能給他整利索了來。這些年,如果不是他走了這麽遠,柳爺也不會去得這麽早……


    可人走了就是走了,生生的走了。


    幹我們這一行,本來就是投靠死者,見過的生離死別,比電視劇都還多,可是怎麽到自己個兒了,這麽看不開呢?


    連最後一麵都沒來得及見,隻一封簡短的書信,熟悉的筆墨,能把他眼睛刺痛了。


    那時候,他甚至沒能趕迴去參加一場葬禮,窩囊啊!


    心裏一顫,手裏的嗩呐跌在大理石板上,吃飯的家夥裂開了,自己個兒頹廢在家裏躺了半個月,今天這一夢醒了。


    夢著柳爺了,孟鶴堂心裏高興著,肯定是柳爺知道我想他了,那我不能讓柳爺看見我這個樣子,他最不高興我這個樣子。


    柳爺是個大家,留在好地方原來是享福的,莫名其妙冒出來一大群親戚,爭著搶著要給他養老,還要把他這個撿來的踢出家門,他用得著踢嗎?如果不是柳爺在,他不會想踏進柳家大院兒半步,從前是怎麽熬過來的,他清楚著呢!


    所以這麽多年,家裏早就掐斷了他和柳爺的聯係,想見,做不了主。


    這日,他照舊吃完盒飯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瞧了一陣兒,等著眼前的天花板漸漸變得模糊,他才意識性的照例睡過去。入睡很快,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柳爺的咳嗽聲,在黑暗裏循著柳爺的咳嗽聲,他竟然真的看見了躺在病床上的柳爺。


    真的,是臨死前的柳爺。


    他自己都嚇到了,照理說做夢是不會有自我意識的,但那時候,他清清楚楚能聽到自己的內心“這是夢?”


    “爺爺~爺爺~”他二話不說,也不顧是什麽,徑直衝到了柳爺麵前,“爺爺,你沒事兒吧,我喂你喝水~”


    他看柳爺咳嗽得厲害,慌張的倒了一旁的水,扶起柳爺遞到他的嘴邊,“來,爺爺~”


    柳爺咽下那碗水,平複了一下心緒,雙手緊緊的攥著他,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裏,但他紋絲不動,也不覺得疼,心裏的擔憂和慌張,蓋過了一切。


    “爺爺,您說,我在呢,我不走~”他小心的抱著柳爺,像是哄小孩兒一樣安慰著他。


    “咳咳~呃~”柳爺已經不能說出話來,隻能在孟鶴堂手裏比劃,一筆一劃,嵌進他的心坎。


    “爺爺~我都知道~~”爺爺說想他。


    “唔咯~”


    ……


    過了一會兒,柳爺的神情突然變得緊張起來,他支支吾吾的終於吐出了幾個字,“他們—要—到了——”


    孟鶴堂並沒有細問“他們”是什麽,他怕爺爺喘不上氣來,隻是耐心的看著他所有的小動作。


    在這之間,柳爺突然將胸口的一本冊子緊張的塞進孟鶴堂懷裏,末了,還神秘兮兮的四處瞅瞅,生怕被別人發現似的。好像知道什麽都沒發現的時候,才終於舒了一口氣,麵色也變得平和了些,漸漸的,更加平和,再然後,連氣息都沒有了……


    空氣中,開始有詭異的聲響,這聲響,他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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