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的城,不過是酒池——肉林——”


    “凡間——嘔~的城——,不過是——”


    “嘔——”


    “哪兒來的臭道士,快滾開!”


    “快滾開!滾開!別耽誤軍爺做事!”


    “去去去……”


    陳三願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側耳注意聽了一陣兒,然後匆忙的撥開一群看客,扶起剛剛被一群軍爺絆倒在地的老頭。


    “上仙?”


    陳三願掰著老頭的臉,上下左右揉搓著打量了好一陣兒,驚唿“真的是上仙???”


    大概接下來他想說的是——上仙你下凡了!!!


    但想想又不對,麵前的老頭暈乎乎的,手緊緊的攥著一個酒壺,寶貝般的貼近胸口,眼睛已經意識不到周圍在發生什麽,隻像是夢中囈語一般不斷重複著一句話。


    “凡間的城,不過是酒池肉林。”


    和當初上仙在夢中的言語一般無二。


    管不了那麽多,他便先扶起地上的老頭,找迴了之前的客棧,先把老頭安置下來。


    他前腳剛進去,之前的那個掌櫃卻迴來了,滿臉為難的看著他,陳三願一揉眉,從袖中掏出一些銀兩扔給他,就準備關門。


    “怎麽……還不夠?”


    陳三願看著杵在門口一動不動,仍是滿麵愁容的掌櫃,虛著眼問他,同時,也警惕的收了收自己的荷包。


    那掌櫃骨碌碌轉著眼球,看起來像是在打什麽算盤,但最後卻變成求情,“爺您是誤會了,銀兩自然是夠的,隻是我看爺您帶迴來的那個人以前沒見過,我怕是……”


    那掌櫃擔心也是對的,就在之前,他剛剛被一群軍爺帶去問話,那滿牆壁的刑具,隨便一樣用在他身上,都能讓他痛不欲生,他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你放心好了,明日我便離開。”


    陳三願說完那麽一句話,便不再糾纏,徑直關了門。


    當他正捂著胸口轉過身,靠門慶幸的時候,突然又被麵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隻見原本躺著上仙的床已經空空蕩蕩,而整個房間緊閉,無任何風聲的情況下,上仙就這樣不見了!


    “上仙?”


    他試著喊了幾聲,沒人迴應。


    他又試著將自己的天選叩近眉骨,照例輕敲三聲,但這次,既沒有順利睡過去,也沒有能去到夢中的走馬殿。


    “來的來無蹤,走的走無蹤。搞什麽?”陳三願嘀咕了一聲,帶著疑惑躺在了床上。


    想到了雨僧,那個絕色美人兒,還有……上仙,但怎麽想,也想不到他們之間的聯係,便模模糊糊睡了過去。


    次日,山南新府。


    陳三願是在一陣吵雜聲中醒過來的,不止如此,還有一盆刺骨的涼水自上而下,將他所有的神經都瞬間刺激了個通透。


    “你大爺……”


    他正準備大罵,但看到周圍的景象時,他幾乎不知道剩下的話該怎麽說出口,瞬即便換了個口吻。


    “這是哪裏?”


    “哼!這是親王的新府,你可知罪!”一個看起來眉清目秀,書生模樣的男子率先朝他嗬斥。


    “罪?”陳三願。


    看這周圍的環境,大抵是哪個大戶的宅院,此時周圍正聚集著不少人,而他的正前方,正有一個橫跨出去的斜台,放置著一張太師椅,一個熟悉的麵孔正在其上悠閑的搖扇。


    他的麵前站著那個麵容清秀的小書生,而他此時還在更高一層的台階上被捆綁著。


    一個豎柱之下,皆是成捆的木柴,有個大漢手舉著火把,民眾都在唿喊“燒死他!燒死他!燒死他!”


    吵吵鬧鬧間,陳三願一時搞不清楚那些人究竟在喊些什麽。


    他隻能把目標轉向麵前那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書生,道:“你是誰?”


    “你聽好了,我便是山南中正堂的王白石!”


    “中正堂?還王白石???”陳三願悶哼一聲,“我倒聽說過王安石,王白石是誰?”


    那小書生被他這麽一嘲弄,一張臉上頓時顯現出好幾種顏色,大抵是沒見過這樣潑皮無賴的人,便赤耳麵紅真的到他跟前解釋“中正堂是本城最大的督察處,而我,正是堂中判官……”


    陳三願沒聽他講完,率先不耐煩了,便道:“我管你是什麽判官,你抓我作甚???”


    一個白臉書生,能做到中正堂的判官,他確實是沒想到。


    陳三願在那小書生麵紅耳赤想措辭之時,抬眸瞧了瞧正對麵一直穩坐泰山的那位“老朋友”,一臉鄙夷,心想,“還是改不了那臭招搖的德行……”


    小書生經他這一問,算是才看出來對方是有意胡攪蠻纏,便也不去解釋了,隻朝著他義正言辭道:“黑龍初定雖非常物,但卻是山南的一尊神佛,往常百姓臨海而居,出海經商,全靠它一己之力庇佑,如今生死兩端,你可知罪?”


    “我知你大爺的罪,你哪隻眼睛看見爺爺我傷了初定?”


    “狂徒休得妄言,如今百姓就將你寄了天,換我城神龍迴生!”


    小書生鏗鏘道出所言,隨後一掀衣袍,單膝跪地,朝著上天叩拜,口中還念念有詞道:“蒼天有眼,神龍有靈,祭此惡徒,還我庇佑!”


    眾圍觀百姓齊喊:“蒼天有眼,神龍有靈,祭此惡徒,還我庇佑!”


    祭台上的火焰越加升騰,李翡眼裏的玩味亦更加濃重,他輕搖玉扇,對百姓們的叫喊甚是滿意。突然,他抬手朝著祭台上一指,那小書生和舉著火把的大喊瞬間意會,相視點頭後,那大漢便扭頭走進正在費力掙斷繩索的陳三願。


    “燒死他!燒死他!燒死他……”


    “別燒我!”


    他想喊,但是話到嘴邊,卻像是突然轉不過彎一樣被甩到不知道的角落裏,什麽聲音也發不出去。


    繩索綁得太緊,毒日頭又正好曬得他發暈,彼時人還餓著,便是連強力掙脫的希望都沒有,他倒真的沒想到自己就這樣草率的要被結束生命。


    “什麽情況?”


    閉上眼好一會兒,預期的灼熱卻沒有燒上身來,四周的喊叫聲還在耳邊,但又好像遠在天邊,它們像一顆炸彈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爆炸,震耳欲聾以後得到永久的寧靜。


    他試著睜開眼睛,可一切都是模糊的,朦朦朧朧能看到一個身影自人群中走上來,但再想細看,人已經昏了過去。


    “等等!”


    大漢的火把正要放上柴堆的時候,一個聲音自人群中響起,立馬驚起一片看客的注意。


    王白石還確認了一下,直到肯定那聲音不是自所綁之人口中發出的時候,才微微怔了一下。


    李翡亦是一時間忘了搖扇,抬眼看向了那名走上祭台的人。


    龍紋黃袍,在山南是少見的,他算一個,試煉場裏的那位,算一個。


    “有意思……”李翡合折手裏的紙扇,低著頭喃喃自語了一句,才又勾起嘴角看向那人。


    “喲~是什麽風竟然把封爵先生吹來了?”李翡。


    卵玉白穩穩站在台上,意圖上去保護他的勤白被他一個手勢支下去,他隻道:“我與老朋友說幾句話,不必”,然後才近乎笑著對太師椅上的李翡說道:“好久不見,親王還是照樣威風啊——,不愧是天鳥國的親——王——”


    他說話拖著長長的尾音,似乎在闡述一件極其說不出口的事情,李翡似笑非笑,近乎苦笑。


    “難不成封爵現生遠到此地,是給那孽徒開罪的不成?”李翡先發製人。


    “誰?”卵玉白假裝不知道李翡口中的孽徒所為何人,“我隻見到我的殺父仇人,你怕不是誤會些什麽吧?”


    “是嗎?”李翡勾起嘴角,反問那人。


    “怎麽不是,這陳三願在夜雲城帶頭屠我半座城池,殺我親人骨血,我怎會記錯,又怎會——忘——”卵玉白。


    卵玉白的神情看上去,確實有那麽三三兩兩的隱忍和憤怒溢於言表。


    “那你想怎樣?”李翡。


    “親王言重了”卵玉白在台上踱了兩部,拿過那大漢手裏的火把,瞬間便扔進就近的火爐中,連對方想搶救一下的機會都沒有,看那火把全數被焚毀,他才接著道:“我夜雲城的規矩,叛徒當千刀萬剮。”


    李翡將一切都看在眼裏,“所以封爵先生今天來,是搶人來的囉~”


    “親王這是說得什麽話,都是一條命,今天燒了也就燒了,這能將初定請迴來不成?”他先輕笑一聲,接著說:“難道燒了他,你真能還給山南一條黑龍?”


    後麵這句話,他並未說出聲,但李翡卻全數聽進了耳裏。


    他的意思,李翡很清楚,就算燒了陳三願,初定沒了就是沒了,並不能將它請迴來,屆時山南百姓定然不會放過他,不如將這小子給了他封爵先生,既得體麵,又能下台。


    “那我要是不聽呢?”李翡。


    “親王是個聰明人,再說——”卵玉白說話間看向那個一直呆呆站在原地愣神的小書生,道:“再說,這碧瑩姑娘,在哪裏還不一定呢!”


    卵玉白這話音剛落,那愣神的小書生立馬驚慌起來,似變了個人般,毫無顧忌的抓著他,瘋了般問:“你剛剛說什麽?碧瑩姑娘他……”說話間他又看著太師椅上的李翡,臉色陰沉道:“你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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