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到湯泉殿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下山,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下來。


    我去坐到上首的位置,就是在陛下的右側,剛一坐穩,陛下就笑眯眯的,“朕送過去那藥,皇後用著可還管用?”


    我聽聞認真的用手輕輕戳了戳血泡的位置,想感受一下疼不疼,他見狀嚇了一跳,趕忙拉過來我的那隻手,大喊道:“你是傻嗎?不能碰!”


    他直接握住我的手,細細端詳,甚至還輕輕的吹口氣。


    這口氣吹的我渾身都抖了三抖,脊背上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


    他說話聲音很大,下麵很多人都往我們這邊側目,我有些尷尬,趕忙抽迴手來,不好意思低著頭:“陛下,宴會要開始了。”


    他不依不饒:“皇後害羞什麽?”


    沒玩了是吧。


    我羞怒的等著他:“沒有沒有沒有!陛下!趕緊開始吧!”


    他聽見我吼他,沒有任何的生氣,反而是一副“嗯嗯,朕知道了”的表情看著我,良久,才道:“就依皇後的。”


    “開宴!”


    此迴來安南行宮的嬪妃,除了宋婕妤告病,王婕妤照顧長公主,羅昭儀仍在禁足以外全來了,事實上,陛下的後宮本來也沒有多少人。


    下麵也和我一樣,坐在右側的都是妃嬪,而陛下那邊的左側呢,是此次隨行來的外臣。


    籌光交錯,還沒開始多久,旁邊的那個人就輕輕地竄了過來,一臉好奇的問我:“皇後許久未騎馬,今天為何這般逞強?”


    我根本不想和他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纏,“臣妾純粹是因為對自己心中沒個考量的度,好勝心強罷了,陛下,莫要在糾結於這件事了。”


    我端出我的假笑,看著他:“陛下,上次圍獵取得了第二的好成績,不知今年能否進步取得冠首呀?”


    哼,就是要刁難你,我看你退步之後還好不好意思跟我在這說這些有的沒的。


    想不到,他聽完這句話,稍微愣了一下神,隨後俯身上前,我瞧著他的神情十分詭異,我嗅到了幾絲危險的味道:“皇後,這是在對朕,提要求嗎?”


    嗯嗯嗯?我是不是又踩了這隻老虎的尾巴了?


    他又靠近幾分,嗓音中也帶了些許的幾分蠱惑:“還是說這是皇後的期望?那朕如果隨了皇後的心願……皇後可有獎勵?”


    這這這這這這,這是什麽情況?!


    有病吧,你這個人毒的很!奪冠首不應該是和你的好勝心和自尊心有關麽?怎麽變成我要求你的了?獎勵又是什麽鬼?


    我立刻扭過頭去想迴避,不料他卻緊緊的拽著我的袖子,不依不饒地說:“說啊皇後,朕如果得了冠首,你有什麽獎勵嗎?”


    “陛陛陛下!能…能奪冠首自然是您自己的,能力!跟…跟臣妾和什麽獎不獎勵的,有什麽關係……”我不敢看著他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我低著頭,忽然聽見耳邊輕輕地笑了,一扭頭,他用看小孩一樣的眼神看著我,認真地問:“皇後的心,跳的怎麽這樣快?”


    我一驚,瞬間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脯,意識到自己的心跳的確很快的時候,抬頭就撞進了他揶揄的笑容。


    我頓時羞的不能再羞,現在恨不得馬上就能離席,我不用看自己也知道,我的臉肯定燒的跟團火一樣。


    我能做的隻有不說話,端起酒杯,用袖子蓋住自己的臉,假裝欣賞下麵的歌舞。


    所幸,他沒在過多的捉弄我,也把注意力放在了席下。


    嘖,我就知道,他還是他媽的喜歡美女的,我不由得氣悶,覺著這歌舞也沒勁了起來,當我把視線投向別處的時候,我注意到了一道不善的目光。


    我循著那目光探去,是麗妃。


    她此刻正用怨毒的眼神看著我,我又沒做什麽虧心事,自是不必怕她,絲毫沒有畏懼,直接正視著她,迎上了她的目光。


    她見我正眼看她,悻悻的將視線移開,沒有和我繼續對視,看向她麵前的歌舞,似乎是在思索什麽。


    一曲舞畢,眾人不以為意,突然,麗妃騰的一聲站了起來走到前麵,盈盈下拜。


    她又要整什麽幺蛾子?


    “臣妾在閨中就聽聞皇後娘娘書畫舞樂,皆是一絕。如今成了姐妹,這麽久還未見過娘娘的英姿,不知如今臣妾有沒有這個眼福呢?”說完挑釁似的看著我。


    原來是來找茬的,瞬間,剛才和陛下的一切不舒服都煙消雲散,我清了清嗓子,正要嘲諷她一番。


    “荒唐!”


    “你沒有!”


    殿內同時響起兩道嗬止聲,眾人皆是一愣。


    陛下和荷琳居然同時出聲,為我嗬斥麗妃?這種得寵了的感覺是怎麽迴事?!


    麗妃呆在原地,陛下沒繼續做聲,荷琳見狀上前說道:“娘娘是一國之母,是陛下的妻時,哪有娘娘身姿給你看的道理?應是身為嬪妾的你實戰才藝供娘娘賞樂才是!”


    麗妃怒目圓睜,看樣子恨不得撕了荷琳:“本宮是妃位,你是婕妤!你說我不敬,你又何嚐對我有半分尊敬?!”


    荷琳狡黠一笑:“你們中原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嗷!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愛人者人恆愛之,嗬嗬,麗妃娘娘不敬旁人,旁人亦可不敬你!”


    “荷琳.可完那!你大膽!”


    “夠了!”陛下怒拍桌案,天子一怒,伏屍千裏,殿內沒有一絲聲音,跪了一片,齊齊求他息怒。


    頓了許久,他冷冷的說:“今日設宴不是叫你們來這鬥嘴的!”他靜靜扶我起來,淡淡的說了句:“起來吧。”


    我輕皺著眉頭看向麗妃,她已經是滿臉發白,但是看向我的目光中怨恨之氣仍沒有消除,我沉吟了一會,對著她說:“本宮許多年未曾拾起舞樂,自是不能在挑,恐汙陛下聖耳,既然麗妃想要為這今晚之宴增光填色,那就請麗妃為陛下和大家舞一曲吧。”


    她驚恐的搖頭,求助似的看向陛下,陛下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她似是讀懂了陛下眼中不可抗拒的意味,低頭咬了咬嘴唇沉重的說了句:“是。”


    麗妃出身將門,想來舞藝是不精湛的,她在下麵緊緊巴巴的開始舞動,兩指並攏做劍狀,沉了沉氣,竟是舞了套劍法。


    我看像外臣席下的三哥,不屑的看著麗妃舞劍,眼神中寒意迸發,想來是因為剛剛麗妃妄圖刁難我的緣故。


    我看著他會心一笑,竟是有這麽多人為我抱不平,我心滿意足了。


    “皇後又在看哪位大臣笑呢?”


    耳邊傳來陰測測的聲音,我呆呆扭頭一看,陛下一臉冷笑著看我,我趕忙迴他:“陛下誤會,臣妾是在看傅將軍。”


    “哦?”他玩味的看了眼三哥,“那別看了,若是想看男子,那便看朕。”


    誒?你有什麽好……嗯……陛下還是很帥的。


    我躲開她的視線,正好迎上下麵麗妃期期艾艾的目光。


    額,今天可是狠狠的得罪麗妃了。我趕緊催陛下看麗妃舞劍,別她好不容易賣力舞一會,陛下都不正眼看她。


    舞畢,麗妃咬著牙喘著粗氣,不知是累的還是氣的,咬著嘴唇不看我和陛下,我不屑與她爭論的,讓她直接下去了。她直接說身體不是請求迴宮,陛下答應了,她扭頭就走了。


    剛剛這一舞,氣氛直接降到冰點,我剛想著說點什麽呢暖暖場,荷琳直接自告奮勇:“既然是是暖場,那臣妾也再此來一曲助興!”


    你當是什麽歃血為盟的結拜現場嗎?瞎湊什麽熱鬧?!


    我剛想出言勸勸,就聽陛下那邊直接來一句,“準了。”


    吐血。


    荷琳讓人尋了把凳子放在大廳中央,自己走到樂師班子裏尋找了一圈,最終看上了一個手鼓,提這手鼓坐在了中央的凳子上,輕輕地拍了幾下,準備表演。


    原是為了防止她出什麽幺蛾子的我,也忍不住提起耳朵,想知道她接下來會唱什麽。


    她正了正神色,一改之前活潑張揚的樣子,舉手投足之間竟是透露了幾絲淡淡的憂傷,素手青青拍了拍手鼓,一曲低沉婉轉的歌就從她的秀口裏飄揚了出來。


    是一首匈奴歌曲,歌詞我並能聽懂。


    聲音,悠長。


    曲調,哀傷。


    說好的助興曲目,編曲竟是這樣靜謐低婉的曲子,她邊拍手邊看下了大殿的前方,仿佛能透過她的目光,穿越到千裏之外的匈奴草原上。


    曠野綿廣,是不是草原上的牧羊人,此時也正唱著這樣低轉的歌曲。


    大殿之中,無一人發出一點聲音,和麵對麗妃時,那樣人人緊張的尷尬的冷清不同,此刻每一個人都現在荷琳的歌聲裏。


    不知為什麽,我鬼使神差的看下了三哥,他和剛才看麗妃舞劍時的神情完全不同,他一手撐在腿上,一手支著下巴,神情極認真的看著荷琳,聽著她唱出來的歌曲。眼神中竟是還有i一絲不解。


    那眼神仿佛要將何琳看穿。


    可能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好像明白了,荷琳表演這首歌曲的真正目的。


    總不至於是給我和陛下看的。


    我扭頭看了看陛下,他表情沒有一絲認真,反而有一些些走神,但他卻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微笑著看向我。


    我這次沒有迴避掉他的眼神,我與他就在荷琳清亮亮的歌聲裏,相顧無言,仿佛世界隻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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