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陛下到場的時候,基本人已經到齊了。


    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宴會的主角必須是最後一個到場的。


    我算是跟著他沾光了,畢竟都隻有臣子等皇帝的時候,哪有皇帝等臣子的道理?


    我和他一同進入,下邊的人一個告了千歲,一個告了萬歲。


    我抬頭一看,殿內布置的極為妥帖,雕梁畫棟,房梁欄杆無一不是精心裝修過,我和陛下上座,陛下為尊坐左側,我坐右側。


    同理,下首的左邊是父親,父親對麵對著的,也就是我這邊的下首是匈奴的使臣的領頭。


    至於大哥和三哥,那就離我坐的很遠了。


    宴會的開場一般都是大家互相客套幾句,這個遠不用我和陛下說話,下麵那兩方臣子自然會唇槍舌戰,你來我往。


    我耳朵百無聊賴地聽著,眼睛卻滿席的找那位叫荷琳的公主。


    此時她並不在宴席上,照理來說,需走個過場,再被送至後宮。


    安排她的人手我早已經備好,靜靜的候在殿外,隨時可以她送去玉蕪宮。


    下麵響起了歌舞,我真的十分不願意出席這樣的場合,太無聊了,除了東張西望無事可做,偶爾會有個人來敬酒。


    但是這樣的大場麵我還必須得坐得端正,什麽翹二郎腿,用手支著腦袋,打哈欠,靠在椅背上,這些幾乎是想都不要想。


    我好整以暇的看著,下麵的唇槍舌劍。饒有興致地看著我朝的文官如何譏諷的與匈奴人鬥嘴。


    隻聽見旁邊的人給我來了句,“皇後怎麽總是東張西望?”


    我聞言不滿地看向他,“照陛下的意思是臣妾是該盯著桌麵?還是該盯著前方的門口?還是該盯著陛下?”


    他居然還裝模作樣的認真想了想?說,“既然皇後這樣的要求,那你以後就一直盯著朕吧!”


    得寸進尺。


    剛要說話,我無意間瞥見我右手邊下方的匈奴使臣忽爾達正在一瞬不瞬地關注著我和陛下這邊的動靜。


    “陛下可要仔細想清楚了,匈奴使臣在此,臣妾若一直盯著陛下,怕有失體麵,難以彰顯我朝國威。”


    他剛要開口就聽見下麵的人,有人敬他。


    “忽爾達祝陛下,身體康健,我匈奴也與貴朝,友誼長存。”


    陛下遙遙舉杯,“也祝匈奴王和匈奴世子,化幹戈為玉帛,匈奴王朝和和美美。”


    這話一出,四下無聲。


    誰不知道匈奴的王室反目成仇,老匈奴王垂垂危矣,卻死不放權。


    匈奴世子空有身本事,卻拿不到實權,隻好領兵打仗,定四方,爭取民心,讓他的親爹順應民意退位,趕緊把匈奴王的位置讓給他。


    這老匈奴王,也是糊塗,本來百年之後,王位就應該是兒子的,卻死死不肯放權,鬧得這麽僵。


    這匈奴世子也不能明麵造反,這才急吼吼的找我朝和親鞏固地位。


    這件事情是匈奴最尷尬的點之一,匈奴最高統治階層的老子和兒子臥裏鬥了起來,還被自己的老對手提及,這怎麽也是一件丟麵到不行的事。


    匈奴使臣霍爾達的臉上紫了又綠,綠了又紫,忽爾達旁邊的一個人,見狀清了清嗓子,看來是副手想打圓場。


    “那是自然貴朝的公主駕馭我世子為妃,必能和世子便成為一樁美談,世子成家後立業,可汗也必定會安心了許多。”


    說完匈奴方一片打哈哈,說著一些恭祝的話來打圓場。


    陛下聞言酒樽重重地擱在桌子上,四下頓時寂靜。


    他手指輕輕地轉著酒杯,許久之後開口。


    “誰說朕?要把久嵐嫁給匈奴世子?”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我被嚇了一大跳,匈奴人臉色立刻開始不好。


    怎麽著大典都進行了?荷琳都快進宮了,這和親的事還能反悔不成?


    忽爾達立刻說:“想來貴朝的天子不是言而無信之人吧!我們既然來了,接不到人迴去,又該如何向可汗交代?”


    陛下淡淡地看著他,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微笑著開口,“使臣誤會了,朕沒有要毀約的意思,朕隻是說,朕並沒有下旨將久嵐嫁給世子。”


    “朕的意思是,和親不變,貴朝的公主嫁與朕,那朕怎好委屈了友邦,此番久嵐去和親,自然是要嫁給匈奴王的。”


    這句話說完,匈奴方滿臉疑問,我們這邊,麵麵相覷。


    可能大家都知道陛上和久嵐的關係不好,有著陳年宿怨。


    但是也沒想到竟不好到了這樣的程度。


    匈奴王,那可是五十多歲高齡了,大了久嵐三輪,換作一般成家早的家庭,做久嵐的爺爺都是有可能的。


    這匈奴世子雖然也比久嵐大出許多,但也倒是能談婚論嫁的。


    這……久嵐嫁給匈奴王……


    我估摸著應該還是有旁的原因在。


    匈奴王和匈奴世子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匈奴世子著急攬權,連年的戰事讓他們已經內耗不起了,趕緊與我朝和親,鞏固住一個公主才是重中之重。


    公主嫁過去,世子和陛下有了姻親關係,我朝支持,自然又多了些把他親爹逼退下去的籌碼。


    可是眼下陛下這一招將公主直接嫁給匈奴王,匈奴原本的計劃就將落空。白白落在匈奴世子上的好處也將沒有,況且老匈奴王已經時日無多,匈奴王一死,久嵐這個和親的公主幾乎就會立刻作廢掉。


    除非匈奴世子不顧人倫綱常,娶了自己的親爹的小老婆。


    這樣我朝處在優勢的地位就一直不變,若匈奴世子真瘋到了那種程度,我們倒是也沒有什麽損失。


    高,實在是高。挑起內鬥,不讓他們一方過於強盛,未雨綢繆,順道惡心報複了久嵐,一箭數雕,陛下真乃高人也。


    佩服佩服。


    我內心發出由衷的讚歎,欽佩的看了一眼陛下。


    若不是此刻環境不允許,我真的要為他搖旗呐喊。


    可能是我一臉激動地看著他,給他看分了神,他本來嚴肅的和使臣對峙著,我這迴一看之後,他倒是不由自主地把視線看向了我,我倆沉默而無言的對視。


    我料想此時周圍人應該是不會注意到我倆的。


    每個人都有心中的小算盤。


    尤其是匈奴那邊,腦袋必定將飛速運轉,應對這樣的突發狀況。


    我不相信匈奴那邊不拉幫結夥,和親的使團眾人裏,我也不信隻有世子的人手必定還有匈奴王的手下。


    我倒是要看看陛下這樣的旨意下去,他們應還是不應?


    等等,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匈奴王的女兒嫁給了陛下,陛下把怎麽也算他的妹妹嫁給了匈奴王?


    那到底是久嵐做了陛下的老丈人的小媽?還是做了他的妹夫?這輩分豈不是亂了?荷琳又該怎麽叫他?


    我憋著笑看他,他一連瞪了我好幾眼,沒等我迴瞪迴去,匈奴那邊果然起了反應。


    首先,一人起身拱手說道,“陛下,這樣不合規矩呀,公主是您的妹妹,公主嫁與可汗,那可汗豈不是與您平輩?貴朝這樣算是折辱我們嗎?”


    我其實也有種這種感覺,就算他再怎麽討厭久嵐,可是論血緣上他與久嵐也關係算更近一點。


    若是久嵐嫁給了世子,匈奴王的女兒嫁給他,那他真真就是比匈奴王矮了一輩。


    可是他妹妹嫁給了匈奴王,他硬生生,就和匈奴王平輩了,他這樣的人也是不願意讓匈奴占便宜的吧?


    我朝這邊自然也是意料之中的有人站出來,給出了迴應。


    “匈奴使臣這話說的有趣,我朝公主下嫁於匈奴,匈奴這邊的與之匹配的人,自然是要以在位的統領為主。”


    “若真的是嫁給世子,你們的公主嫁給了我們陛下,我朝的公主你們卻以世子相配,這可是對我朝得重視?這究竟是誰折辱了誰?”


    你們這一個一個的真是太會說了,老娘自愧不如。


    我這麽一看,我方陣營後麵的一群臣子們,一個一個都已經摩拳擦掌,準備唾沫星子橫濺大殿了。


    我內心不由得澎湃起來,今天可是我傅椒遙偷師的好日子,這樣以後對這個狗皇帝,我不至於沒有詞匯,被他氣的啞口無言了。


    怎奈天不遂人願。


    沒等我們後方使出大勁,這個狗皇帝直接放了個大招。


    “朕就是折辱了你們,你們又當如何?”


    告辭。


    這個已經不是我能所到達的境界了。


    這根本就不是通過言語上的力量能擊敗的水準了,這是明麵著告訴對方,我就是欺負你了,你能把我怎麽樣?


    此話一出,匈奴陣營果然炸開了鍋。


    可偏偏他們還真不能怎麽樣。


    哎呦,我的天呐,我真是狐假虎威爽的不行,匈奴方一個個憤恨的瞪著我們,他們明明氣的要死,卻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我太喜歡這種感覺了,雖然今天的言語攻擊並不是我說出來的。


    匈奴一個使臣憋了半天,顫顫巍巍的說了一句,“貴朝,難道還想再起戰事嗎?”


    陛下連眼神都沒給他,直接丟給他一句,“起不起戰事先另說,你們能不能迴到故土,先掂量掂量?”


    霸氣,太霸氣了,我再也不叫您狗皇帝了,您是威武神明的聖君。


    於是接下來匈奴方一個個像霜打了的茄子,不敢再多加言語,怕自己真的就折在了異國他鄉。


    況且他們這次本就是為了和親而來,若是來的時候送了個公主過來,迴去的時候帶了打仗的消息迴去,怕是迴去的之後也活不了多久了。


    和親大典上的爭鬥,以我方在陛下的帶領下大獲全勝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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