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祿庭內,兩人對麵而坐。


    呂素真煮了一壺熱茶,為彼此斟滿,隨後端上一盤點心,並特意從趙玉真那裏取來了三個桃子。


    然而,他的動作卻並未就此停止。


    眼見呂素真又要起身離開,百裏筠秋的眉頭緊緊擰在了一起。


    “師叔,我稱您一聲師叔,是因為您在我心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百裏筠秋語氣平靜地說道。


    呂素真聞言,身形一頓,凝視著百裏筠秋,長歎一聲後,終於又坐迴了原位。


    隨後,他又是一陣長籲短歎。


    百裏筠秋安靜地坐著,細細品味著手中的茶,不時品嚐一塊糕點,動作優雅而從容。


    當第三杯茶飲盡,她突然起身,語氣堅定地說:“既然師叔不願多言,我也就不再強求。告辭。”


    說完,她提起劍匣,背在背上,轉身欲走。


    “且慢。”呂素真終於開口挽留,他的目光閃爍不定,但最終還是堅定了決心,“罷了,今日我便泄露一次天機。”


    “百裏筠秋,近日我卜得一卦:藥人現世,流血漂櫓,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百裏筠秋聞言,立刻停下腳步,猛然轉身,心中反複迴蕩著“藥人現世”這四個字。


    不等她發問,呂素真已經繼續說道:“我知道,天啟城學堂中的那位,並非劍仙古莫,而是儒仙古塵。”


    瞬間,百裏筠秋的氣勢攀升,衣袂飄飄,長發飛揚,但這一次,她的眼神中卻並無半點殺意。


    “師叔此言何意?”她的目光變得冷漠異常,仿佛將世間萬物都視為螻蟻,而她自己則是超脫凡塵的聖人。


    呂素真心中暗自震驚,“你竟然走上了這條路!難怪,難怪!”


    “我走哪條路,是我自己的事,便不勞師叔費心。至於那藥人之術,兩年前已被藥王辛百草帶迴藥王穀。”


    “這藥人現世,總不會是他所為。”百裏筠秋狐疑地看著呂素真。


    呂素真無奈地搖了搖頭,歎道:“我能推算出的僅限於此,其餘之事,老道實在無能為力。”


    百裏筠秋雙眼微眯,陷入了沉思,細細品味著呂素真所說的那十六個字。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難道這條龍指的是太安帝?”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目光緩緩落在了呂素真的身上。


    呂素真無奈地迴望了他一眼,終是吐露了那個關鍵的名字:“此龍非彼龍,而是諸多皇子中,龍氣最為旺盛的那一位幼龍。”


    “你是想讓我護他周全?”百裏筠秋嘴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戲謔,“為何?為了這天下的安寧?”


    聽到她的冷笑,呂素真心中五味雜陳。


    若是曾經的百裏筠秋,或許隻需一個點頭便會應允,但世事無常,這個世道終究還是如一道洪流,將曾經的她給淹沒了。


    然而,令呂素真更為驚訝的是,百裏筠秋緊接著便拋出了另一個問題:“那藥人究竟是從何而來?”


    呂素真毫不猶豫地拂塵一甩,目光直指東方。


    百裏筠秋眉頭輕挑,稍一思索便想通了其中關節。


    天啟城地處北方,是國家的中心,防守自然嚴密;


    西方有乾東城,那裏本就是藥人之術的起源之地,一旦風聲走漏,煉製藥人者必將麵臨破風軍的圍剿;


    南方則坐落著江湖三大世家中的兩家,其中更有嶺南老字號溫家毒步天下,他們一旦發現藥人之術,後果不堪設想。


    如此想來,東麵,倒成了最為安全之地,畢竟那座無雙城,早已沒了昔日天下無雙的勢頭。


    想通了這些,百裏筠秋轉身離去,步伐堅定而果決。


    “唉,南訣國內憂外患,北離又遭遇藥人之術,江湖風雲變幻,最終受苦的還是無辜百姓啊。”


    他邊歎息邊端起茶杯,卻恰好有一片桃花從樹上飄落,輕盈地落入了他的茶水中。


    呂素真瞥了一眼那茶水中的桃花,心中憂慮頓時一掃而空,發出了一聲爽朗的笑聲。


    笑聲中,呂素真的眼神變得深邃,仿佛能看到未來的種種可能。


    “百裏筠秋,你與那條幼龍,與那藥人之術,或許還有著未了的緣分。”


    聲音遠遠傳來,百裏筠秋的腳步微微一頓,但沒有迴頭,隻是淡淡地迴應:“緣分?這世間萬物,皆有其因果。”


    “我若真的與那幼龍、那藥人有緣,那便順其自然,看天意如何安排吧。”


    說完,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庭院深處,隻留下一陣清風,和呂素真那若有所思的目光。


    呂素真輕輕撫了撫手中的拂塵,低聲自語:“天意難測,人心更難測。但願你此行,能為自己,也為這天下,尋得一個圓滿的答案。”


    此時,庭院中的桃花樹似乎也在應和著呂素真的話語,輕輕搖曳,花瓣隨風飄落,如同在為百裏筠秋的離去送行。


    而百裏筠秋,在離開福祿庭後,心中卻並未完全放下呂素真所言。


    她深知,自己雖已不願再涉足朝堂與江湖的紛爭,但命運卻似乎總愛與她開玩笑,將他卷入一個又一個漩渦之中。


    “罷了,既然無法迴避,那就殺出一條路吧,我可是鎮西侯府的大小姐啊。”


    百裏筠秋輕聲自語,手中的思君劍與背上劍匣共鳴,仿佛因即將到來的風波而振奮。


    “長久未曾遇到對手,你們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吧?放心,這次定會讓你們大展身手。”


    言罷,百裏筠秋腳尖輕點地麵,身形一躍,輕盈地落在樹梢之上。


    接著,她在樹葉間連續輕點,瞬間便消失在遠方,方向似乎指向南方。


    與此同時,在福祿庭的後院,呂素真與百裏筠秋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傳入了沈靜舟的耳中。


    望著那抹紅影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在天邊,沈靜舟緩緩步出後院。


    他與呂素真相視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深意。


    “看來國師所言非虛,掌教真人確有資格成為道門之祖。”他恭敬地行了一禮,態度極為虔誠。


    然而,呂素真的眉頭卻不易察覺地微蹙,平靜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淩厲的殺意。


    “可我這道門祖師,我卻不能直闖天啟,取下你師父的項上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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