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幽靜偏遠的學堂一隅,院落深深,梧桐樹影婆娑。


    “是他來了?”


    老人悠然坐於梧桐樹下,指尖輕撥古琴,弦音悠揚,身旁的酒壺微傾,溢出絲絲桃花酒的醇香。


    這香氣源自乾東城,所剩無多,大部分已化作李先生唇齒間的甘醇,僅餘此一壺。


    李先生步入院中,步伐隨意,不拘小節地坐於石桌旁,以手為扇,輕拂過酒壺口。


    瞬間,那抹淡雅的酒香便纏繞鼻尖,他悠然吐納,隨後笑道:“沒錯,是他來了,不過不是來找我打架的,他來接自己的徒弟。”


    老者聞言,撫琴之手微微一頓,抬眸望去。


    自遷居至此,他未曾踏出這方小院半步,外界的風雲變幻於他而言皆是未知。


    這裏,畢竟不是乾東城。


    “他所尋的徒弟,名喚葉鼎之,乃葉羽之後,如今亦成我門下弟子。”


    李先生邊說邊提起酒壺,自飲一口,言語間透露出幾分自得。


    老者輕輕搖頭,嘴角卻掛著一絲笑意,似有話要說,卻被李先生搶先一步。


    “筠秋與他切磋了一番,惜敗。她所用之刀法,源自我的一位師父。”言畢,李先生又添一句,語帶深意。


    老者輕歎,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與釋然:“你說的話,真假難辨,連我也時常困惑。”


    “你知道的,我從不說假話。”李先生聞言,微微一笑,再次舉杯,話鋒一轉:“除了開玩笑。”


    老者聞言,眼神深邃,淡然一笑:“即便如此,你的故事於我,亦不過是風中輕絮,過眼雲煙。”


    “正因此,才說你少了些生活的趣味嘛。日複一日,守著這梧桐,恍若時間未曾流逝,西楚的繁華猶在眼前。”


    李先生輕歎,緩緩站起身,目光依舊淡然:“不過,話說迴來,你可有興趣擔任這學堂祭酒之職?”


    老者聞言,神色微動,終是正視起李先生來,眼中閃過一絲疑慮。


    “學堂畢竟是北離皇朝所設,朝堂脈絡之一端,你欲將此重任托付於我,卻不知宮裏那位是否會首肯?”


    李先生淡然一笑,迴應道:“他同不同意都與我無關。我隻希望我走之後,學堂還能是那個不為朝堂所控的學堂。”


    “即便世間塵埃遍布,此地亦能獨守一份清寧與純淨。”


    老人臉上浮現出幾分無奈的笑意,輕歎一聲。


    “你的口氣很大,就跟你的本事一樣大,也隻有你才撐得住這麽大的口氣。”


    李先生微笑以對,手指輕輕一指遠方,神秘莫測:“我自然有所安排,特意請了人來幫你的。”


    “幫我?”老人順著李先生的手勢望去,仿佛能穿越重重阻礙,看見更廣闊的天地。


    他心中一動,北離求學之處不知凡幾,除卻稷下學堂,就屬山前書院之名尤為響亮。


    隻因八公子之一,便出自那裏。


    “你莫不是將山前書院的院監給請來了?”老人迴頭,眼神中滿是好奇。


    李先生點頭確認。


    “山前書院雖以學問著稱,但院監之才,何止於教書育人?讓他來協助你,再合適不過。”


    老人笑中帶有一絲狡黠:“我尚未表態,你便如此篤定?”


    李先生輕笑,似乎早已料到老人的反應,他再次舉起酒壺,輕輕搖晃,卻隻餘一滴落入唇邊。


    意猶未盡地迴味後,他轉身邁向院外,留下一句話在風中飄散:“你會答應的,因為你是我心中最佳的祭酒人選。”


    望著李先生漸行漸遠的背影,老人輕聲一笑,重又將手覆於古琴之上。


    隨著手指的輕撥,悠揚的琴音再次彌漫整個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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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百裏筠秋靜謐的居室之內,氣氛因急切而略顯緊張。


    “謝宣,我阿姐她此刻情況究竟如何?”


    剛完成對百裏筠秋脈象的細致診斷,謝宣尚未來得及整理思緒,便被心急如焚的百裏東君猛然拉近。


    迴到院落不久,百裏筠秋便陷入了昏厥。


    百裏東君焦急萬分,在曲折的院落間徘徊,不意間與捧書慢走的謝宣撞了個滿懷。


    謝宣聞聲,便背著書箱,匆匆而至。


    “請放寬心,百裏姑娘僅是疲憊過度所致,稍作休憩,自會蘇醒。”他的話語中滿是誠懇與安撫。


    “原來如此,是我多慮了。”百裏東君尷尬一笑,鬆開了緊握謝宣的手。


    “我還以為是阿姐在寬慰我們,未曾想是我太過緊張了。適才失禮,還望見諒。”


    “無需介懷,血濃於水,此情可鑒。”謝宣微微一笑,盡顯豁達。


    此時,葉鼎之悄然上前,“這下,你該相信我的話了吧?”


    聞言,百裏東君神色微變,隨即拉著葉鼎之快步離開,順手掩上了房門。


    謝宣怔愣片刻,目光轉向床上的百裏筠秋,卻發現她已悄然蘇醒,正目光清澈地望著自己。


    “這……”即便是博覽群書的謝宣,也不禁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感到愕然。


    百裏筠秋輕笑出聲:“其實我隻是假裝昏迷,不想東君過於擔憂。對不住了,小謝宣。”


    “……無妨。”謝宣輕歎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或許是因為李先生平日裏那份揮之不去的稚氣已深深烙印在他心中,以至於百裏筠秋這般動作,竟絲毫不出他所料。


    “既然姑娘已然蘇醒,我也該告辭了。”


    言罷,謝宣的手已悄然接近房門的邊緣,準備就此離去。


    “且慢!”百裏筠秋的聲音細若蚊蚋,卻透著不容忽視的急切。


    她匆匆下床,輕步上前,以手為屏,細聽門外動靜,神色間閃過一抹異樣的緋紅。


    片刻後,她迅速恢複常態,輕咳一聲,以袖輕揮,一側窗欞應聲而開,“委屈你暫由此處離去吧。”


    謝宣見狀,唇邊漾起一抹苦笑,搖了搖頭,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詩句:


    “問世間,情為何物?”


    “直教生死相許。”


    隨即,他身形一展,已輕盈地自窗而出。


    此刻,謝宣心中已是一片明悟。


    若他至今尚不能理解這番深情厚意,那他與那些隻知埋頭書卷、不解風情的書生又有何異?


    “愛情,也是世間最美好,最值得人追求的事物啊。”


    他仰望雨後初晴的藍天,嘴角勾起一抹溫柔而淡然的笑意。


    最後,他深深迴望了一眼那靜謐的院落,心中默默祝福,隨即轉身,踏上了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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