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城巍峨之下。


    百裏筠秋勒馬靜立,一襲黑衣如夜,背負古樸劍匣,長發以高冠束起,眉宇間銳意難掩,冷峻之色溢於言表。


    她目光如炬,凝視著城門上那曆經滄桑的牌匾,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隨後輕揮馬鞭,策馬而入,


    天啟城的牌匾一共摔下來三次。


    首現於北離開國之初,蕭毅大帝一劍裂空,城門與匾額應聲而落,彼時,此地尚名長安,寓意盛世長安;


    再則,六十年前,白羽劍仙為救愛徒,劍光一閃,牌匾再度隕落;


    至於第三次,則是最為轟動卻也諱莫如深的一次,發生在兩年前。


    彼時,青王突發奇想,竟向太安帝請旨賜婚於鎮西侯府千金,雖未得允,卻已風傳四海,流言四起。


    三日之後,百裏筠秋孤身攜劍,誓師天啟,一入城門,即以驚世一劍斬落牌匾,隨後禦劍飛行,直抵城內。


    她匣中珍藏的十三柄名劍逐一亮相,所向披靡,皇室供奉盡皆敗退,青王府邸亦遭重創,重劍“霸嶽”更是懸於青王頭頂,生死一線。


    若非大監濁清及時出手幹預,青王之命恐已不保。


    那日,天啟城再睹李先生之神采,他輕描淡寫間,僅以一指之力,便令那深藏不露的大監動彈不得,盡顯超凡脫俗之姿。


    隨後,李先生悠然入宮,片刻之後,步履從容而出。


    三千禁衛軍環伺,竟無一人能阻其去路,留下了一段傳奇佳話。


    今日,百裏筠秋再度踏入城池,其行蹤無疑在暗中激起了層層波瀾,尤為顯著的是那位久蟄青王府邸、鮮少露麵的青王殿下。


    青王府內,靜謐被驟然打破。


    “啪嚓!”


    消息入耳的一刹那,精致的茶杯應聲而碎,滾燙的茶液四濺,不幸沾染了青王的衣角,而他卻渾然未覺,滿心隻被驚駭占據。


    “此言屬實?你親眼所見,確無差錯?”


    青王的聲音顫抖,目光中滿是難以置信,指向下屬的手指也因緊張而不住輕顫。


    身為皇室貴胄,青王本應權傾一時,無憂無慮。


    但兩年前的一場賜婚風波,卻成了他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自那以後,他深居簡出,幾乎與世隔絕。


    那段日子裏,“百裏”二字成了禁忌,即便是朝會,他也避之不及,生怕哪一日便橫死街頭。


    百裏筠秋之名,對他而言,無異於噩夢重現。


    “迴稟青王,她進城後確已轉向學堂方向,看來並非直接針對青王府而來。”黑衣侍從跪伏在地,小心翼翼迴稟。


    然而,此言非但未能安撫青王焦躁的心緒,反而觸怒了他的逆鱗。


    他一腳便將侍從踹翻,怒斥道:“‘應該’?我養你們何用?連這等小事都無法確鑿無疑?滾出去,查清楚了再來見我!”


    “遵命。”侍從不敢多言,狼狽起身,正欲離去。


    “站住,迴來!”青王突然叫住他,語氣中仍是不容置疑的威嚴。


    侍從連忙折返,再次跪定,“請王爺示下。”


    青王怒火中燒,又是一腳踢出,伴隨著自己的痛唿,他指向滿地的碎片,“將這些清理幹淨再走,否則,你的腿也別想要了!”


    侍從強忍笑意,迅速俯身,小心翼翼地收拾起碎片,生怕發出絲毫聲響,引來青王更多的怒火。


    青王獨自坐在椅上,閉目沉思,那段刻骨銘心的恐懼記憶,再次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皇宮深處,禦書房內,氣氛靜謐而莊重。


    太安帝與貼身大監濁清公公相對而坐,正沉浸在棋局之中,黑白棋子交織,如同朝堂之上的暗流湧動。


    突然,一陣細微的通報聲自門外傳來,打斷了室內的寧靜。


    太安帝執棋的手微微一頓,旋即恢複鎮定,將棋子穩穩落下,眼神示意一旁侍立的太監退下,不欲外界之事擾了這份對弈的雅興。


    “鎮西侯府的千金,既已踏入天啟京城的門檻,卻未前來覲見,此舉頗失禮數。”


    太安帝輕歎,言語間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


    濁清公公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深長的笑意,手中棋子輕輕落下,迴應道:“陛下所言極是。”


    “但她自幼居於天啟,與葉家公子舊情深厚,葉家遭難後,她更是遠離塵囂,師從李先生,遊曆四方,性情自是與常人不同。”


    太安帝聞言,思緒仿佛飄迴了往昔,


    憶起那個曾在他眼前嬉戲打鬧的小女孩,不禁輕聲道:“確是如此,她幼時便是個活潑的性子。”


    “葉家之事,對她打擊甚大,而後隨李先生修行,更是鮮少露麵。隻是,近聞她涉足西南道紛爭,孤倒是頗覺意外。”


    濁清公公點頭附和,繼續道:“確有此事,她近年在錢塘城安身立命,卻不知何故卷入了西南道的複雜局勢。”


    “而此事,惠西君的奏章中亦有提及,頗為詳盡。”


    “西南道……”太安帝沉吟片刻,目光深邃,似在思索著什麽,隨手又落一子,“惠西君的折子,朕確有印象,提及西南局勢,頗為棘手。”


    濁清公公趁機進言,聲音溫和而堅定:“陛下,臣還有一事需稟。”


    “西南道的變故之中,竟也牽涉到了鎮西侯府的小公子,此事頗為微妙。”


    太安帝聞言,眼神微動,眉宇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與深思。


    他輕輕放下手中的棋子,目光轉向濁清公公,沉聲道:“說來聽聽,鎮西侯府的小公子,又是如何與這西南道的紛爭扯上了關係?”


    濁清公公深知事態重大,不敢有絲毫隱瞞,於是詳盡地將西南道發生的種種變故一一道來。


    太安帝聞言,手中的棋子輕輕一頓,目光從棋盤上移開,落在濁清公公身上,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濁清啊,你對西南道的了解,倒是比朕想象的還要深入幾分。”他的語氣中既有幾分讚許,又似乎隱藏著某種深意。


    濁清公公聞言,連忙躬身行禮,謙遜地迴應:“陛下謬讚了,老奴不過是盡忠職守,時刻留意著四方動靜,以便為陛下分憂解難。”


    太安帝輕輕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中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銳利。


    “你的忠心,孤自然是知道的。不過,‘為陛下分憂’這句話,你這些年來說得太多了,孤的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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