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下,人猶如熬湯的豬油一樣要被融化掉,楚錦榮低頭看了看磨得脫皮起泡的雙手,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小涼棚,鋤頭一扔,將頂在頭頂遮陽的外褂取下,顛顛地跑過去。


    “李姑娘,你看我和趙小棠幹活這麽賣力,你能不能賣點冰鎮西瓜給我們解解渴啊?我們忙活了半天了,一口水都沒喝過。”


    這丫頭也是有些本事的,大夏天的也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冰,不僅有冰鎮西瓜,還有冰鎮西瓜汁、冰鎮酸梅湯,看著都很饞人。


    李秋池坐在藤椅上愜意地啃著自己種出來的第一個成熟的西瓜,抬眸掃了他一眼。


    “想想你鋤了我多少瓜藤和小西瓜蛋了,看看人家趙小棠,一棵都沒鋤壞,你還有臉來討吃的?田頭那邊有山泉,想喝水就去那,跳進去大口悶,還管飽!”


    突然被點名的趙小棠仿佛收到了來自他家主子的類似嫉妒的眼神……


    楚錦榮不甘心,黑著臉連忙開口:“不是討,是買!我花錢買還不行嗎!我有錢,這西瓜多少銀子,你給個數!”


    誰知,李秋池一臉嫌棄地瞟了他一眼,嗤笑一聲:“你一個賊,就算是有那也是偷來的錢,不配吃!”


    楚錦榮一噎,臉色有些不自然,他從小養尊處優,被當成繼承人來優待著,皇宮裏誰對他不是言聽計從,向來心高氣傲的,卻沒想到有一天會在一個小丫頭手裏栽了跟頭。


    低著頭沒說話,手一緊再緊。


    趙小棠以為自家主子生氣了,鋤頭一扔,不幹了,擼.著袖子就衝了過來:“你再說一句試試?”


    一個臭種田的,居然還喘起來了。


    侮辱他可以,但不能侮辱自家主子!


    李秋池嚇了一跳,躲在藤椅後麵,朝著村口的一座小院大喊:“吳媽,小翠翠,快去喊裏長過來!送官,我要把這兩個賊送官!太兇了!”


    一聽到“送官”,楚錦榮立馬急了,都鋤了兩天地了,西瓜還沒吃到呢,不能送官!


    他連忙瞪了趙小棠一眼,眼神可以說很淩厲了:“幹什麽呢!看把人李姑娘嚇的,我平時就這麽教你的?快道歉!”


    “對、對不起,李姑娘,我就想卷個袖子,涼快一下,不用麻煩小翠姑娘……小翠姑娘和吳媽了。”趙小棠別開臉,在心裏默念:他絕對不是因為怕惹小翠生氣才道歉的,是主子逼他的!


    “哼!天黑之前,你們要是不把這塊地鋤好,晚飯就別吃了!”李秋池心中微定,把手裏啃了一半的西瓜扔給了看瓜地的小狗,又將地上幾塊製冰沒用完的硝石用牛皮紙包好收起,推著自製的冷飲車扭頭走了。


    楚錦榮看著小狗麵前的那半塊西瓜,心裏不是一般的難受。


    小狗都能蹭一點,他長這麽帥,為什麽沒有?


    氣死了,晚上逮個機會給收拾一頓去……


    天邊的最後一抹橙色消失不見,楚錦榮和趙小棠終於扛著鋤頭往村口的小院走去,忙碌了一天的疲憊,在看見小院屋頂升起的寥寥炊煙時,隻化成了輕輕一聲喟歎。


    “趙小棠,要不咱們也在這蓋個宅子得了,哎,就蓋在李姑娘家旁邊,想吃什麽就去她家蹭點,你覺得怎麽樣?”


    對於自家主子這種突然冒出的古怪想法表示要直接無視,可餘光掃見院子裏一閃而過的淡綠色身影,突然暗笑著點了點頭。


    “傻愣著幹什麽?還不快進來吃飯!”一個清脆的喊聲驚醒了兩個正在做夢的少年,李秋池白了二人一眼,從廚房端了盤油燜雞,放在樹下的小石桌上:“你們兩個男人就在這吃吧,明天就不去鋤地了,我們一起去鎮上擺攤賣西瓜汁。”


    楚錦榮有些怔忪,目光落在女子清麗秀美的臉上,突然覺得這種平淡的生活很是踏實,還有這些不算豐盛卻可口的菜,以前從未想過的成家的念頭突然蹦了出來……


    等等!


    “趙小棠!你主子我還沒吃呢,誰讓你動筷子的?!我要扣你年俸!”


    李秋池看著石桌旁兩個很沒形象搶食的兩人,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把這兩個人留下是好是壞。


    翌日清晨,李秋池和翠玉一大早起來收拾東西,將所有的東西都放進她找村裏木匠專門定製的小推車裏,便帶著翠玉和楚錦榮主仆,一起去鎮上的市集擺起了小攤。


    隴南三麵環山,南麵臨水,常年隻有春夏秋三季,此時正是五月中旬,不到午時便熱得人頭頂冒油,李秋池將一柄碩大的綠色油布大傘撐開,站在小攤前吆喝起來。


    “新鮮的冰鎮西瓜汁、冰鎮酸梅汁,清涼止咳,消暑卻熱,好喝又便宜,走過路過的父老鄉親快來嚐嚐吧!”


    兩男兩女,又都是小鎮不多見的俊男美女,再加上這別致的攤位,冒著涼意的飲品,一時間,李秋池的小攤前圍滿了人,不到午時就賣了兩大桶飲品。


    李秋池正捧著裝銀子的小木盒嗬嗬傻笑,撒出去的銀子總算開始往迴收了,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擴大規模,她的美食店……


    “讓開!都給我讓開!”小攤前的人群裏突然冒出一陣不和諧的聲音,十幾個身強力健的小廝蠻橫地推開人群,將李秋池四人圍在了中間。


    “你們是哪家的?這是想幹什麽?”李秋池收好木盒,戒備地將翠玉護在身後。


    “你個偷了主家的錢跑了的賤婢,居然還有臉在這擺攤做生意,當我賦陽侯府是好欺負的是不是?”一身粉色長衫的李浩然搖著扇子緩緩走出,臉上的脂粉因為隴南的濕熱天氣糊在臉上,卻自以為帥氣逼人:“都給我上!把她給我抓起來去見官,她身後那個本公子的通房丫鬟給我帶走!”


    翠玉驚懼地抓著李秋池的衣角:“小姐,這小公子太過分了!雖然咱們已經和賦陽侯府脫離關係了,但你好歹也是他二姐姐,他怎麽還咬著咱們不放啊!我不要被他帶走……”


    楚錦榮頓時眸光一眯。


    翠玉這話什麽意思?什麽二姐姐?什麽脫離關係?


    難道她們和吳媽就是他一直繞著遠路追著的那三人,這李姑娘就是那性格叛逆離家出走的賦陽侯府二小姐,他的未婚妻?


    他這是誤打誤撞地將人找到了?那他的漫漫尋妻路呢?


    “愣著做什麽,趕緊上!養你們這群狗東西吃白食的嗎?”李浩然扇子一閉,直接就往身前擋住他的一個護衛身上扔,齜牙咧嘴地。


    李秋池冷哼一聲,正要有所動作,一個月白的身影突然閃現將李秋池兩人擋在身後,伸手接住了那把扇子,呲啦一下打開:“你說她欠了你銀子,欠了多少,我替她給。”


    “你替她給?你算個什麽東西,識相地趕緊給本公子讓開,不然待會兒本公子發起威來,讓你這小白臉也吃不了兜著走!快滾!”


    “你這狗……”趙小棠氣得差點衝上去給他一腳,卻被楚錦榮拉住了後脖頸的領子:“主子,他們欺人太甚!”


    “你退後。”


    聲音沒有絲毫起伏,但冥冥之中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常年身處高位,楚錦榮已經習慣了用冷漠代替怒氣,此刻見此這般,趙小棠嚇了一跳,有多少年沒見主子動過真怒了,這小子今天怕是要遭殃了!


    “是。”趙小棠喏了一聲,伸手扯了扯翠玉和李秋池的衣袖,示意兩人離得遠一些。


    “這塊玉牌,夠嗎?”楚錦榮從身前的衣兜裏摸出一塊碧綠色的玉牌,周圍翠綠,中間帶點血紅色,琢玉之處還帶著幾點雪花斑,這一看就是世間絕品。


    李浩然自也是識貨的,雖然不知出處,但看玉的本質就知道不簡單,嘴上卻道:“別以為拿塊假玉就可以糊弄你爺爺我,我看過的寶貝比你聽過的還多。”


    手卻十分誠實地向楚錦榮的手伸去。


    楚錦榮嘴角微勾,手一鬆玉就掉到了地上,李浩然眼睛盯著玉,也跟著撲到了地上,發現是個好貨,也顧不上顏麵,連爬帶滾地朝玉撲去,楚錦榮眼疾手快,伸腿一腳踩在李浩然手上。


    因為長袍擋住了他的腳,周圍的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見他腳在地上點了一下,隨後就讓開,緊接著就看見李浩然左手捧右手,嗷嗚嗷嗚地叫喚起來。


    “這是怎麽了?離得這麽近,可看清楚我這玉牌是真是假了?”楚錦榮這一笑可嚇壞了趙小棠,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清楚,隻怕這會兒李浩然的那隻手沒個十天半個月的,拿不了東西了。


    “你你你,”李浩然抖著手,恨急,朝後一招手:“竟然敢傷本公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來人,給我抓起來!”


    身後的人蜂擁而至,楚錦榮也朝後一揮手,一個字沒說,趙小棠直接上前,赤手空拳三五下,一群人便倒在了地上,模樣不比李浩然好多少。


    紛紛落荒而逃,最後一個護衛跑了兩步,看李浩然還在原地,又折迴來,拽著他的衣領子一起逃走了。


    “死丫頭,我饒不了你!”


    鬧事的被揍了,看熱鬧的人漸漸散去,小攤上的生意也恢複了正常,李秋池想了想,盛了一大碗冰鎮西瓜汁塞到楚錦榮手上,笑著道:“看在你今天這麽見義勇為的份上,姐姐我就請你喝碗西瓜汁吧,不過,你一個偷瓜賊,哪裏學來的這些功夫?”


    “嗨,跟街上跑堂的學的,都是些假把式。”楚錦榮誠惶誠恐地捧著碗,往嘴裏灌了一大口,感覺整個人都舒爽了。


    “那那個玉牌……”


    “也是假的,上麵的顏色是用落葵子染上去的。”趙小棠聽得嘴一抽,皇家護身符也能被說成街邊地攤貨,這種事隻有太子殿下幹得出來。


    楚錦榮意猶未盡地抹了把嘴,突然神色嚴肅地拉住李秋池的手臂,鄭重道:“李姑娘,以後這種見義勇為的事,都找我,可以嗎?”


    李秋池抽了抽嘴角,真想把手裏的碗扣在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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