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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太陽的漸漸偏移,照進屋內的陽光愈發地多了起來。柔和的光線照耀在寒月與南宮珩的身上,似是為二人周身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仔細看去,仿佛還能看到在陽光中蹁躚起舞的塵埃。


    寒月如此裹著紗布的模樣應是有些瘮人的,隻是她的一雙眸子清瑩透澈,宛如兩潭秋水,又仿若月色下的淺色琉璃,直叫人看了進去便移不開眼,也便不會令人覺得她此等的模樣是有多嚇人。


    南宮珩繼續說著,“在朝堂之上,我和南宮璟自可憑本事博弈,可是南宮璟有我不具有的優勢。他是父皇的嫡長子,他的背後有皇後以及皇後的家族撐腰,要想打垮他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


    南宮珩頓了頓繼續說道,“太常卿柳逸的女兒柳沅芷不日將要入宮為妃,可是她得性子太過於柔順,以她一己之力必定無法在宮中生存,更遑論將皇後拉下馬,所以我需要你以她婢女的身份隨她一同入宮,竭盡全力扶植柳沅芷,幫其獲得皇上的寵愛,並助其在後宮中立足。”


    南宮珩平平淡淡地說出了這樣一番驚天言論,好似隻是說著今天吃什麽一般稀鬆平常,可是就這簡單的幾句話在寒月聽來卻已然暗暗心驚。


    寒月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說道,“成王殿下真是太高估我了,我自問沒有那樣的本事。我恨南宮璟和蘇蘋煙沒錯,可是皇後是無辜的。”


    “皇後無辜?嗬……”南宮珩不禁為寒月的天真感到好笑,“在這後宮之中可沒有人是無辜的,也沒有人是絕對幹淨的,隻有手染鮮血的多少不同罷了。在皇後誕下南宮璟之前,為何宮中會有這麽多孩子或是胎死腹中或是出生後即夭折?為何不斷有嬪妃一屍兩命?為何存活下來的隻有公主沒有皇子?這些為什麽你可曾仔細想過?”南宮珩雙目灼灼地盯著寒月一字一句地說道。


    照南宮珩這話的意思來看,這些事情可都是皇後做下的?!一番話聽完,寒月背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沒想到看上去端莊大方,溫婉賢淑的皇後竟也做了這麽傷天害理的事情。真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呐。


    寒月眉心一跳,說道,“若是我與柳沅芷將皇後拉下馬了又如何?到時你可會讓我們安穩地活著?難保最後不會為了你的大業、為了你的母妃將我們除之而後快。卸磨殺驢,鳥盡弓藏。”


    提到母妃二字,南宮珩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他漸漸收斂了嘴邊一直噙著的不羈的笑意,眼中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寧賢妃?嗬,宮中眾人皆以為寧賢妃與我母妃是姐妹情深,就連父皇也這樣認為,可是我卻清楚地知道事實的真相並非如此!當初的她為了自己那點齷齪的私心,不惜毒害了我的母妃。所以,她對我而言,是殺母仇人,此生不共戴天!”


    在南宮珩的眼中,寒月仿佛看到了熊熊燃燒的燎原烈火,又仿佛看到了想要席卷一切的驚濤駭浪。不過,也隻是短短片刻,他又恢複了平靜,“放心,你們既然是我的盟友,那我就絕不會動你們。”


    寒月知道南宮珩乃是已故靜修容所出,後由寧賢妃撫養長大,卻不知其中竟有這樣的糾葛。如此一個接一個的重磅消息,宛若一個接一個的浪頭打來,將寒月壓的喘不過氣。


    若說聽了南宮珩的提議後寒月一點都沒動心那是假的,最好撫平恨意的方式就是複仇,寒月又何嚐不想親眼看著南宮璟和蘇蘋煙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可是寒月想到了自己那慈藹的雙親,她不是一個人啊,何況宮內危機四伏,大有可能會有去無迴,她可不願讓自己的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更不願拖累雙親。想了片刻,寒月還是斬釘截鐵地迴絕了南宮珩的提議,“成王還是請迴吧。救命之恩我定會想辦法報答,做牛做馬無怨無悔,隻是這件事,我是不會去做的。”


    南宮珩聞言後,不急也不惱,隻是意味深長地說道,“別這麽早就下定論,你說不定會答應的,現在跟我去一個地方。”


    大街上叫賣聲此起彼伏,往來人流絡繹不絕,南宮珩與寒月坐在馬車裏亦能感受到市井的熱鬧,可是此刻,無論多繁華的景象都引不起寒月的絲毫興趣。


    兩個時辰過後,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南宮珩示意寒月去掀開車窗的簾子,寒月不明所以,她帶著疑惑,伸手緩緩掀開了車簾。馬車停下來的地方正是蕭府門前,隻不過此時的蕭府喪幡白布高掛,靈棚外設,奴仆個個神色悲戚,一派淒慘蕭索的模樣。


    南宮珩歎了一口氣,臉上盡是哀傷惋惜之情,他緩緩說道,“那日,蘇蘋煙一大清早的便親自去了蕭府報喪,還好生添油加醋了一番。尚書大人被蘇蘋煙氣著了,後又聽聞了你的死訊,當場便吐了血,舊疾加上新病來勢洶洶,沒撐過兩日便去世了。而先後失去了女兒和丈夫的蕭夫人悲痛欲絕,最終選擇了與尚書大人生死相隨。”


    寒月腦中“嗡”地一聲,隨即一片空白,好似她的整個世界都瞬間崩塌了。


    寒月的身子一動不動地僵在了原地,過了半晌,她才猛地轉過身來,雙手緊緊地抓著南宮珩的手臂,顫抖著問道,“你,你說什麽?我爹娘他們……不,不會的,我不信,不會的,你是在騙我對不對?我爹娘他們都沒事,你隻是想騙我幫你做事而已,對,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寒月說著說著,眼中已噙滿了淚水,“你說……你是在騙我……你說啊……”寒月幾近瘋狂地搖晃著南宮珩。


    南宮珩看著寒月緊抓著自己的雙手,他微微皺了皺眉卻並未做什麽,隻是淡淡地說道,“其實你的心中已經很清楚了不是嗎?”


    寒月絕望地鬆開了南宮珩的手臂,眼見著她就要衝下馬車去,卻被南宮珩一把攔下,“你要做什麽?”


    “我要去見我的爹娘,你放手!”寒月掙紮著想要掙脫南宮珩。


    “好,那你告訴我,你現在是以什麽身份進去?他們的女兒?天下人皆知蕭寒月已死!更何況以你現在這副模樣進得去嗎?引起了軒然大波又該如何收場?”說完,南宮珩卻突然放開了寒月,冷漠道,“你若執意要進去,那便去吧,我不會攔著你。”


    是啊,現在的自己又算是個什麽呢?寒月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忽然什麽都不顧地大哭起來,仿佛是要將這段時間以來積壓已久的委屈通通都給哭出來。南宮珩看了一眼寒月,當即也不再管她,便在一旁閉目養神起來。


    寒月淚水漣漣,慟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停下。一旁的南宮珩緩緩睜開了雙眼,他見寒月已是平靜了許多,這才問道,“可是哭夠了?若是哭夠了,就隨我進去。”他說完,便將一頂帶有黑紗的鬥笠遞給寒月,“將它戴上,下車。”


    寒月看著手中的黑紗鬥笠有些詫異,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她沒想到南宮珩竟會親自帶她進蕭府,更沒想到南宮珩替她考慮得如此周到。南宮珩已然下了馬車,寒月迴過了神來,她見南宮珩已經等在了馬車旁,便立馬戴上了黑紗鬥笠,跟著下了馬車。


    蕭府中白幡黑幔高掛,一派森森淒然的樣子。寒月跟在南宮珩身後踏進了蕭府的大門,蕭府的劉管家正在操持著喪禮。


    “劉叔……”寒月看著劉管家,在心中輕輕喚道。她見到了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熟人,眼眶又不禁濕潤了起來。


    劉管家見到南宮珩後立馬上前見禮,“老奴見過成王。”


    南宮珩臉上亦有悲色,他擺了擺手說道,“今日便不必多禮了,劉管家還請節哀。”


    劉管家滿麵悲容,他見南宮珩如此誠心,便深深拜下,“老奴多謝成王。”隨後,劉管家便迎著南宮珩前往靈堂,寒月跟在南宮珩的身後,心中隻覺萬分煎熬。這一刻,她想去,卻又怕去,她腳下跨出的每一步都顯得是如此的艱難。


    靈堂的正中央放置著兩副柏木棺材,棺材前設著香案,淒淒又戚戚。


    劉管家侍立在一旁遞了三支清香過來,南宮珩伸手接過。他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後的寒月,隨即對著劉管家說道,“我的隨從曾經受過尚書大人的恩惠,可否讓她也替尚書大人與夫人上柱香?”


    劉管家一聽,便又點了三支清香遞到了寒月手裏,寒月接過了香束,手有些微微顫抖。她隨在南宮珩身後朝香案走去,隻是她走得極慢,她的雙腿就像是被灌了鉛似的難以動彈。


    寒月朝著蕭凜與蕭夫人的棺木深深拜下,她心中暗道,“爹,娘,恕女兒不孝。”她想著想著,淚水便不可抑製地流了下來,幸得黑紗遮麵,才沒被人瞧出異樣。


    拜完,南宮珩與寒月二人將手中的清香插進了香爐之中,寒月定睛看著二老的靈位,心道,“原本該安享晚年的你們,現在卻要長眠於冰冷的地下。如果沒有蘇蘋煙,如果沒有南宮璟,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女兒發誓,女兒一定會為你們報仇,會讓害了我們的人付出代價。”寒月此時眼神堅定,出現了一抹從未有過的狠厲之色。


    出了蕭府,寒月隨著南宮珩迴到了馬車之上,馬車便又朝著城外的茅草屋而去。


    “多謝王爺,讓我得以送爹娘最後一程。”寒月向南宮珩表達著真心的謝意。


    “蕭尚書是個好官,又曾於政務上指導過我些許,於公於私,我都理應帶你前來祭拜。”南宮珩說道。


    南宮珩雖是如此說道,可寒月知道,他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即便南宮珩是抱著利用她的目的,可寒月依然心生感激,“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她頓了片刻,方是說道,“你說的那件事,我答應了。”


    南宮珩聽到此處,嘴角微微一勾,仿佛勝利者的姿態,“我說過了,你會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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