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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低沉灰暗,仿佛老天爺正在醞釀著一場空前絕後的大暴雨。寒月看著窗外的天空,不知為什麽,心中有一絲不安悄悄滑過,不著痕跡。突然,天空中劈過一道如銀蛇般蜿蜒扭曲的閃電,隨後又是幾道銀光閃過,天空瞬間變得四分五裂,似是被一把大斧劈過一般。“轟隆隆……轟隆隆……”隨著幾聲震耳欲聾的雷響過後,滂沱大雨便如瀑布般從九天瀉下。


    “王妃,王妃,不好了,蘋煙閣傳來消息說蘇側妃方才小產了。”秋棋匆匆地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臉上猶帶驚慌。


    “怎麽會這樣?可知是何故?”寒月驚訝萬分。


    秋棋搖了搖頭,“奴婢也不清楚,現在那邊怕是已經亂作一團了。”


    此時此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寒月作為王妃是非去不可的。外麵的雨越下越大,恍若是為這注定多事的一天添上了一抹晦暗不明的背景色。


    寒月到達蘋煙閣時,屋內靜悄悄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南宮璟抱著蘇蘋煙,他的臉上猶帶怒容,想必是剛發過火,寒月見狀進屋後便自覺退至一旁。


    此時李大夫開口說道,“蘇側妃的胎象一直很穩,不該出現小產才是啊。”


    南宮璟雙眉緊鎖問道,“側妃胎象穩當,平日裏的吃食亦沒問題,那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的?”


    李大夫一頓,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喃喃道,“除非……”


    “除非什麽?”南宮璟緊接著問。


    “王爺,可否讓人將蘇側妃平日裏的用物皆取來給小人看一下?例如穿的衣服,用的脂粉熏香等。”李大夫問道。


    南宮璟揚起左手一揮,對著蔣媽媽幾個說道,“去,按照李大夫說的,將東西全都拿來。”


    不一會兒,蘇蘋煙平日裏用的東西就都搬了過來,李大夫在一旁的桌上一一勘驗,最終目光落在了一盒冰蘭玉簪花香膏上,他拿起香膏在鼻下聞了聞,微微皺了皺眉,似是不確定一般,又聞了好幾下,複又伸出手指蘸了一下香膏放到口中,隨後突然臉色大變,驚唿道:“王爺,這盒香膏有問題!”


    在一旁的寒月聽到香膏有問題時,心中頓時一沉。


    “有何問題?”南宮璟蹙眉問道。


    “迴王爺,香膏中混有麝香和大戟啊。”李大夫似是甚為驚詫地說道。


    當南宮璟聽到李大夫說出麝香二字的時候,他的臉色就變得相當難看。從小在宮中長大的他,聽過也見過不少妃嬪爭寵害人的把戲,所以他十分清楚的知道麝香是個什麽東西。


    李大夫繼續說道,“麝香本性溫、無毒。入心、脾、肝經,有開竅、辟穢、通絡、散淤之功能。可是麝香對孕婦來說卻是大忌。而大戟本身就性寒,有毒。二者都是會致使流產的藥物。隻是這冰蘭玉簪香膏香氣濃鬱,花香蓋過了麝香與大戟的味道,所以不能輕易聞出來,小人也是反複確認了才敢下此結論。小人看這香膏的使用程度,想必側妃是每日都在用了。日積月累,必定傷害其身呐。”


    南宮璟聽完李大夫的一番話後已是怒極,“好,很好,竟有人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謀害側妃了。”


    蘇蘋煙聞言已是淚水漣漣,“臣妾喜歡這香膏的味道便日日用著,沒想到竟會害了自己的孩兒。都是臣妾的錯,沒有保住我們的孩子啊……”蘇蘋煙說著,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求王爺為蘇側妃做主。”蔣媽媽、燕草、碧絲幾個跪在地上,也是滿眼含淚。


    “這盒香膏是哪裏來的?”南宮璟發問道。


    “是……是……”碧絲欲言又止,偷偷瞟了一眼寒月,似是有所顧忌又似是有些害怕。


    南宮璟不耐煩道,“是什麽?別吞吞吐吐的。”


    “迴王爺,這香膏是王妃送給蘇側妃的。”碧絲迴答道,而後她突然轉過身對著寒月聲淚俱下地說道,“王妃,蘇側妃如此敬重您,把您當成自己的姐姐,您怎麽能忍心害她呢?”


    這一番突如其來的指證讓在場的人都來不及反應,在她們的心中,王妃是如此端莊賢淑的一個人,她們實在不願意相信王妃會下此毒手。


    南宮璟慢慢轉過頭去看著寒月,這一刻,寒月分明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懷疑、痛心與難以置信,“月兒,是你做的嗎?”


    寒月聞言,心中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苦、辣、澀一哄而上。她看著南宮璟,懇切地說道,“王爺,這香膏確實是臣妾做的,可是臣妾並未在其中加過麝香與大戟。王爺,這麽久以來,臣妾是怎麽樣的一個人,您難道不清楚嗎?臣妾自問不是個惡毒的人,又怎麽會做出這等惡毒的事情來。更何況,這是蘋煙妹妹的孩子,也是王爺您的孩子,臣妾絕不會去害他。”寒月該說的都說了,隻看南宮璟信不信。若說寒月心中不慌是不可能的,雖然這件事確實不是她所為,可是寒月隱隱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這是一個針對她的圈套。


    就在此時,虛弱地躺在南宮璟懷裏的蘇蘋煙突然柔柔地說道,“王爺,妾身相信姐姐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或許是有人想陷害姐姐,想挑撥我們的姐妹關係。”


    南宮璟聞言盯著寒月看了良久,其實他心中也不願意相信寒月會做出這等事情來,他方欲開口,寒月身後的紫蘇突然跪了下來,“請王爺恕罪,請王爺饒恕我家小姐。”


    紫蘇的舉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寒月亦疑惑不解地看著紫蘇道:“紫蘇,你在說什麽?”


    “小姐,你就承認了吧,再查下去總會查出來的。”紫蘇朝著寒月哭喊道。


    一旁的紫陌聽得急了,“紫蘇,你到底在瞎說些什麽?你要小姐承認什麽?小姐什麽都沒做過啊!”


    南宮璟那剛被打下去的疑心頓時大起,他指著紫蘇說道,“你給本王說清楚了,不得有一絲隱瞞。”


    “那日蘇側妃到涵玉軒找小姐聊天,蘇側妃說小姐自己做的冰蘭玉簪花香膏味道很好聞,小姐看側妃喜歡便送了她一盒。後來小姐過段時日就會派奴婢送兩盒香膏到蘋煙閣。有一次,奴婢無意中看到小姐在香膏中加入了除了香花之外的其他東西,那時奴婢並不知道那是什麽,現在想來,大概就是麝香和大戟了。”


    南宮璟聽完紫蘇的話一言不發,臉色陰沉的很。


    聽到這裏,紫陌也知道事態嚴重了,連聲說道,“求王爺明察,不要聽紫蘇胡言亂語,小姐真的什麽都沒做過啊。”


    寒月此刻的心中已是一團亂麻,“王爺,臣妾不知道紫蘇為什麽這樣說,臣妾隻能說臣妾真的沒有做過這些事,臣妾問心無愧。”


    南宮璟起身冷笑一聲,“紫蘇是你帶來的陪嫁丫鬟,難不成她會幫著別人來陷害你麽!來人,搜涵玉軒。”


    又是轟隆隆幾聲雷滾過,雨勢仿佛更大了些,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嘩啦啦的雨聲聽得人心生煩亂,屋內的空氣仿佛如厚厚的凝膠一般,膠著得令人窒息。


    南宮璟此刻一動不動地站著,卻因逆著光,看不清他的具體神情,可是他周身散發出的森森冷意,屋內的每個人都可清晰地感受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於奉命搜查涵玉軒的人迴來了,隻見她手中拿著一包東西,“王爺,這是在王妃的衣櫃裏搜出來的。”


    南宮璟眼神示意了一下李大夫,李大夫會意,上前接過那包東西便查了起來,“迴王爺,這正是麝香和大戟。”


    事態發展成現在這樣,已經完全出乎了寒月的意料,她無法再保持冷靜,她跪在地上,雙手拉著南宮璟的衣袍懇求道,“王爺,請聽臣妾解釋啊,這包東西臣妾從未見過,更不知道怎麽會出現在臣妾的衣櫃裏……”


    南宮璟麵色鐵青,未及寒月把話說完,便揚起手一個巴掌扇了過去。這一記巴掌著實用力,寒月被打歪在了地上,發髻也歪了,她右邊的臉頰瞬間腫了起來,連嘴角都流出了血絲。


    “賤人!本王自問待你不薄,沒想到你竟惡毒至此!煙兒何其辜,孩子何其辜!本王真是看錯你了,如此蛇蠍心腸的毒婦!”南宮璟氣極,亦對寒月感到失望至極,痛心至極。不自覺,他對寒月不再以“我”自稱,而是以“本王”自稱了。


    南宮璟的話就如同一柄柄利刃,直直插入寒月的心裏,瞬間千瘡百孔。可是更讓她傷心的,是南宮璟眼神裏那抹深深的厭惡與唾棄。


    寒月不知不覺已淚流滿麵,此刻的她已經徹底失去了冷靜,她不顧形象地再次伸手攥著南宮璟的衣角道,“王爺,你要相信臣妾,臣妾沒有,臣妾真的沒有做過啊……”


    南宮璟眼中的厭惡更甚,“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還在這邊狡辯,不知悔改,你,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躺在床上的蘇蘋煙臉色蒼白,雙眼紅腫,柔柔弱弱的樣子,怎麽看都是個受害者,此時她突然出聲,淒淒慘慘地說道,“姐姐,煙兒是哪裏得罪你了?你有不滿意的可以朝我來,任你打我罵我,我都毫無怨言。可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你為什麽要這麽殘忍啊……老天爺啊,若是能換迴我的孩子,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哪怕將我的命拿去……”蘇蘋煙滿臉淚痕,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著,她說著說著,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她聲淚俱下的一番話不禁讓人心生憐憫。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如山的鐵證擺在眼前,屋內的眾人現皆已相信是寒月害了蘇蘋煙的孩子。想不到原以為麵慈心善的王妃竟會為了爭寵,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不惜下此毒手,所有人不禁對寒月嗤之以鼻起來。


    蔣媽媽見勢趕忙接話道,“王爺啊,請您一定要為側妃主持公道啊。側妃有多麽期待這個孩子,老奴是看在眼裏的。這段時日以來,您也是日日來和他說話。原本一個鮮活的生命現在就這樣沒了,哎,真是造孽啊……”蔣媽媽老淚縱橫地說著。這一番話確實勾起了南宮璟昔日的迴憶。隻是這迴憶裏有多幸福,南宮璟此刻的心就有多痛。這就是蔣媽媽添油加醋想要達到的效果。


    南宮璟怒極,他方欲開口發落,忽然一陣狂風吹來,吹開了屋內牆邊的幾扇窗子,窗子被風吹得撞在牆上啪啪作響。經這風一吹,南宮璟整個人冷靜了不少,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差點下了錯誤的決定。


    南宮璟看著跪在地上,無比悲傷的寒月,思及她以往對自己的盡心侍奉,有些微微的不忍與心軟。更何況,寒月的父親蕭尚書將會是自己登上太子之位的一大有利助力,若是此時廢了寒月,那蕭尚書便會成為他問鼎之路上的阻礙。


    但是蕭寒月傷害了他最心愛的女子,這是南宮璟萬萬不能忍的。他冷冷地睨了寒月一眼,心中越發覺得寒月那張美麗的臉此刻是多麽的醜惡,他不願意再多看她一眼她,便冷聲道,“你迴去收拾一下,從今天起就到淨慈庵去為王府祈福吧。”南宮璟甩下了這句話便不再言語。


    淨慈庵?嗬,去了還有迴來的可能嗎?寒月明白,南宮璟這是此生不複與她相見的意思了。她心中哀戚,跌坐在地上,呆呆愣愣地看著前方,眼淚卻止不住地撲簌簌地流下。任紫陌怎麽叫喚,都沒有任何反應。


    寒月感覺自己整個人如墜冰窖,刺骨的寒意隨著她的血液在身體中蔓延開來。倏地,“哢嚓”一聲,寒月仿佛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就好似是冰封的湖麵突然裂開了一道裂痕,隨後,便再也控製不住地肆意斷裂,直至到最後支離破碎,不複存在。


    南宮璟瞥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紫蘇,他一想到是由於她的知情不報才害得蘇蘋煙如此,便也覺得甚是厭惡,便吩咐道,“來人,將她拖下去,關到柴房,聽候發落。”


    紫蘇原本在一旁沾沾自喜,以為南宮璟會讚賞她這番“大義滅親”的舉動,卻不料是這樣的結果。她驚恐萬狀地看向蘇蘋煙,待見蘇蘋煙悄悄投給她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後才略略安心,順從地被人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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