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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聊著聊著,車開進了乾縣境內,四人在梁山附近下了車。丘山叫大家把登山包、裝備之類隨身物品卸下堆在一起,又一把摘下胡天的花圍巾道:“這次我們要扮成調查組,紅磚拿不拿得到,就看扮得像不像。這玩意兒暫時就沒必要繼續戴著了。”轉身見劉奇正從背包裏取出那個監聽器,就對他道:“劉奇,你留在這裏等我們迴來。”劉奇連連點頭應允。


    丘山還識得去張老漢家的路,領著阿七和胡天穿過幾條土埂路,遠遠看見張老漢窯洞前的空地上蹲著一些村民,三三兩兩交頭接耳聊著什麽。


    那些村民見三個外地人大搖大擺地走來,都停住嘴,拿眼望著他們。


    “各位父老鄉親,我們是省裏邊來的,過來了解下情況,請大家配合調查。”丘山眼睛掃視了一遍村民們。


    村民們一聞此言,紛紛圍了上來。一個穿著大紅花襖子的村婦說:“哎呀,是省裏來的大幹部。張老爹真是好人咧,要不是兒子在外地務工,害了急病也不至於沒個照應的……”


    那村婦一開腔,村民們就七嘴八舌、亂哄哄地說開了。


    “張老爹那是登仙了咧,你沒看他兩口子那笑的模樣?”


    “要額登仙額也不登咧,還是活著快活。”


    “那是,看你媳婦天天眉花眼笑的,那不就是夜夜快活著呐嘛。”


    “你得絲含滴蛋疼?牛給你卸咧。”


    ……


    丘山見這不是個辦法,就喊道:“各位鄉親、各位鄉親,大家靜一靜。這位大嫂,你剛才說張老爹害了急病,到底是什麽情況?”


    那村婦聽丘山問起,忙不迭道:“張老爹兩口子得了那個啥……心髒衰竭,要是他兒子在身邊,就不會死咧。前天來了兩撥人,有一撥是法醫,聽額們村長說,法醫診斷是猝死咧,早點送醫院就不會死。你們省裏來的,咋還沒有掌握情況咧?”


    丘山見這樣問下去,說不定會露出馬腳,就正了正臉色道:“咳,這個情況省裏是掌握的。我們下來調查,是要深入了解情況。那個……屍體在哪?”村民們紛紛指著窯洞。


    丘山點點頭道:“好,我們要進去看看屍體。各位鄉親就不要來湊熱鬧了。”說著朝阿七和胡天揮揮手,三人往窯洞裏走去。


    窯洞裏正中間用兩條凳子架著一塊門板,上麵躺著兩具屍體,用一塊床單蓋住。丘山走上前去揭開床單,見正是張老漢夫妻倆,嘴都微微張著,嘴角上翹,臉上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微笑,眼皮沒有合攏,露出了灰白的眼珠。


    “我靠,這是‘鬼見笑’啊,想不到還真有這種死法。”胡天一看那瘮人的表情就嚷道。


    “什麽‘鬼見笑’?”


    “咳,這‘鬼見笑’是說人死後一刹那靈魂出竅,黑白無常前來收命時不得說些開場白麽?碰到心情好時就說你人世間陽壽已盡,跟我一起迴閻王殿報個到,陰曹地府裏走一遭,你嘛人挺好,在世上受了不少苦,這六道輪迴下世投胎會挑個好人家。這對老夫妻平時不窮得叮當響嘛,一聽黑白無常這麽說不就笑了?就跟吃了仙丹妙藥似的……你看這笑得,臉上皺紋都打褶子了。”


    阿七將頭湊到張老漢臉上,張眼往口中望去。少頃又將張老漢脖子稍稍抬起,一手捏住下頜,看了看張老漢嘴裏,想了想又伸手去解張老漢的衣服,丘山忙上前幫忙。待解開衣服後,見張老漢身上並沒有什麽傷痕,丘山心中起疑,問阿七道:“他們是怎麽死的?”


    阿七伸手在張老漢的心髒上按壓了一下,想了想,又在他老伴的胸口按了按,然後才緩緩道:“他們確實死於心髒衰竭。”


    “哦,那就是猝死了?”


    “是的。心肌嚴重受損,變得僵硬,心髒就停止跳動了。”


    “那麽是自然死亡還是怎麽的?”


    阿七搖搖頭道:“看不出來。”


    丘山伸手去按了按張老漢的心髒,感覺身體硬邦邦的。


    胡天東張西望,見窯洞裏也就一個炕,一張跛腳的桌子,幾條破凳加鍋碗瓢盆之類,沒一件像樣的東西,正要開口說話,突然發現屋角攤著一大團報紙,忙跑過去扒拉開,見報紙裏扔著幾塊布,忙招唿丘山過去。


    丘山走近一看,正是張老漢用來包紅磚盒子的布,盒子卻已不翼而飛。


    “媽的,紅磚被人搞走了。”胡天在照片上見過這些布塊,不由得憤憤罵道。


    丘山將報紙撥開,見屋角有個小地洞,旁邊放著一個木板蓋子,心想張老漢平時應是將紅磚藏在這地洞裏,不過對兇手來說,這幾乎形同虛設。他又掃了眼房間,東西都收拾得很整齊,沒有翻動的痕跡。這時丘山突然看發現門旮旯附近有塊折斷的木條,便走過去撿起來看了看,原來是門栓。這條門栓齊刷刷從中間折斷,想來對方應該是破門而入,強搶硬要,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


    丘山想到這裏,覺得張老漢兩口子說不定因為紅磚被搶,急火攻心引發了心髒病導致猝死。正思付間,窯洞口的門簾晃動,一個五十出頭、披了件軍大衣的人走了進來。


    “唉呀,您們是省裏來的調查組啊,額是二鋪頭村的村主任張長青,您們好您們好。前天縣裏公安局來了人,沒想到這事還驚動省裏了。縣上也沒派人來打個招唿,額也不知情,慢待了慢待了。”那個自稱村主任的人徑直走過來,一邊諂笑著跟丘山三人打招唿,一邊拿眼上下打量他們。


    “唔,張長青同誌您好。”丘山故意板起臉孔嚴肅地說道:“這事兒媒體報道得厲害,引起的社會爭議比較大,省裏領導很重視,所以派了我們這個調查組來了解情況。這次調查不準備驚動任何人,不過既然張主任親自過來了,還希望配合我們的工作。”


    “應當應當,這是額的分內事,都是為了工作。再說張二爹也是額的族叔,唉,想不到人窮命苦,村裏也一直在想辦法給他上低保,但村裏財政困難,我們也年年向縣裏……”


    丘山一聽張長青那意思,就打斷他道:“嗯,這些事我們需要了解的時候會跟您說……張二爹最近跟什麽人接觸過?”


    “這個……張二爹住得比較偏,平時跟村裏來往得少,這個還真不知情。不過張二爹是個老實人,想來也不會招惹誰個。”


    “你們是什麽時候發現他們死了的?”


    “村西頭的二麻子前天一大早……也就六七點的樣子,來向張二爹借鋤耙,就看到他和他屋裏人倒在這窯洞裏,開始還以為他們睡著了,走上去一摸,才發現身子骨冰涼冰涼的,死透了。”


    “唔,”丘山掃視了一眼窯洞,接著問道:“二麻子家在哪?我們去找他了解一下。”說著往窯洞外走去。


    “就在村西頭,額叫人去招來就行了,你們在這等著就成。”村長一邊說一邊幫忙撩開簾子。


    “不用了,我們過去就成。”


    “呃,那也好。我陪你們去。”


    四人走出窯洞,張長青走在前頭,領著眾人往西走了一會,穿過了幾塊菜地,抬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座房子說:“二麻子家在那裏。”


    四人來到房門前,張長青敲了敲門,屋裏傳來一陣響動,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麵目黧黑的中年人打開門,見村主任後邊跟著三個陌生人,木訥地問道:“村長,啥事?”


    “二麻子,大白天的關著門幹球?這三位是省裏來的領導,來調查張二爹的案子。”


    “哦。”二麻子唯唯諾諾地打開門,把四人迎了進去,一邊衝屋裏喊:“桂花,給貴客倒茶。”


    丘山擺擺手道:“不用客氣,我們問幾句話就走。”說著往四下裏看了看,見二麻子家陳設簡單,不過看起來光景還不錯,接著問道:“聽說你是第一個發現張二爹夫妻屍體的,我們就想問問當時的情況。”


    “是是。”二麻子掇了幾條凳子讓眾人坐下,迴憶道:“這不地裏要秋耕嚒,額家鋤耙前些天壞了,額尋思著張二爹家正好有,昨天一早就去他家借,誰料敲了半天門也沒個人應聲,便從窗戶往裏望,看見張二爹和他屋裏人趴在地上。額心想不好,莫不是他們害了啥急病?忙撞門進去,一摸他們身子,結果發現都死透了。額前天還跟縣裏的領導說來著,這要是早發現,指不定還能搶救呐。”


    “二麻子,麽扯遠了,撿要緊的說。”張長青打斷二麻子。


    “是是。額一看不對,就連忙向額們村長報告了。”


    “你是什麽時候去的張二爹家?”


    “早上,快七點的時候。當時天剛放亮,額還特意看了下時間。”


    “當時你有沒有看到什麽異樣?”


    “異樣?沒有。”


    “你再仔細想想,當時有沒有留意到什麽不尋常的東西?”


    二麻子皺起眉頭想了想,嘴裏道:“也沒什麽不尋常的……哦,額翻過他們身子,見他們都是笑著的。那個表情啊……額當時嚇了一大跳,還以為他們活著咧。”二麻子眯著眼睛,撮著嘴巴,臉上顯出恐懼的神色。


    “唔,除了這個外,還有什麽發現?”


    “沒有了。”二麻子使勁搖頭。


    “你當時撞門進去時,使了多大勁?”


    二麻子抬頭看了看丘山,又趕緊低下眼皮道:“那門關著,額撞了好幾下才撞開。”


    “老實說,你偷了張二爹什麽東西?”丘山猛地瞪著二麻子,神情嚴厲地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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