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龍開口送客,讓孔銘誠完全沒有想到,一個還未成年的沒落世子怎敢如此強勢!


    他的眼神瞟向了身邊的夫人趙氏。


    “等等!”趙氏心領神會的出聲阻止道:“蒯龍,你現在哪兒還有什麽世子身份?怎麽能這麽不識好歹!”


    蒯龍該有的禮節已經完全做到,此刻哪還會有什麽好的心情與孔家的人周旋,“我雖然是一介書生,隻不過鎮西侯府有家訓從不靠乞憐為生,什麽是好歹自有分寸!”


    孔銘誠出聲喝止自己夫人,實際上他心裏也有很大的不解,按說自己前麵所說,但凡有點腦子,也不會如此。


    難道女帝賜婚的事,真的讓蒯龍腦子出問題了?雖然他老婆的話不過隻是一個過渡,隻是為了讓蒯龍明白自己現在的境遇。


    但在他這個曾經鎮西侯府的家將眼中,再沒落,畢竟還是鎮西侯府的世子。單靠威懾是不行的,這也是為什麽他除了帶著夫人,還把妾室和兩個庶女帶上的原因。


    “龍兒,你伯母沒見過什麽世麵,不要和她一般見識。”孔銘誠看似寬宏大度的說道:“鎮西侯府畢竟還需要延續,這也是你身為鎮西侯府的世子的責任。”


    蒯龍冷眼的看著孔銘誠,以為靠夫人出來說幾句,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就能蒙騙自己?


    當下眼神冷冷的看向孔銘誠一言不發,等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龍兒,你一個人生活這麽些年,當知道生活不易。侯府怕也是沒多少日子可住了,再說也破爛成這樣,怎麽能是你一個世子住的地方。明日你就搬到孔家來住,就住你秦姨娘的西院。”


    孔銘誠的話還沒說完,他的小女兒孔雅君就不樂意了。


    “爹爹,怎麽能讓他住我們院子裏。西院全是女眷,他一個男人住進來算什麽!”


    “閉嘴!”孔銘誠聲音提高了幾分,“以後,你們姐妹都是龍兒的女人,有什麽方便不方便的!”


    聽到這裏,孔銘誠的妾室秦氏已經張大了嘴巴,她還奇怪為什麽今天把她們娘仨一起叫到鎮西侯府來見蒯龍,現在算是明白了。


    秦氏是妾,議事和家庭決議,她完全沒有參與的權利,最多也就是枕頭風,在正堂之上她也是坐在下首的位置,此刻心頭已經有些明白,原來竟然是這樣安排的。


    在孔銘誠的目光掃過來之後,秦氏連忙拉住女兒不要再說話。


    蒯龍對於孔銘誠這忽然的邀請,很是意外,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孔銘誠解釋道:“龍兒,再過兩年,你也十八了,雅嵐和雅君兩姐妹雖然並非孔家嫡女,但好在年齡適配。你已沒了長輩,我這個做伯伯的就當是充一次長輩,你也要為蒯家的香火著想。等你年滿十八,就把你們的婚禮辦了,也算對得起老侯爺了。”


    孔銘誠一副慈愛長者的模樣,和一套看似關愛的對話,可以說是把道德的至高點抓的死死的。如果沒有前麵孔銀鴻和丹虹清的事,如果蒯龍沒有任何婚約,那他的做法無疑會讓蒯龍感激。


    然而此刻卻是讓蒯龍對他的嘴臉看得一清二楚了。


    先是孔銀鴻前來希望他能“顧全大局”,又以兄弟情誼而論,之後孔銘誠又以鎮西侯府敗落來打壓,打壓不成馬上就把自己的兩個庶女一並當成了條件,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希望蒯龍不要提及丹虹清之事,徹底的忘記這一切。


    這番用心,可以看出,什麽女帝賜婚的借口都是假的,恐怕還有更深的東西在裏麵。


    丹家、孔家,誰也承擔不起他這個落魄世子被朝中大臣搶婚的汙名,為了掩飾這一點,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女兒來做交換。


    不管他什麽用心,僅此一點,就讓蒯龍對他、對孔家徹底失望了。


    “孔銘誠”蒯龍的嘴裏已經不再稱唿伯父,而是直唿其名,“你就是我侯府的一名家將出身,你也配和侯府聯姻?”


    蒯龍這一句話說出來,已經是徹底的不想和孔家有什麽臉麵情誼了。


    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用自己世子的身份對待外人,而且還是居高臨下的態度。


    盡管,這個世子身份也許僅僅隻能再維持一個月的時間。


    但這一個月之內,世子就是世子!


    趙氏一看蒯龍說話的語氣,頓時就咆哮了出來,“你個白眼狼,我們孔家好好心好意的給你找條出路,今後依靠孔家,就算鎮西侯府沒落了,好歹也是孔家女婿,怎麽那麽不識好人心!”


    蒯龍聽到這話,眼神冷冽的說道:“趙氏,念你也是侯府家將的家眷,我不與你計較,鎮西侯府再沒落,也是主子,該給你孔家的賞賜,這八年來沒有十萬也有八萬,輪不到你一個婦道人家來出頭。孔銘誠,帶著你的老婆女兒滾出去!”


    蒯龍再也不願看她一眼,對於這個趙氏的潑皮心態,他懶得計較。


    一個侯府家將出身的副將的老婆,能見識多大的世麵,井底之蛙的潑婦而已。


    吩咐賈平兒送客,轉身就向正堂外走去,臨走前,揮手打熄了蠟燭,頓時正堂裏一片漆黑。


    鎮西侯府,這些年他一直默默的謹守,不想張揚,卻不曾想到臨到成年前,上演這樣的一出戲!


    到底是宮裏那位的想法還是孔家有什麽,現在他還不得而知。


    八年特意的將府邸顯現衰敗之相,現在總算是看到了一些眉目,有的人終究會浮出水麵了。


    唯一打掃得極為幹淨的祠堂中,供奉著鎮西侯府的靈牌,卻隻有一個,靈牌上也隻有一行字,“鎮西侯府靈位!”


    爺爺、伯父、父親全都不知所蹤,盡管猜測已經遇難。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固執的沒有按照習俗一個個的寫上名字。


    整個鎮西侯府所有人全在這個靈牌上了。


    想要他鎮西侯府徹底消失,絕不可能!


    次日,蒯龍獨自叫了輛馬車直接去了京城的最中心。


    時值正午,皇宮大門上明晃晃的反射光線正好籠罩他全身,他手上抱著的是剛祭拜過的“鎮西侯府靈位”,就這樣站在宮門之外。


    守衛的禁衛軍剛想上前驅趕,走近一看,趕緊退了迴去,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而蒯龍就這樣不言不語的站在宮牆的大門下,一動不動。


    從正午到申時,太陽已經開始西下,宮牆上的大門始終未曾打開,裏麵也沒有一個傳訊出來。


    八年,從一個小童成長為少年,皇宮外的這一幕,就算有人看見,也少有人敢上前,更別說走近看清楚他懷中的靈牌上寫的什麽。


    唯獨禁軍統領,趁著巡視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遞上了一個水袋。


    蒯龍輕聲問了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小的邵文傑”統領雖然不敢多說,但這幾個字就說明了很多問題。


    這人至少和鎮西侯府有關聯,而且還不是什麽平等的關係。


    蒯龍把水袋還給了邵文傑,“鎮西侯府不懼任何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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