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慶殿,


    一間書房之內。


    房內燈火通明,兩個年輕人在一柄劍前並肩而立。


    身子靠得很近,但心思或許離得很遠。


    “你是用劍之人,不喜歡這玄乙劍麽?”


    蕭臨負手而立,看著牆上的玄乙劍緩緩說道。


    雲飛齊聽得此言,眉頭一皺,淡淡的迴道:“不喜歡。”


    玄乙劍,可是與大燕王璽和兵符統稱為大燕三大國之重器的至寶。


    且不說實際作用如何,


    它代表著的,是燕國的王權!


    他又怎能說喜歡?


    “不喜歡?”


    蕭臨眼睛一眯,淡淡的看了一眼雲飛齊,而後卻是燦爛的笑了起來,道:“也是,這劍金黃黃的,也確實不怎麽好看。”


    雲飛齊沒有迴話。


    兩個人就這麽站在玄乙劍麵前,默默無言。


    雲飛齊看著劍,沒有看蕭臨。


    蕭臨一直在看著他,可眼神,卻有些冷意。


    半響,


    蕭臨自顧自的笑了笑,而後又轉身走到了案台之上開始批閱奏折。


    雲飛齊這才微微扭頭看著他的背影,眉頭卻是又不由得深深的擰在了一起。


    二人一陣無言。


    良久,


    “飛齊。”


    蕭臨突然停下了批閱奏折,轉身對他開口道。


    “嗯?”


    蕭臨站起身,緩緩走到書房的另一麵牆壁麵前負手而立。


    雲飛齊跟隨他的腳步,站到了他的身後。


    蕭臨見此,伸手轉了轉身旁的一盞燭台。


    “哢嚓。”


    一聲輕響,燭台的底座被他扭了個一百八十度。


    與此同時,二人身前的那麵牆中心處也瞬間翻轉,露出了它的真麵目。


    這麵牆貼著的,


    是一張地圖!


    蕭臨看著這幅圖,開口說道:“這張地圖,是整個大陸的地圖。”


    “而這兒。”他伸手指著地圖最東的位置,又說道:“則是我們現在所處的大燕。”


    雲飛齊看著這幅圖,眉頭微蹙。


    因為這張地圖雖然標識著青玄十七國,甚至連滅亡的石國都有。


    可是整個地圖,隻有東邊的地理情況記載的比較詳細。


    也就是說,這張地圖,除了燕國周邊的幾個國家,其餘各國都沒有記載的太過清楚。


    見此,雲飛齊不由得開口說道:“為什麽除了東境,其他地域的國家地理都不清不楚的?”


    “沒辦法。”蕭臨搖了搖頭,道:“除了我們東境的這相鄰六國,其餘地方我們的探子沒有能打探的那麽詳細。”


    雲飛齊聽到這句話,也隻得繼續皺著眉頭看向地圖。


    燕國雖然說是身處大陸的最東方,但嚴格說起來其實還有一個國家和它一樣。


    晉國!


    晉國和燕國離得最近,位於燕國的東南方向,從地圖上看甚至要比燕國還要靠東一些。


    “你不是說,掃平天下,要快麽?”蕭臨看著地圖緩緩開口道。


    “當然。”雲飛齊迴道。


    他要讓蕭臨成為皇朝的皇帝,那就要在蕭臨死前完成掃平天下這一壯舉。


    而蕭臨能活多久?


    他今年都快二十七了,還能活多少年?


    蕭臨又不修煉也不習武,即便有雲飛齊這些年經常給他服用天元的靈丹妙藥為他調養身體。


    他也至多能活百年罷了。


    也就是說,留給雲飛齊的時間,


    頂多七十年!


    七十年內,大燕需要要滅了其餘十五國!


    如此,當然要越快越好!


    “再給我一年吧,我新繼位,還需要穩定一下人心。”蕭臨緩緩道。


    “好。”雲飛齊點了點頭。


    蕭臨走上前一步,緊緊靠著牆上的地圖,沉聲道:“一年後,我們的目標,就是此國!”


    說罷,他一根手指重重的點在地圖一角上!


    雲飛齊順著望去,眼神微微一凝。


    蕭臨所指之處,


    有著兩個紅色的字,


    晉國!


    ...............


    雲飛齊離開了蕭臨的書房,披著月光,漫步在大燕王宮之內。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上高懸的明月,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一座宮殿。


    他忽然笑了笑。


    因為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孔淵。


    想當年他第一次潛入大燕王宮,也是像現在這般。


    一抬頭,看著月亮,而後就看到了站在宮殿屋頂上的孔淵。


    甚至後來還在王宮邊緣之地打了一場。


    隻可惜,


    他現如今不在了。


    想到這兒,原本想著迴住處的雲飛齊忽然變了個方向,朝著觀星樓處走去。


    不久之後,他抬頭看著眼前高大五百米的觀星樓,沒有進樓,而是直接腳尖一點,法力一提,直接飛上了觀星樓頂。


    他緩緩走到孔淵生前最喜歡站的觀星台前。


    這裏,也是孔淵氣絕之地。


    他想了想,


    邁步走到了觀星台上,閉上眼,輕輕感受著晚風拂麵帶來的些許涼意。


    良久,


    他緩緩睜開眼睛,卻不由得一愣。


    因為他現在才發現了一件事。


    站在這處觀星台上,


    看得最清楚的,不是滿天星辰。


    而是........


    下方的餘慶殿。


    大燕中心,餘慶殿!


    “唉.........”


    雲飛齊一聲輕歎,伸手拂過這處觀星台的扶手。


    孔淵啊孔淵,


    即便是站在你最喜歡的高處。


    你心心念念的,


    依舊是你腳下的大燕麽?


    隨後他忽然朝著這觀星樓頂的四角望了一眼。


    他還記得,孔淵藏的酒都是在角落裏,有兩壇都是如此。


    他緩緩走到第三個角落,對著腳下的地磚輕輕扣指。


    “哢嚓!”


    地磚應聲而碎,他伸手撥開地磚碎片,往裏麵一看。


    果然,


    有酒的。


    雲飛齊提起酒壇,卻不由得一笑。


    酒壇底下,還有兩個酒杯。


    他連同酒杯一起,提著酒壇迴到那處觀星台前,倒了一杯酒放置在觀星台上。


    而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舉起酒杯,輕輕碰了一下另一個酒杯。


    “幹杯,孔統領。”


    他仰頭飲盡杯中酒,伸手拭去嘴角遺留酒水。


    他以前不愛喝酒,愛喝茶。


    但不知為何,自從那日和裴夢瑤再度挑明二人關係後,他喝茶的次數越來越少,反而是喝酒的次數越來越多。


    或許,真是應了那一句老話。


    借酒消愁。


    唉,


    夢瑤啊.......


    此前他和裴夢瑤都一直把二人之間的真實關係放在心底。心照不宣的從不提及此事,保持著二人之間殘存的那一絲曖昧。


    二人的關係,也不清不楚的保持了這麽多年。


    甚至,雲飛齊前些年還有些迷戀這種曖昧的感覺。


    可是,自那一日開始,他就意識到了一件事。


    夢,該醒了。


    一夜未歸,


    雲飛齊就這麽坐在觀星樓的地上,喝著酒,吹著風,度過了一整夜。


    應該是早上了,可天還沒有亮。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原來不知何時天空之上已是烏雲密布。


    還隱隱約約的有閃電在雲層之中穿梭,帶起陣陣雷鳴。


    要下雨了?


    雲飛齊站起身,彎腰剛想收拾一下地上的酒壇酒杯時,身後卻傳來一道柔和的女子嗓音。


    “飛齊。”


    他撿起酒壇的手頓時一滯,眉頭微皺,眼神閃爍不定。


    深深的閉上眼,而後再睜開時,已是古井無波般淡然。


    “何事?”雲飛齊轉過身,看著身後的女子淡淡道。


    裴夢瑤看著他手中的酒壇,柳眉微蹙,輕聲問道:“你怎麽又喝酒了?你這些年越來越喜歡喝酒了。”


    雲飛齊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酒壇,而後搖了搖頭,淡淡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說罷,身形直接拔地而起,化為一道白虹衝天而起。


    “你........”


    裴夢瑤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貝齒輕咬朱唇,眼眶浮現了些許水霧,臉上盡是一片委屈。


    又是這樣......


    自從那一日之後,雲飛齊這五年來總是刻意的疏離她。


    “轟隆——”


    伴隨著一聲響徹雲霄的雷鳴,天空之上密布的烏雲也開始降下了傾盆大雨。


    雨水打在裴夢瑤身上,她卻不管不顧,淋著雨,仰頭望向灰沉沉的天空。


    原來,


    烏雲也會攢滿委屈在一個小角落發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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