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好久不見。”


    雲飛齊看著眼前的女子一時間感慨萬千,輕聲說道。


    女子身穿著一件淡藍色薄紗外衫,一頭及腰長發隨風輕輕飄動。


    她,是裴夢瑤。


    雲飛齊還是忍不住的微微搖頭,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輕笑道:“可是你......你怎麽會來這兒的?”


    裴夢瑤看著他眨了眨眼睛,捂嘴輕笑道:“走著走著,就來啦。”


    雲飛齊還想說什麽,卻看見他身後緩緩走來一名男子。


    蕭臨!


    “殿下。”雲飛齊微微行禮。


    蕭臨對著他笑著點了點頭,而後又朝著裴夢瑤行禮道:“多謝姑娘相救。”


    顯然,他也很清楚那座冰山突然包裹住他所在的軍帳肯定是為了保護他。


    裴夢瑤倒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微微一笑,然後又目不轉睛的看著雲飛齊,似是方才那一會兒還沒看夠一般。


    蕭臨見此,也看著他說道:“飛齊,你們.....認識?”


    “認識。”雲飛齊笑著點了點頭。


    “哦........”蕭臨輕輕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


    接著他瞥了一眼雲飛齊腳下的蕭涯,而後又看著城頭之上的場景。


    所有叛軍已經盡數投降,此刻正在被淩都城守軍一個個卸下兵甲,押往別處。


    他看著這一切,似是還有些如夢似幻,轉頭對著雲飛齊輕聲道:“我們.......贏了?”


    “當然!”


    雲飛齊心中也是豪邁之情漸生,放聲一笑,而後對著蕭臨很認真的說道:


    “殿下,我說過,你就是天命所歸的——天命之子!”


    “天命.....”蕭臨看著他,看著雲飛齊認真的樣子。他心中微微觸動,眼中迷茫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撼動的堅定。


    他舉目四顧,看著天邊,沉聲道:“我,是天命之子!”


    “哼!”


    突然,一聲悶哼響起。


    雲飛齊和蕭臨轉頭一看,頓時一驚。


    此刻孔淵也在他們不遠處,可卻依靠著城牆,臉上表情猙獰異常,額頭青筋暴起,似在忍受難以言喻的痛苦。


    “噗!”一大口鮮血噴出,將他身旁的那塊城牆染成鮮紅一片。


    “孔統領!”


    雲飛齊和蕭臨連忙跑到他身旁攙扶著他。


    而蕭臨看著嘴角仍在不斷溢出鮮血的孔淵,一臉驚慌的出聲道:“孔統領,我立馬傳喚太醫!”


    雲飛齊沒有說話,他看得很清楚,孔淵此刻渾身血肉在不斷萎縮,歸根結底是因為他的氣血正在不斷枯竭。


    而這,就是他此前燃燒氣血的代價。


    不可逆,無法救!


    “殿下!”


    孔淵伸出不斷顫抖的手,握住了蕭臨的手,看著他緩緩開口道:“臣命不久矣,無需再費力了。”


    “孔統領......”蕭臨瞪大了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


    “殿下。”孔淵對著他勉強笑了笑,道:“我總有種預感,大燕的未來,會因你而輝煌.......會嗎?”


    “一定會的!”蕭臨看著他重重的點下頭!


    “哈哈.....好....噗!”孔淵又忍不住的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轉而又看向雲飛齊,吃力的笑道:“雲先生,能否.....勞煩你送我去觀星樓?我想在那裏度過最後的時光。”


    “真的........不去明月樓看看麽?”雲飛齊輕聲道。


    “哈哈,沒必要啦。再高的地方,也不及那裏好。那裏不是最高,卻是我心中的.....最好。”孔淵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小。


    見此,雲飛齊眼神一凝,立馬背上他,手中扶搖劍往空中一拋,一躍而上化為一道白色劍虹禦劍朝著觀星樓飛去。


    體內劍氣幾乎全部湧入腳下扶搖劍,霎時間速度一提再提,近萬米距離幾乎數十息間即到!


    “轟——”


    一道白虹重重落到觀星樓之上,揚起陣陣煙塵。


    雲飛齊背著孔淵,將他放到了一方觀星台之上。


    這裏是觀星樓上看風景的最好地方,而雲飛齊也記得,他第一次來這觀星樓時,孔淵就是坐在這裏等他的。


    “孔統領,到了。”雲飛齊對著已經閉上眼睛的孔淵輕聲道。


    “嗬......謝....謝了。”


    孔淵吃力的睜開眼睛,看著周圍微微一笑。


    與此同時,他原本年輕的麵龐開始迅速衰老,生出一道道皺紋和老年斑。


    起初二十歲的青年,幾乎在瞬間就變成了看起來像是七八十歲的老朽。


    “咳咳.....”


    孔淵看著天空,眼神迷離,似有追憶之色浮現,緩緩開口道:


    “活了百多年,終於要走了......”


    “我出生武道世家,六歲習武,十歲窺得武道門徑,十二歲便入後天之境,十五歲便入先天,被稱作大燕之內武道第一天才。”


    “也是那一年,大燕上一任守護者找到了我,收我為徒。”


    “三十歲,悟得武道真諦,成為大宗師。”


    “自此,我接過了上一任燕國守護者的重任,守在這大燕王宮之內,再未離去過。”


    “活了一百一十三年,卻在這大燕王宮之內蹉跎了整整八十餘年。”


    老邁的孔淵輕輕一歎,神色間盡是疲憊。


    “你在這兒,還藏著酒麽?”


    沒來由的,雲飛齊突然想起當日孔淵曾在這裏的角落翻出一壇酒的。


    “哈哈.....有,在那兒。”孔淵笑了笑,伸出手指顫巍巍的朝著一處地方指去。


    雲飛齊走過去,劍氣一震將那塊地磚震碎,取出了那一壇酒。


    還有兩個酒杯。


    孔淵上次也是這樣,藏酒的地方都有兩個酒杯,也許......


    他一直在等著能和他共飲一杯之人?


    雲飛齊提著酒迴到孔淵身旁,給自己和他各倒了一杯。


    “你不是不好酒麽?”孔淵接過酒杯,看著他輕笑道。


    “我想,這種時候應該有酒。”雲飛齊看著他說道,而後仰頭飲盡杯中酒,可臉色卻是一陣難看。


    苦澀,


    辣喉嚨。


    孔淵看著他這幅難受的樣子哈哈一笑,而後卻是看著手中的青銅酒杯眼神迷離,臉上笑意也漸漸消失。


    雲飛齊看著他,忍不住問道:“孔統領,你.......後悔過麽?”


    “後悔什麽?”孔淵不解道。


    “後悔做燕國的這個.....守護者,你是大宗師,本可以有精彩的人生。可是你卻在這大燕王宮之內,看了八十年千篇一律的風景。”雲飛齊緩緩說道。


    他很不明白,為何孔淵會這麽做。


    家國大義?


    他沒體會過,所以他不懂,故而才有此問,卻不曾想孔淵的迴答出乎了他的意料。


    “哈哈哈哈,我天天都在後悔啊。”孔淵放聲大笑道。


    “啊?”雲飛齊一愣。


    “我當然後悔了,我天天都在後悔。天天都在想,想當初為什麽要答應老家夥當這個守護者。想外麵的花花世界那麽精彩,那麽讓人神往。”孔淵輕笑道。


    說罷,他的眼神卻漸漸飄忽,緩緩開口道:“可是想著想著,八十年就過去了。”


    “再想著想著,我都要死了,死在這待了八十年的大燕王宮之內。”


    雲飛齊看著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


    “喂,雲先生,你有喜歡的女子麽?”


    “啊?!”雲飛齊愕然,渾然不知孔淵為何突然問這麽一句話。


    孔淵沒有看他,依舊是笑著看向手中酒杯,仿佛這酒杯藏著什麽有趣之事一般。


    眼看酒杯,卻想著往昔歲月。


    半響,他才輕聲說道:“我三十歲入王宮,再未離開。”


    “可我三十歲之前,一直在這天下的江湖之中闖蕩,去過最近的晉國,也去過很遠很遠的趙國。”


    “就那麽巧,在我二十九歲那一年,我碰到了一位女子。”


    “不算很漂亮,別人都這麽說。”


    “也算很漂亮,在我眼裏是的。”


    “當時我在行俠仗義,對一位當街強搶民女的惡霸出手。”


    “可那女子卻將我誤認為惡霸的打手,竟是二話不說對著我下了狠手,突然偷襲,我還真是差點著了她的道哈哈。”


    “不過還好,我終究是武藝高強。”


    “事後她得知事情原委後,連忙向我道歉。”


    “這女子傻傻的。”


    “在此之前,我也從未見過她。”


    “可我看著她.......”


    “沒來由的,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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