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家主宅的內室,奢侈華貴的象牙床上,幽涼川將蘇醒過來的白雪柔用力揉進懷裏。


    “柔兒,你終於醒了,你可知道這幾個月來,我有多擔心你?”


    “你沉睡的這些日子,我終日渾渾噩噩、度日如年。”


    “柔兒,我不能沒有你,以後別再這樣嚇我,好不好?”


    女人的眉目幾不可察地淺淺皺起,似乎沒有被男人聲情並茂的情話而感動。


    “幽郎,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


    白雪柔嬌聲迴應著男人的情話,一雙情意綿綿的美目,卻一眨不眨地落在不遠處的幽蘭殤身上。


    噬心咒,本就是出自於她的手筆。


    早在幽蘭殤和茶依依大婚的當天,她就給自己和幽蘭殤下了這種咒術。


    此咒在一眾咒術中較為特殊,隻能傷己、不能傷對方。


    一對情人間,若有其中一人變心,另一人就會受到噬心咒的反噬。


    負心人不會受到任何懲罰,癡心人則會因負心人的變心、而受盡情傷帶來的痛苦。


    可謂是名副其實的‘倒反天罡’。


    她之所以會給自己和幽蘭殤下噬心咒,無非是很確定最先變心的那個人會是自己。


    沒想到結果大大出乎她的預料,先變心的那人竟是幽蘭殤!


    好在幽蘭殤心裏還是有她的,願意舍下妻子和孩子來救她。


    比起幽涼川口頭上的愛意,她更喜歡男人用實際行動表達出來的愛意……


    幽涼川與白雪柔麵對麵相擁而抱,自然看不見女人此刻對著另一個男人的眉目傳情。


    微不足道的小小醫修,感知到內室中不同尋常的詭異氣氛,立刻悄無聲息地退出‘是非之地’。


    迫於無奈陪著幽夫人演戲,已經夠讓她心神不寧、惶恐不安了。


    她可不想再被卷入更複雜的事件當中。


    幽蘭殤微微眯著漆黑的鳳眸,銳利的眸光晦暗難明。


    白雪柔心下感覺奇怪。


    幽蘭殤為了救她,不惜傷害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現在她終於‘蘇醒’過來,他怎麽會用這種探究、寒涼的眼神看著自己?


    就算他天性淡漠、喜怒不形於色,也不該這般冷漠才是。


    難道說……


    他發現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一場戲嗎?


    為了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想,她柔聲開口試探道。


    “阿殤,多謝你……”


    女人悅耳的嗓音戛然而止, 迴應她的是男人甩袖而去、蕩起的珠簾碰撞之音。


    白雪柔被男人帶著怒氣的舉動,驚得麵容錯愕,好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幽涼川聽見身後的動靜,緩緩放開懷中的女人。


    他掃了一眼搖擺亂晃的玉質珠簾,又垂眸瞧著女人明顯被嚇到的臉色,難得為幽蘭殤說了一句‘好’話。


    “柔兒,別怕,殤兒這個時候心情不好,也是在所難免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幽蘭殤這一次為了救柔兒,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任誰都不可能內心毫無波動。


    白雪柔的神情仍是呆愣,似乎連眼睛都忘記要眨。


    她順著幽涼川的力道,再次被擁入懷中。


    神經的緊繃和心底的恐懼,不但沒有消失,反而隻增不減……


    幽蘭殤從幽家的主宅疾步而出,一襲黑衣將男人本就陰沉的臉色染得更加可怖。


    他的雙眸因憤怒而變得猩紅,冷硬的下顎線透著刺骨的寒意。


    整個人如一頭失控的猛獸,散發出喪心病狂的危險氣息。


    幽宅中的仆婢和修者,見幽蘭殤如‘瘟神’一般恐怖的模樣,紛紛嚇得跪倒在地,生怕一不小心就命喪當場。


    男人沒有理會身邊人的反應,他腳步生風、似乎著急著去哪兒。


    幽蘭殤從未像現在這樣六神無主過,像是有很重要的東西已經離他而去,再也找不迴來。


    某個念頭,在男人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慌亂的鳳眸驟然一縮,猛然揮手大喊一聲。


    “不可能!”


    熙熙攘攘、繁華安寧的街邊,叫賣聲此起彼伏、各樣小吃琳琅滿目,人頭攢動、熱鬧喧嘩。


    沉浸在享受中的人們,到死都沒有預料到,他們會因突如其來的攻擊而死不瞑目。


    幽蘭殤那一下簡單的揮手、攜帶著極大的怒意,導致下方無辜死傷的人群不計其數。


    他卻毫無覺察。


    如今的男人,滿心滿眼都是身在地宮裏的茶依依。


    其它的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引起他的注意。


    光線昏暗的地宮陰氣森森,感受不到一絲的活氣。


    有淩亂急切地腳步聲響起,在空蕩寂寥的地宮裏震出清晰的迴音。


    “哢嚓!哢嚓!”


    一具接一具的人形白骨被毫不留情地踩斷。


    骨頭的碎裂聲,讓充滿鬼氣的地宮更顯毛森骨立。


    幽蘭殤的步伐越來越快,陰鷙淡漠的眉眼間,染上急不可待的恐懾之色。


    等他終於走到熟悉的房間門口,氣都還沒喘勻,就抬目朝裏麵看去。


    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正安靜地躺在暖玉石床之上。


    幸好!


    他吊在胸間的一口氣總算平穩的放下。


    從親眼看到茶依依的那一秒,男人臉上的陰鷙迅速消散於無形,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纏綿的溫柔。


    他站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兒,唿吸慢慢歸於平靜之後,才腳步輕輕地朝石床上的女人走去。


    腳步無聲無息,生怕驚擾到睡著的女人。


    男人還想著一會兒要將女人吻醒。


    或許她會朝他發脾氣、或者會幹脆不理他。


    甚至會怨他、恨他,扇他一巴掌。


    不管她如何對他,他統統都會好好地受著。


    餘生,他會用一輩子去補償她、嗬護她、愛她……


    然而,幽蘭殤所有的美好想象,在他親眼看到茶依依滿臉的鮮血時,煙消雲散。


    女人死不瞑目的淒慘麵容,猝不及防闖入他的眸底。


    刹那間,男人的心仿佛被抹去了所有的顏色,無邊的黑暗像是一頭巨獸將他一口侵吞而下。


    幽蘭殤高大挺拔的身軀,肉眼可見地開始顫抖,渾身上下的血液在一瞬間被凝固凍結。


    他用了好半天才找迴手腳的知覺,如行屍走肉僵硬地靠近他心尖上的女人。


    怎麽會這樣?


    到底是誰殺了他的夫人?


    無數個問題如潮水般湧進他的腦海中,可他卻半分思考的能力都沒有。


    他伸出顫抖的食指,一點一點靠近女人的鼻尖。


    “嘀嗒!”


    一滴清淚落在男人骨節分明的食指之上,猶如無聲的悲戚。


    女人冰冷的屍體,不斷刺激著幽蘭殤的神經,讓他頭痛欲裂。


    “哈哈哈哈……”


    他將女人的屍體用力抱進懷裏,神情癲狂地仰天大笑,宛如地獄裏的惡鬼修羅。


    ‘哢吧’一聲。


    男人頭上的發冠斷裂,三千青絲如綢緞一般滑落而下,更襯得他容貌妖異、絕美。


    幽蘭殤抬手合上女人的眼皮,細心溫柔地為她擦去臉上的汙血,魔怔似的自語。


    “夫人,相信我,我是愛你的,嗯?”


    話落,男人的額間漸漸浮現出一個赤色魔紋……


    ……


    “嘀嗒,嘀嗒……”


    越來越多的清淚,從幽蘭殤的鳳眸中滑落,一滴一滴濺落在女人冰冷的臉蛋上。


    巨大的悲痛幾乎席卷了他,如天狗食月般、一點一點蠶食他為數不多的理智。


    男人一雙如墨染的漆黑眸色,不知不覺間變為神秘詭異的暗紫色。


    就連滴落眼眶的淚水,都從無色的透明液體轉為顆顆凝固的紫水晶。


    此時,若是有外人在場,必會被眼前的畫麵給嚇得癱倒在地。


    隻見男人俊雅絕色的臉上,呈現出半人半魔的稀有駭人之麵孔。


    他的五官沒有分毫變化,唯有一雙鳳眸清晰的昭示著,男人不同尋常的兩副人格。


    左邊的鳳眸仍是黑色,裏麵流淌著晶瑩的清淚。


    右邊的鳳眸乃是紫色,裏麵溢出的紫色淚水,在滑落眼眶接觸到空氣的那一秒,會凝結成細小的紫水晶。


    稀世罕見。


    “嗬~”


    空蕩寂靜的房間裏,傳來一聲極其輕蔑地嗤笑。


    幽蘭殤低眸看著聚落在女人身上的紫水晶,對突然冒出來的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震驚、訝然之色。


    聰明如他,或許這會兒已經猜出了少許的真相。


    “你是誰?”


    “離殤。”


    離殤?


    幽蘭殤低低淺笑出聲。


    雖是笑,臉上卻瞧不出一絲喜悅。


    這名字,倒是應時應景。


    “幽蘭殤,你後悔嗎?”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們兩人的聲音相似度很高,隻不過紫眸男人的聲音更加低啞渾厚。


    “後悔?”幽蘭殤苦笑著咀嚼這兩個字,“後悔有什麽用!她不會再原諒我了。”


    他做過那麽多傷害她的事,她一定對他恨之入骨。


    依照夫人溫軟的性子,她不會來找他報仇,她隻會永遠離開他、生生世世都不複相見。


    天知道,他巴不得她能來找他‘報仇雪恨’。


    這一次,夫人對他要殺要剮,他都絕不會反抗。


    紫眸男人冷‘哼’一聲,帶著十足的嘲諷和惡意。


    “她當然不會再原諒你,你傷她的,她可以不跟你計較;但你敢傷她的孩子,哪個女人會原諒你?”


    女人就是這樣奇怪。


    男人怎麽傷害她們,她們最後都可以不計前嫌的放下。


    但唯獨傷害她們的孩子,她們會記恨一輩子、永遠不原諒。


    難道孩子比她們自己更重要嗎?


    幽蘭殤的手背和脖子上青筋冒起、根根分明,膨脹鼓起的血管好似隨時都有爆炸的危險。


    有些認知,即使自己心裏清楚,但當從別人的嘴裏說出來時,他也仍然無法直麵事實的真相。


    沒有人說時,還可以躲到‘龜殼’裏自欺欺人。


    一旦有人戳破這個‘龜殼’,無所遁形的事實,會讓他再無逃避的機會。


    紫眸男人感知到幽蘭殤的情緒,繼續刺激道。


    “不光依依不會原諒你,我也不會原諒你,你殺了我的女人和孩子,我絕不會讓你好過!”


    “你的女人?你說誰是你的女人?”


    幽蘭殤像是被觸到逆鱗之人,整個人周身的氣場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


    他本就身著一襲黑衣,黑衣襯得黑眸更是冷沉,如同寒冬深夜的一片深淵,絕對的黑不見底、絕對的驚濤駭浪。


    散發著淡淡光芒的暖玉石床周圍,猛然掀起一股勢如破竹的氣流。


    氣流掃蕩的瞬間,發出陣陣爆破之聲。


    堅硬的石壁上,炸裂出道道一寸之寬的裂紋,甚為醒目。


    “幽蘭殤,你有生氣的資格嗎?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不久前為白雪柔做出的蠢事?”


    紫眸男人對幽蘭殤顯露在外怒意絲毫不放在眼裏,口中吐出的話堅定有力,像是故意在對方的逆鱗上來迴‘蹦躂’。


    “別大言不慚地說你愛‘依依’,你若真的愛她,現在就應該殺了白雪柔和幽涼川那兩個罪魁禍首,然後再自殺、以死謝罪,這樣才能表明你的真心。”


    紫色的眸光愈發幽深沉墜、暗色詭譎,令人捉摸不透其隱藏極深的用意。


    “幽蘭殤,你有怒氣不該對著我發,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傷害不到我。”


    “你是我?”


    “沒錯,我是你體內的另外一個人格。”


    趁著幽蘭殤還未完全消化他話中的意思,紫眸男人繼續說話。


    “依依肚子裏的孩子,不光是我的,也同樣是你的。”


    “我本來擔心你會因嫉妒殺了那個孩子,特地讓你在夢中看見那晚的光景,沒想到還是未能阻止你‘弑子’的行徑。”


    “你說,那孩子是我的?”


    幽蘭殤的俊臉上,扯出一抹絕望諷刺的笑意,仿佛臨死之人的迴光返照。


    “當然,我沒必要騙你。”


    他和他同根同源,本就是一個人,以後遲早會融為一體……


    “好。”


    幽蘭殤目光癡癡地盯著女人的臉,俯身在女人的唇瓣印上長久的一吻。


    “夫人,我去殺了那些害你的人,然後再以死贖罪;若有來世,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沒有……”


    夢中最後的畫麵是,一片屍山血海、天塌地陷,不管是修者、凡人,還是妖魔鬼怪,全部都陷在煉獄中苦苦掙紮。


    幽蘭殤立於眾生之上,俯看下方的慘狀,麵色慘然地伸手挖出自己的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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