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忙活了一整天,邊霽始終渾渾噩噩,工作中出了不少岔子。


    身邊的同事都看出了他狀態很差,勸他請假休息,可邊霽每次都是微微一笑,拒絕了這份好意提醒。


    狀態差邊霽很清楚問題出在哪裏,可這個時候,他也隻能強撐著。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邊霽立馬坐車去了醫院,陪著邊曉吃完飯,又叮囑了陪護阿姨一些事情,待天徹底黑下來,邊霽才離開醫院。


    出了醫院,邊霽便有些撐不住了,走到花壇邊幹嘔到頭暈眼花,緩了好久才有力氣坐起身。


    自從幾次拒絕了田姐入院的提議,邊霽暫時還不想去麵對她,去了無非還是勸他入院治療。


    軀體化症狀越來越嚴重,偷偷拿到顧淵家的藥也吃完了……


    想了想,邊霽歎了口氣,等身體有力氣了才坐上公交,迴了屬於他自己的住所。


    進門後邊霽已經虛弱的沒有力氣了,等從床頭櫃裏把藥拿出來吃下去,他連箱子都沒力氣放迴原位,便躺上床昏睡過去。


    藥裏的成分讓他恍若變成人機,隻知道睡覺。


    但身體是睡著了,靈魂卻沒有,邊霽在夢裏又迴到了那天……


    陰暗潮濕的倉庫,顧淵不敢置信的表情,以及他那雙藏不住恨意和失望的眼睛……


    “跑吧,趁著這段時間跑的越遠越好,等我抓到你……這輩子你都別想逃了。”


    睡夢中的邊霽眼角一滴淚滑落,深入鬢角消失不見,隻在臉頰上留下一道濕痕。


    可是顧淵……


    我並不想逃,我想在你身邊,哪怕是糾纏一輩子……


    可是,我生病了。


    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嗎。


    …………


    等到邊霽再一次睜眼,大腦傳達來的混沌之感讓他難以忽視。


    屋內漆黑一片,連一絲月光都沒有透進來,邊霽忍著頭疼欲裂從床上坐起身,正要起身下床開燈,寂靜的臥室內卻突然響起一聲打火機蓋子彈開的清脆聲。


    邊霽一頓,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窗邊的陰暗處,隻有一簇火苗發出的亮光。


    alpha低頭,點燃嘴裏咬著的香煙同時,火苗也映照出了他那優越的下顎線條。


    看見顧淵的一瞬間,邊霽仿佛喪失了語言係統,他張了張嘴,卻無法發出一點聲音,甚至混沌的大腦讓他無法理解現在究竟是一種什麽狀況。


    “睡夠了?”顧淵率先出聲,可發出的聲音並沒有比邊霽的狀態好多少,又沉又啞,像是被煙熏壞了嗓子。


    邊霽發不出聲音,隻能下意識點了點頭。


    他看不清顧淵,隻能聽到他那邊傳來的動靜,他手裏應該是拿著一個東西,並時不時的在窗沿上嗑一下,發出了一點細微的聲響。


    意識到顧淵看不見他,邊霽又趕緊清了清嗓子,啞著嗓子迴答:“我……我迴來拿點東西,太累了就不小心睡著了,你怎麽會來?”


    “打你電話打不通。”


    憑借很虛弱的光影,邊霽看見顧淵站起了身走到了窗邊,下一秒窗簾向兩邊拉開的聲音響起,月光灑進來,他的身影這才清晰。


    與此同時,邊霽也看清了他手中的東西,以及……窗台上橫七豎八擺落的藥盒。


    那一瞬間,邊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腦袋轟地一聲炸開。


    他大腦一片混沌,像被濃霧籠罩著一樣,窒息的黑霧將他牢牢籠罩。


    往日的一幕幕爭先恐後占領著他的感官,窗台前的那一幕發生的太突然,讓他無法思考。


    恐懼,害怕,失望,痛苦……


    種種情緒將邊霽整個人包裹,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忘了該怎樣去唿吸,宕機的大腦隻能讓他專注於一件事——


    顧淵知道了……


    知道了自己生病,看到了自己正常外表下腐爛的靈魂……


    一滴淚終於從眼角滑下來,沾濕他蒼白的臉頰。


    顧淵就那麽看著他,將他臉上細微的表情盡收眼中,然後一步步向他走來。


    直到在麵前站立,他用他手裏握著的東西挑起了邊霽的下巴,看著下巴上的那顆淚珠砸到他的手上。


    “到時間了。”顧淵說,“該解釋了。”


    邊霽渙散的瞳孔慢慢聚焦,落在顧淵的臉上,又緩慢移動到他手中的那把槍上。


    “就是這樣啊……”邊霽的聲音很輕,輕到連他自己都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他的迴答也像是事先設置好的工序一般,盯著那把槍輕聲迴答。


    “你不是都看到了嗎,槍我拿走了,解釋……”


    他苦笑:“你想聽什麽樣的解釋呢?”


    此時那把槍的槍頭就抵在他的下巴上,如果顧淵記得不錯,這把槍裏是有子彈的。


    麵對如此近距離的威脅,邊霽像是全然無感,他甚至沒有流露出一絲緊張害怕的表情,甚至……


    甚至他臉上的那種淡然,竟讓顧淵有一種他在渴望,渴望自己扣下扳機的錯覺。


    顧淵皺了皺眉,食指勾住槍把轉了個彎,將槍頭調轉收迴。


    然後他看著邊霽,以一種命令的口吻道:“把褲子脫了。”


    邊霽一愣,不過隻有短短兩秒,很快他便點點頭,像個聽話的提線木偶一般低頭開始脫自己的褲子。


    屋內照明隻有稀薄的月光,可邊霽很白,在這行情況下顧淵還是能清楚看見他雪白筆直的雙腿。


    顧淵下巴往床上一抬,又吩咐道:“躺上去,岔開腿。”


    邊霽這次連那兩秒的怔愣都沒有,幾乎是顧淵剛說完,他便聽話的躺了上去,並分開了雙腿。


    顧淵走過去,常年訓練的手心帶著薄薄一層繭。


    他摸上邊霽的小腿,停留片刻後便順著小腿徑直往上,直到那薄繭落在大腿處,那經常年反複折磨而留下的傷疤上。


    邊霽終於有了反應,身子猛地一抖。


    顧淵沒抬頭,更沒在意他的反應,目光仍落在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疤上。


    他撫摸的動作很輕,從他平靜的語調裏也分辨不出他的情緒。


    “自己割的?”


    邊霽沉默兩秒,點頭。


    “很想死?”顧淵又問。


    這次邊霽沉默的時間久了許多,就當顧淵以為他不會迴答,或者就算迴答也是點頭承認時,邊霽卻突然抬起手按上了顧淵放在他大腿上的手背。


    “這幾年,我無時無刻都想去死。”


    “可是……”邊霽的手緊了緊,“現在,我不想死了。”


    “我想活著,跟你一起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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