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霽的決定還是草率了。


    在走進顧淵位於港城的住處,走進那棟被全景玻璃籠罩住的房子內的那一刻,他後悔了。


    果然……


    他和他之間,就算排除那些算計與誤會,身份階級也是他無論怎麽努力也跨不過去的鴻溝。


    少年時期的富裕早已被這幾年顛沛流離的生活給消磨殆盡,現在的他站在這個屋子內,顯得格格不入。


    地板亮的反光,邊霽站在上麵,看著上麵倒映著他的身影。


    瘦小,空落,孤獨,窮酸……


    而前方不遠處顧淵的影子,卻光鮮,高大,幸福,富裕……


    這對比明顯的赤裸裸,明顯到邊霽眼眶漲得發疼。


    這幾天積攢重新來過的勇氣,好像——


    “發什麽呆?”


    顧淵的聲音打斷了邊霽的思緒,他抬起頭,看著顧淵對著他伸出了手。


    邊霽看著麵前那隻骨節分明的手發怔。


    背在身後蜷縮的手似乎又有了大膽的勇氣……


    可就在他要伸出手時,麵前的那隻手卻突然調轉了方向,對著另一側勾了勾。


    很快便有一位男性alpha走上前,他手裏提著醫藥箱,對著顧淵點了點頭。


    “顧少。”


    顧淵又指了指邊霽,邊往樓梯方向走邊吩咐:“給他看看傷。”


    “是。”


    邊霽想說不用,可顧淵的身影已經上了樓梯,麵前這位alpha醫生看起來不苟言笑,隻麵無表情的盯著他看。


    邊霽扣了下自己的手心,輕聲說:“麻煩您了。”


    可能是時間太短再加上擠了公交的原因,邊霽腹部的傷口周圍有些紅腫,上藥包紮的時候有點疼。


    等全部弄完,邊霽已經忍得臉色煞白,汗濕的頭發濕噠噠的粘在額頭上。


    醫生站起了身,仍舊是話少的可憐,隻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便拿著醫藥箱離開了。


    邊霽獨自坐在沙發上緩了會兒,這期間房子裏再也沒有出現一個身影。


    偌大的房子內靜的出奇。


    邊霽猶豫了很久要不要上去找顧淵,或者是離開。


    可最終還是不理智占了上風。


    他聽從了心裏的意願,他不願意離開……


    暫時不知該去往哪裏,邊霽隻好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坐久了累了,他便拿個抱枕墊在腦袋下,歪在沙發上躺著。


    太靜了……


    夕陽西下,透明全景玻璃上都被一層橘色的光籠罩,漸漸的,邊霽不知何時闔上了眼,趴在沙發上沉沉睡了過去。


    等顧淵洗完澡從樓上下來時,天已經黑透了,他走到沙發前,看見的便是睡著的邊霽。


    瘦小的身體蜷縮著,隻占了沙發二分之一的位置,身上穿的白色毛衣皺了,卷起的邊露出了腹部一小塊皮膚以及紗布的一角,他雙手交疊枕在腦袋下,渾身上下都透著一副乖巧的模樣。


    顧淵放輕腳步走過去蹲在了他的麵前,看著他臉上過於白皙的肌膚,他的嘴巴,他的鼻梁,他的睫毛,以及他薄薄的眼皮上露出的淺淡青筋……


    這次再見麵,他確實變得乖巧許多。


    可往日的教訓讓顧淵分不清他究竟是裝的還是真的。


    精神問題……


    顧淵又想起了醫生的話,以及調查出來的那一點不確定真實性的病例。


    他煩躁的蹙起眉,低頭甩了下頭發上即將滴落的水珠,沒想到這個動作竟然會驚醒睡夢中的邊霽。


    兩人一個低眸,一個抬眸,視線無聲相撞。


    僵持了許久,兩人都沒有說話,可顧淵卻很明顯的感受到了邊霽表情的變化。


    這個眼神似曾相識,好像就在不久前發生過。


    就在今天下午,他去找他,他打開門的……那個瞬間。


    想起醫生的話,顧淵沒有動,就那樣蹲在沙發前盯著邊霽看。


    很快邊霽抬起了手,眼神裏還透著剛睡醒的迷茫,抬起的手如下午時一樣,輕輕地捧起了顧淵的臉,揚起嘴角溫柔的笑著。


    “你來啦……”


    顧淵沒有說話。


    邊霽摸了他臉一會兒,嘟囔著撅起嘴:“你怎麽還是不說話啊,雖然你有時候說話時挺難聽的,但都這麽久了……”


    邊霽垂下眼,眼眸有些落寞:“我很想你,真的不能陪我說說話嗎。”


    顧淵內心劇烈震顫,麵上卻不顯,兩人就維持這個姿勢安靜很久。


    慢慢的,拂在臉上的手慢慢垂下,邊霽重新躺迴沙發上,翻身麵朝裏閉上了眼睛。


    很快他的唿吸便變得平穩,像是剛才的事情從沒發生過一樣。


    顧淵又蹲了一會兒,直到感覺腿麻了才站起身。


    他放輕腳步上了樓,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通話結束後,顧淵手邊的煙灰缸已經被煙頭填滿,剛才電話裏那人的話無比清晰的迴蕩在耳邊——


    初步判定是幻覺幻聽,並且有自殘傾向,具體情況需要進一步觀察……


    “嗬。”


    顧淵被煙絲滲泡過的嗓子發出一聲嗤笑,然後便一聲接著一聲,笑的停不下來。


    落地窗上倒映著他的身影,alpha有著一張足以讓所有omega傾倒的英俊麵容,可此時卻像個失心瘋一樣癲狂大笑。


    邊霽是被一陣下樓的腳步聲吵醒的,懵逼的睜開眼,他反應了很久才想起現在自己身處何地。


    緊接著他迅速從沙發上站起身,暗自懊惱自己怎麽會就這麽睡著了。


    顧淵走過來看了他一眼後便自顧自地走到沙發前坐下,拿起手機低頭翻看著什麽。


    邊霽站在他麵前躊躇著,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問道:“顧淵,我……要不我先迴家了。”


    “迴哪。”顧淵頭都沒抬,冷淡開口,“下午才說的話這就忘了?在這兒待著。”


    “……哦。”


    可是他該住在哪裏呢?邊霽獨自心裏想著。


    該不會在傷好之前,他都要睡在沙發上吧……


    睡沙發倒也不是不行,可是在客廳總歸是不太方便,萬一來個人啥的……


    “發什麽呆呢。”


    顧淵突然出聲打斷了邊霽發散的思緒,邊霽嚇了一跳,立即抬起了頭。


    “嗯?沒……沒發呆,怎麽了嗎?”


    邊霽把手機遞給他:“餓了,你來點餐。”


    “啊?”邊霽更懵了。


    顧淵來到港城,難道一直都是一個人住?連個伺候的阿姨都沒有,實在是很不符合顧淵的作風。


    收迴思緒,邊霽接過手機,低頭看向手機頁麵。


    手機上是一家私房菜館, 購物車裏已經點好了幾道菜,其中還有一份貴到驚人的藥膳大骨湯。


    想到了什麽,邊霽又把手機遞了迴去,他抬起一雙亮晶晶的眼眸看著顧淵,認真道:“別點了,我來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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