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和梧桐兩人對視一眼,隻見兩人都是說不盡的苦楚。


    “我的父親,也曾是鬼族的司掌,名叫司崇,您作為司掌,應該聽說過他。”鳳的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讓康樂聽清。


    聽到司崇這個名字時,康樂微不可察的蹙起了眉頭,她確實聽說過這位司掌,古板嚴苛,沒有一點人情味,不過為人倒是正直。


    她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司崇這個人的存在。


    鳳見她點了頭,臉上表情涼薄,絲毫沒有提到父親時的思念,“既然您知道他,就一定知道,他是個墨守成規不懂變通的老古板,處處遵循著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一點不肯改變。”


    隻見鳳轉過臉深情的忘了一眼身旁的梧桐,“梧桐一開始是從外麵買來照顧我的丫鬟,朝夕相處讓我對他他產生了感情。後來有一次……”


    鳳開始迴憶起曾經那段過往,似乎很甜蜜,臉上的神情,也緩和許多。


    “我不想讀書,從家裏偷溜出去,一個人跑到這鳳凰山,誰知天突然下起了雨,一開始隻是些濛濛細雨,我便沒多在意,隻躲在這棵老槐樹下避雨,後來雨下得愈發大,我隻能找更適合避雨的地方。”


    男人語氣不徐不疾,聲音也如珠落玉盤,倒是撫平康樂心中怒火,“我躲進一個山洞裏,剛坐下就聽見外麵有人叫我,那聲音一聽就知道是那個蠢丫頭的,我出去迎他,隻見他穿了一身單薄的丫鬟服撐著把油紙傘就出來了,衣裙上全是泥濘,鞋子也被磨破。”


    說到這裏,梧桐好像還不好意思,紅著臉低下了頭,眼神中盡是柔情。


    “等一下……你到底男的女的?”康樂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打破了恰到好處的氣氛。


    二人相視一笑後,鳳與康樂解釋道:“他是男兒身。梧桐……他的父親,是個脾氣古怪的人牙子,平日裏總打一斤酒裝在葫蘆裏,掛在腰間……”他還沒說完康樂就懂了,酒鬼嘛。


    鳳頓了一下,望著梧桐,好像在無聲征求他的意見,梧桐悲慟的點點頭,隻聽鳳繼續用隻夠兩人聽見的聲音道:“梧桐的母親,是我家的掃地丫頭。那日她被冤枉偷了我父親小妾的戒指,懲罰後就被趕出了家門。女人無處可去,在外麵遊蕩,誰知就遇上了喝醉酒的梧桐的父親……”


    “這本身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他母親不好意思張揚,而他父親,一個生活在底層的人憑白撿了個媳婦,高興還來不及,就將她帶迴了自己的住處。”越說,梧桐的臉色就越難看。


    他抱住了自己,將頭埋在深處不願意抬起,迴憶起曾經發生的事,他到現在還是渾身發抖。


    鳳也對他父親恨得咬牙切齒,陰沉著一張臉,模樣看上去更加嚴肅,“不久後他父親得知女人懷孕了,高興之餘,也在為未來做打算。兩個人,一個沒有正經的事做,另一個也因為懶惰,找不到好的活計,所以男人把主意打到了自己還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康樂皺眉,怎麽還能這樣……那可是他的親生骨肉啊……


    鳳似乎看出康樂在想些什麽,臉上掛著平淡的笑,好像在笑康樂的天真,或是愚蠢,“梧桐出生後,他母親,離開了他父子二人,成為了青樓裏最低等的,供男人取樂的煙花女子。而他父親,將他從小當女孩子還撫養,隻是因為,教養得當的女孩子,要比男孩子更能賣個好價錢,尤其是在那種主人有特殊癖好的府中。”


    聽到這裏。康樂已經不能控製自己的憤怒了,可鳳還在繼續說著:“有意思的是,我舅舅,就是那種有特殊癖好的人,我從小就知道,我母親、我姨母、其他的舅舅們,也都知道,可他們縱容。不過還好,因為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所以舅舅不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他也不敢輕易招惹我的母親。”


    “那日,我同母親去看望大病痊愈的舅舅,那是我和梧桐第一次見麵。當時,他正站在人牙子,也就是他父親的身後,像一隻病殃的小貓,顫巍巍的小心打量著四周。”鳳突然笑了起來,那笑容明亮,一點不像是在迴憶不好的事情,“他的眼睛,靈動……撲扇的卷睫像是蝴蝶的雙翅一樣美麗,或許是因為冒雨趕來的緣故,睫毛上還沾上了小小的雨點珠子。他整個人就像是被雨打濕了翅膀,無助又脆弱的蝴蝶一樣,等待著解救。而我二人對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是唯一一個能解救他的人。”


    康樂聽得越發入迷,不自覺的用雙手托住了自己的頭。鳳見狀輕笑,繼續迴憶著,“舅舅對他很滿意,價錢也開得很高。嗬,他一買下梧桐,我就與我母親說我也想要這個丫頭。母親從小疼愛我,我說要什麽,她不會拒絕,所以,她從我舅舅的手裏要來了梧桐。我們的故事也是這麽開始的。”


    梧桐的經曆,讓康樂對他產生了同情,原來他的身世,是這麽的坎坷。


    “那後來呢?”顯然,康樂的內心已經有了鬆動,她想聽更多,想知道這二人,到底還經曆了什麽。


    “後來……”鳳頓了頓,忽然笑起來,“後來我們二人名義上是主仆,其實已經成為了朋友,那也是我最快樂的時光。直到鳳凰山那場大雨,我二人都被淋濕,躲進了山洞裏,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喜歡的梧桐丫頭,其實是梧桐小兄弟……”


    說著,鳳伸出手握住了梧桐的一隻手,目光一直在他身上,“那時我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喜歡他什麽。後來想通的時候,我接受了這個在萬年前,算得上是異類的自己。有些感情,無關男女,隻在真心,若有情,路邊草木花石,亦是我之所愛。”


    “隻可惜,我們二人的事情很快就被我父親發現了……”鳳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神情開始變得落寞。


    還不等康樂讓他繼續,聽他微弱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父親將梧桐趕出了府,不允許我與梧桐見麵。可我總是忍不住的想起他,就偷偷將他安排在了郊外的一個小農莊裏。我一直不知道我自認為的心腹會是我父親安排的人,我父親找到了梧桐,命人挑了他的腳筋,也不允許我再見他一麵,把我關在府中,日複一日。”


    說到難過的地方,鳳實在沒忍住自己的情緒,抹了一把眼淚,無助的看向康樂,“我拚了命的求我父親讓我見梧桐一麵,我求他為梧桐請大夫,可他的思想,祖宗的規矩,都不允許我愛上一個男人。後來我沒辦法,去求了母親,母親實在不忍心看我這茶飯不思的模樣,趁我父親出任務的時候,偷偷放我去找了梧桐。”


    他仰天長歎,眼淚從眼角低落在泥土中。深沉的歎息深加重了康樂聽下去的欲望,“可是我去得太晚了,梧桐已經死在了那個小農莊裏麵。我失魂落魄的迴到府中,想找母親要點錢,將梧桐大葬。可我迴去時,等待我的是一頓家法,我被打得下不了床,父親以為這樣我就會屈服。可他錯了,那日去小農莊見到梧桐的屍體後,我就買好了毒藥,他們這樣做,隻加劇了我死的決心。”


    康樂看見他身邊的梧桐渾身顫抖,啜泣的聲音很小,但還是被聽見了。鳳安慰了幾句,又繼續說到:“嗬,他們發現我的時候,我已氣絕。父親盛怒之下,將我的名字從族譜上劃去,命人隨便找了張破席子便草草將我埋葬。母親待我極好,她借助舅舅們的幫助,挖出了我的屍身,又找到了梧桐的屍身。她知道,我愛來這鳳凰山大槐樹下乘涼,所以就在這裏,立了一個陰陽塚,將我二人埋葬於此。”


    不知為何,康樂總感覺鳳還隱藏了些什麽,至少她認為是這樣的。


    剛要發問,就聽鳳接下來的話解答了康樂所有的疑問,“我母親……”鳳情緒很不對勁,兩隻手捏成拳,肉都已經泛白,直到梧桐伸手握住了他,他的情緒才有所好轉,“我的母親……再將我埋葬後,迴到府中,就在我房間的房梁上,自縊了。”


    難怪他剛才那麽不對勁……原來……這人也是個身世可憐的人啊。


    “你全名叫什麽啊?司鳳?”見鳳點頭,康樂也明白了……既然已經從族譜中被剔除了,那再留著姓氏,也沒用了。


    康樂想了一下,自己熟知鬼族曆代司掌的曆史,從未聽過司崇還有這樣一個兒子,想來也是因為這件事情的原因吧……


    “身世堪憐,也不是你們害人的理由。”在這方麵,康樂還是很拎得清的,但她想收了這兩個算不上惡鬼,更不能說成是人的……“人”。


    隻見鳳諷刺似的咧了咧嘴角,“我們不害人,這迷陣,一天之後就會自動解除。隧道裏也有迷陣,其實這隧道很小,根本沒那麽玄乎,都是一些無聊的人搞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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