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平整的土地上。卻生長著雜亂不一的綠色生靈,在這綠色生靈的中間,隱隱約約有著一條不寬的小路。小路彎彎曲曲的向前延伸,仿佛不知道在哪個拐角處,就會悄然消失。


    小路上,卻不時會傳來歡聲笑語,一對兒兄妹正在慢慢悠悠的走來。


    終於,小路艱難的延伸到了它的盡頭,一間簡樸的竹屋。


    竹屋之中,一對老人相麵而坐。其中一位留有羊須,而另一位年歲較輕的老人,頭發雖白,但還是夾雜著幾縷青絲,她把所有的頭發都平平整整的梳到了一邊,然後再用紅色的布條紮上,麵色和藹的望著越來越近的兩個孩子…


    “徐奶奶!”冷月見到徐奶奶,立馬高聲叫道。


    “哎!快進來,快進來,”徐奶奶笑著應道。


    “徐奶奶,你看,這是朗爺爺送給我們的。”說著冷月就把自己的手舉起來,立刻一團白色的光暈出現在她的手腕之上。


    “看來這東西不錯,”奶奶笑著答道,“明天你們就要走了,記得一定要去給各位爺爺道別。從小在這裏長大,他們舍也不得你們呀!”


    “我們知道,各位爺爺家都去過了。放心吧,奶奶。”冷陽說道。


    正當他們在說著,屋裏的羊須老人慢慢走出了屋子,中間撇了一眼那個手鐲,說道


    “那個老東西真舍得,你們倆跟我出來。”


    羊須老人語氣平緩,邁著穩健的步子走到了竹屋旁的竹林之前。冷月冷陽兄妹倆隨即跟上了老人。徐奶奶倒是沒有過來,隻是在門口麵容微笑地看著他們。


    “你們看好了!”古爺爺一說完這句話,隻見周圍本來很平靜的風,突然變得猛烈起來,以古爺爺為中心漸漸的形成了一個不大的風之漩渦。古爺爺虛空一抓,一把由風刃所製成的鐮刀便出現在了手中,腳下輕輕一踏,整個身軀便借著風的力量躍到了半空之中,手臂輕揮,風好像被甩出去了一樣,一道道的風刃擊到了竹木之上。隨著風勢減弱,古爺爺漸漸落到了地上,同時落地的,還有三排整整齊齊的竹筒,從上至下依次相摞,大小粗細一模一樣。


    一旁的冷月冷陽瞪大了雙眼,一臉的驚訝。


    “真厲害,我看錯了嗎?那是古爺爺做的?為什麽以前從未見過!”


    “古爺爺,您這?”冷陽問道。


    “這叫風法妖鐮,一種風源技而己,想學也不是太困難,但也不是太容易,至於它的品階,你們以後自然會知道,隻是以前你們還小,平平靜靜的生活,用不著這些東西。現在你們長大了非要出去。應該多學些本領,以作防身之用。”說著古爺爺就把兩個一模一樣的卷軸扔給了兄妹倆,“這上麵記載的很詳細,你們出去以後要勤加練習。記住,外麵並不太安全,你們做事要小心,凡事做之前要多想想,絕對不可以惹是生非,故意逞能。你們明白嗎?”古爺爺語重心長的說道。


    “古爺爺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護她!”說著冷陽輕拍了一下妹妹的肩膀。


    “保護我做什麽?你還不一定打得過我呢,哼!”冷月反駁道。


    “行,你厲害,你保護我行了吧。”冷陽看著妹妹倔強的臉龐笑著說道。


    “你們盡量把我們所有的本事都帶出去,雖然說也都上不得台麵,但總比被我們帶到土裏去了要好很多。記得出去之後名山大川,古跡名勝,好好曆練,外麵危險歸危險,也是相當精彩的!”古爺爺對著兄妹倆鼓勵道。


    “也不是所有的本事啊,我最厲害的本事不就帶不走嗎?”眾人向遠處望去,一位身穿黃衫,頭發眉毛全白的老人緩緩向竹屋走來。


    “戴爺爺您來了!”冷陽上前迎道。


    “您有什麽本事啊,是下棋?還是教螞蟻打架?”冷月說著還忍不住偷笑一下。


    “棋局也好,蟻盤也罷,無極無盡,戴爺爺我把控的好,那也是妙趣橫生呐!”黃衫老人自己有感而發,話裏帶著幾分神秘又帶著幾分自豪。


    “您老就自個兒樂嗬吧,反正我是不願意一天一天的老盯著螞蟻發呆!”冷月實話說道。


    “哈哈”黃衫老人笑著對冷月說道,還用手從她的腦袋上輕拍了一下,“長大了就什麽都懂了,要是後悔了,哭都來不及嘍……”


    “行了,別聊了,快來吃飯吧。”徐奶奶在竹屋的門前,向眾人叫道。


    “好,我們這就過去…”說著冷月冷陽便飛快的向竹屋跑去。


    兩位老人仍舊在原地站著,被風刃打下的竹葉在風中飄遊,倔強的不肯認自己歸於土地的命運……


    “今夜有勞了。”羊須老人對著黃衫老人拱手道。


    黃衫老人並沒有迴答,微笑著向竹屋走去,奇怪的是,他走過的道路上沒有一片竹葉飄落,仿佛全都凝在了空中一般…


    竹屋之中,三位老人和兩個孩子在餐桌前圍坐,相談甚歡,氣氛好不熱鬧。


    “冷陽天賦還行,但和冷月比還是差了那麽一截,以後還是要勤加苦練,法器一途,若是真能成些修為,未來也是光明一片!”戴老看著兄妹二人開口道。


    “多謝戴爺爺指點,可惜……我這煉器……怕也是天賦不行。”冷陽無奈地搖了搖頭。


    “哈哈,遇到些挫折在所難免,但是要說自己不行還為時過早,如若不然,朗老頭也不會收你為徒啊。”戴老笑著安慰冷陽道。


    “就是嘛,哥,我相信你的煉器絕不會在火念上止步的!”冷月拿胳膊捅了一捅冷陽說道。


    戴老看了一看兩兄妹,又瞅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兩位老人,低下頭去,好像在袖袍裏尋找著什麽,幾句話的功夫,便從懷裏掏出了一把錘子,“砰”的一聲,輕甩到了桌子之上,


    “你們把它帶上!”


    “這怎麽行……”,還沒等冷陽冷月反應過來,徐奶奶便開口阻攔道。


    “沒什麽不行的,”戴老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有些人是不該被想起,但有些東西卻不能被埋沒,這把錘子,還應發揮它的作用。”


    徐奶奶還欲說些什麽,戴老卻把手一擺,示意她不必再說,轉而對冷陽冷月說道:“你們也不必問我它是用來幹什麽的,帶上它,將來一定會有用的。”


    “冷陽(月)記下了……”兄妹二人齊聲答道。


    戴老輕輕的點了點頭,朝那位羊須老人說道:“老古啊,是時候了,咱們走吧!”


    “好!”兩位老人隨即起身向門外走去……


    “兩位爺爺這是要到哪兒去?”冷月向徐奶奶問道。


    “在你們走之前,還有些事情要做,你們呐,就安安心心好好休息,其他的都不要管了!”


    兄妹二人見奶奶並未有告知之意,便沒有再多問。


    月懸之夜,絕壁之前……


    七位老人靜靜地閉目環坐,而在每位老人的身下都有著一輪光紋之盤,徐徐而旋。


    而此時,又有兩位老人緩步走來,一人黃衫,一人羊須,那正是戴老和古老。


    “那把錘子,你果真要讓他們帶出去?”古老問道。


    “不妥?”戴老挑眉一瞥,反問道。


    “我沒什麽意見,你有分寸就好!”古老撫須而笑。


    就在言語之際,一位靜坐老人,突然睜目,開口說道“月正中了!”


    “開始!”


    隻見戴老黃衫飄動,腳下一輪又一輪光暈蕩開,浩渺靈力源源不斷地向他匯聚,


    一時間,風劇雲亂,氣動宇間……


    在枯黃的月亮還未從夜空中撤下,黑暗也仍未歸還天空的時候。迫不及待的陽光已經從地平線上射起,雖然隻有幾絲幾縷,卻穿過了千千萬萬的雲層,直達天際!


    黎明時分,在一座高丘之上,有兩個人默默靜立。旁邊是一塊已經有一些破損的石碑,石碑之上,並沒有寫任何字,但冷陽冷月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深深刻刻的記著,這是他們母親的墳墓!


    他們的母親在生下冷月之後沒多久就去世了。從小冷月和冷陽就是由村裏的幾位老人撫養長大。對於母親的印象,冷陽隻有簡簡單單的幾個畫麵,每一個畫麵都是那麽的深刻卻又模糊。一棵無法言狀的參天巨樹,一片開滿紅花的神秘山穀,一個在樹下泣不成聲的女人。一位孤苦無依,隨處飄零的母親!


    爺爺奶奶們說,母親來自外麵,偶然來到了這個村子,便不願再出去。但是他們看得出,母親無時無刻不在惦念著外麵的人,卻在時時刻刻告誡著自己,不要出去!


    冷陽不知道母親當時在想些什麽,但是他知道,母親的選擇有她的理由。


    如今自己和妹妹將要離開這裏,去往外麵的世界了,不知母親在天之靈是否同意。爺爺奶奶們都說,我們這樣的年輕人不該隻是生活在如此狹小的一個村子裏。我們應該去經曆自己的人生,去結交自己的友人,去愛上自己的愛人最後的最後,大不了再迴到這裏。


    而對於冷月來說,自己從小到大都隻有哥哥一個親人和關愛自己的幾個老人而已。


    “哥…”冷月叫了一聲正在盯著石碑發呆的哥哥。


    聽到妹妹的一聲唿喚,冷陽出神的目光終於收了迴來,“我們走吧,徐奶奶在等著呢。”


    “嗯!”冷月答道。


    在這片高丘之下,一位用紅色布條係著青白發絲的老人,手拿木盒,靜靜的站在那裏。


    “奶奶,我們已經去告過別了。”冷陽說。


    “給你們。”老人把木盒遞了過來,說道:“這是你母親給你留下的,她臨終前交代,若是有一天你們離開了這裏,一定要帶上它。”


    冷陽點了點頭,接過木盒,打開來看,裏麵靜靜地躺著兩片白玉,一片上寫著“不”字,一片上寫著“悔”字。


    “這是不悔開封玉,算是你母親給你留的最後一點東西了。”徐奶奶說道。


    冷陽聽完,取出了這兩片白玉,將其中一片交到了妹妹的手中,迴頭再看了一眼石碑,開然的笑了笑,說道:“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麽事,到死都不會後悔。”


    徐奶奶聽罷,並沒有迴答,而是說道:“走,我送你們出去。”


    “怎麽,隻有您送我們嗎?幾位爺爺呢?話說我們怎麽出去啊?”冷月問道。


    “你們幾個爺爺不會來了,他們年紀那麽大了,就別讓他們受這種刺激了,難不成還讓那幾個老家夥


    當著你們的麵兒大哭不成?”徐奶奶笑道。


    “嗯,我們明白!”冷陽說。


    “跟我來…”說著徐奶奶就領著這兩個孩子向著一方遠去。來到了一個極其荒僻的地方,離山崖斷麵已經近的不能再近了。


    “難道讓我們爬上去?”冷月仰麵望著看不見頭的崖壁。


    “難道乘鳥上去?”她又問道。


    徐奶奶笑著搖搖頭,說:“飛到環崖村的鳥沒有一隻是能夠再飛出去的…”


    “那也不是啊,這世上哪有隻進不出的道理,若是它們想,總是可以出去的。”逐漸走近的羊須老人笑著說道。


    “古爺爺!您來送我們了…”冷月高興地喊道。


    “古爺爺”冷陽微微屈身,輕輕點頭。


    “你怎麽來了…”徐奶奶露出了擔憂之色,但隱藏的極好,並沒有讓這兩兄妹發現。


    “沒事兒,我就是想送送他們…”古爺爺說著,用手一指,示意冷陽冷月往那個方向看。


    兄妹順著手指所指看去,竟然發現在堅不可催的崖石之間竟然有一個裂縫。這裂縫不大,剛好是一個人側身的寬度。


    “你們可以從那兒出去。”古爺爺摸著胡子說道。


    兄妹倆來到崖縫之前,驚訝於在這一圈崖壁之間竟然存在這樣一個東西,也驚訝於這樣一個縫隙平時自己怎麽從來沒有見到過。不過說來也是,應該存在這麽一個東西,不然自己的母親又是怎麽進來的呢。


    “記住,在外要處處留心,什麽時候都是保命最重要。但如果你們找到了一些比你們生命更加重要的東西,那麽一定要珍惜。在你沒有能力的時候,不要強出頭,不要逞英雄,在你能力達到的時候,該做些事的時候也一定要行動,不要當個懦夫,不要當一個隻管自保的自私小人!另外…嗯…千言萬語一句話,記得再迴來看看…”古爺爺說著意識道自己有點兒絮叨了,趕忙匆匆結語。


    冷月聽完倒是忍不住哭了起來,緊緊抱著古爺爺和徐奶奶。


    “月兒,以後要聽你哥的話,知道嗎?”徐奶奶笑著揉了揉冷月的腦袋,說道,“照顧好你們自己……”


    冷陽強壓下了自己的情緒,慢慢說道:“請爺爺奶奶放心,我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古爺爺神情逍逸,摸了摸自己的羊須說道“是啊,他們都已經這麽大了,哪有羽翼豐滿的雄鷹窩在巢裏的,哪有啼嘯的乳虎害怕鮮血的?應該出去闖蕩闖蕩……走吧!”


    說著,冷月從徐奶奶的懷中極其不舍的出來,站到了哥哥的旁邊,


    “月兒從來都是讓你們放心的孩子不是嗎?不管外麵有多麽的危險,月兒都會盡力麵對,不管外麵多麽充滿誘惑,月兒也決不會忘記這裏。”冷月淒美的臉龐上,一雙堅定的眼睛分外動人…


    “爺爺奶奶,多多保重身體,我們……”冷陽對著兩位老人拱手道。


    古老擺擺手,示意冷陽不要再說了,而冷陽也明白古爺爺的意思,隨即拉著妹妹向著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轉身向崖縫走去……


    待到兄妹二人馬上就要沒入崖縫之中時,古爺爺又喊道:“最後一句話,若出去以後,現世仍是妖獸橫肆,該當出手時,不要猶豫!”


    “冷陽明白!”說著兄妹二人身影便消失在了崖縫的黑暗之中。


    “這小子…”古爺爺剛想說點什麽,忽然一膝跪地,一股暗紅色的血跡從嘴角流出。


    一旁的徐奶奶趕緊過去將老人攙扶起來,臉上顯露的除了幾分擔憂之色,更是帶有幾分嗔怪:“這麽大歲數,還要逞什麽能…”


    “我就是想來送送他們,我可不像那幾個老家夥…”古爺爺硬挺起來身板,“開個縫兒,就得躺上十天八天的…”說著竟然摸著自己的羊須笑了起來。


    不寬的裂縫,露出了窄窄的帶狀天空,分裂的崖壁之間還不時有碎石滾落,仿佛一塊不大的石頭就能把這個縫隙填滿似的。


    崖縫的最下麵,陽光已經可憐得沒剩下幾縷了,一對兒兄妹艱難的側身前進。


    “妹呀,不要怕,有哥在呢。”冷陽對冷月說道。


    “誰怕了,趕緊走你的。”冷月在後麵催促道


    “不對呀,一般的妹妹,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相當害怕嗎,緊緊握住哥哥的手,”冷陽笑笑看著妹妹說道。


    “少廢話,趕緊走。”冷月裝出一副十分惡毒的樣子,但那如同黑夜星辰般的明眸,卻讓人卷起層層漣漪,而又不敢心生歹意。


    “看見光了。”冷陽看著前方對妹妹說道,“馬上就要出去了。”


    “嗯”冷月緊緊的跟著哥哥向亮光爬去…


    出了崖逢,視野變得開闊起來,冷月冷陽,這才意識到原來山崖的另一邊竟然也是一片樹林。


    “哥…”冷月趕緊低下身來。


    冷陽往前走了兩步,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沒事兒,這附近沒有妖獸的氣息,應該是人類的地界沒有錯。”


    聽罷冷月才放鬆下來,“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我們等一下,先不著急走,”冷陽說著,迴頭望望那道崖縫,默立了許久,突然跪下身來,把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拜謝各位爺爺奶奶對我兄妹二人的養育之恩!十年,十年時間,我們定當迴返。在外,各位爺爺奶奶的教誨。冷陽銘記在心,絕不敢忘,就此拜別,保重!”冷陽說的很慢,也很平緩。


    冷月見到哥哥此舉,自己也跪了下去,一同,九叩謝恩。


    “冷月,我們走。”


    “嗯!”


    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身穿黑衣的少男少女便隱入了森林之中,不見了蹤跡,隻留下巨大的崖壁,直入天穹,無邊無際。而那道崖縫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聚合複原,不一會兒,竟再也找不出了,完整的崖壁上,卻映出了七位老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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