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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不鳴的迴答讓馮遠很是意外,看來在他和喻瑜聊過天之前,陸不鳴老早就知道了這件事。聽喻瑜的意思,她刻意對陸不鳴隱瞞了這件事。


    但不知道陸不鳴通過什麽途徑,竟然已經知道了這些事。馮遠也不知道陸不鳴究竟知道了多少,年紀輕輕的陸不鳴給他的感覺卻是隱藏了無數的秘密和城府。


    馮遠驚訝地多看了陸不鳴兩眼,說:


    “林城的案子,就和那個有關。”


    陸不鳴也看著馮遠,突然笑了笑,馮遠實在看不出來,有什麽好笑的?不過他既沒有問,陸不鳴看起來也不準備解釋,兩人扭過頭看了一眼巨大凋零的廠房外樓,烏黑色的猙獰建築從空地裏騰空而起,單調的鋼筋水泥露出可怖的顏色。


    很快兩人便趕到了事發地,配合協警的調查,嫌疑人已經遭到逮捕,不過馮遠的指令則是讓他們原地待命,暫時不要收押。


    胡三章那誇張的肥大軀體隔著很遠都能見到,兩人很快從車上下來,眼前一片狼藉。這是一條通往市內的馬路,路不寬,並不是水泥國道,而是一條年久失修的磚石小馬路。


    光是在這樣崎嶇不平的小道上驅車已經足夠費勁了,偏偏縈繞在馮遠心頭的陰霾仍舊揮之不去,他急不可耐地趕往現場。


    隻見灰色的別克車推起滿地喧囂,磚石馬路上灰塵和沙土一時間傾灑在漫天空中。馮遠趔趄推門鑽出,似乎早忘了自己腿腳不便。


    局長蒞臨,控製現場的兩名警員和十幾位協警早就拉開了隔離帶,配合交警的控製,這條路段除了他馮遠,誰也進不來,否則他這樣橫停在馬路正中間,肯定會出事。


    馮遠一下車,本能地掃視身邊一圈,遠山綿延的褐色波瀾起伏不止,徜徉在墨綠色的樹林延伸到腳邊,肉眼可見分離出來的淺灰色稻田上,低低矮矮伏著灰白色的霜。


    馮遠吐出一口氣,冰冷潮濕的空氣在他的胡子上幾乎要凝結成冰。


    “你過來。”馮遠把掌握情況的警察招唿過來,拿出象征他局長身份的證件,擺在警察麵前麵色鐵青地問:


    “你叫什麽。”


    被馮遠叫來的警察本來就不覺得馮遠麵色和善,再被這麽一問,局長的威嚴讓他臉都嚇白了,他哆嗦著迴頭瞧了一眼現場,低聲說:“我是水田縣派出所的辦事員,局長,您叫我小趙就行,實在是人手不夠,所裏的同事大多都派駐了。”


    小趙的臉色顯得頗有些書生氣,身形抽起來的條子又長又瘦,偏文偏弱,馮遠一眼就看出這小子是個文職。更何況他還帶著一副厚厚的大鏡片,一見到馮遠,一張白淨的瘦削臉孔就染上了一抹羞愧的暗紅色。


    “派駐?”馮遠收起證件,說:“講講。”


    小趙狐疑瞧了一眼陸不鳴,馮遠立刻會意,說:“這是我的心腹,你講。”


    “是這樣,局長。”小趙從兜裏翻出一個黑色的小本子,嘴裏緊張地咀嚼了半晌,支支吾吾說道:“近來我們周邊的突然事件比較多……”


    這一句話馮遠的臉色就變了。


    “你們縣?”他問。


    小趙猶


    疑片刻,才說:“不隻是縣裏,市裏稍微偏遠一些的區也都一樣,這已經是第九起了,光車禍就得這個數。”


    小趙伸出三根手指。


    馮遠瞥了一眼小趙身後拉長的黃色警戒線,內裏已經被拍攝取證,拉出一道隔絕開來的空間,一輛通體烏黑的舊式改裝大卡整個車頭活像被壓扁的易拉罐,慘不忍睹。


    馮遠來到車前,鮮血淋淋的地麵上拉出一條弧線的血痕。


    “什麽時候開始。”馮遠問。


    小趙彎著腰跟在馮遠身後,雙手緊緊抓著手裏的筆記本,臉色卻刷地低沉了下來,他猶豫了半天,又是搖頭又是晃腦,卻始終不發一言。


    “你隻管說。”馮遠從兜裏遞出一根煙,強硬塞到小趙手裏,說:“這是很重要的線索,最近不大太平,你得老實告訴我。”


    小趙咽了咽口水,臉上拉長的青筋充血,麵部染成血紅色,他推了推鏡片,眼光閃動,說:“大概是在一周前開始。”


    “一周前。”馮遠知道為什麽小趙忸怩著不願意說了,一周前是他剛來林城不久的日子,從那天起發生的怪事不斷進一步證實了他的猜測。


    正義就像一道光,光的背後必然有不可分割的陰影。


    這個影子追隨著他的腳步來了。馮遠來到車禍的現場,這是他接到的通知,湯隊長的警車在行駛途中遭遇車禍。


    小趙告訴馮遠,老警察早一步被先趕來的救護車救走,現在生死未卜。馮遠沒讓消息擴散出去。


    “局長,咱們現在該怎麽辦?”小趙亂了方寸,他沒想到這一起車禍引起的事態這麽嚴重,打聽到出事的警察竟然是市局的支隊長,小趙的魂都丟了一大半。


    “別急。”馮遠的心頭雖然火急火燎,但是他明白這時候任何的疏忽大意都不能有,更不能急。


    “先搞清楚前因後果,究竟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事。一步一步查,決不能中了他們的圈套。”馮遠問:“還有什麽異常。”


    小趙點點頭,慌忙的情緒略微平複了些,他慌張地翻動筆記本,說:“對,對,局長,還有件事要匯報。這個,那個……”


    小趙的話沒說出來,一直蹲坐在兩輛事故車輛前的陸不鳴,把指頭放在厚重的車胎印痕上,突然語氣冰冷的說道:


    “是不是自從前兩天那件駭人聽聞的案子發生以來,最近的車禍從‘事故’升級,成了不斷的矛盾,鬥毆,甚至更惡劣的事件。”陸不鳴問。


    “對對對!”小趙點點頭,說:“這位同誌看來很清楚……”


    “你想到什麽?”馮遠立刻問。


    陸不鳴的視線凝住在眼前的事故車輛上,車內散發出惡臭的焦黑味道,這種味道像是機油燃燒的味道。


    “馮警官,任何巧合背後,必然是有因果聯係的。”陸不鳴拍了拍手,手指留在憋平凹陷的車胎上。


    “車禍發生的時候,最大受力點在車頭和車胎上,隻要司機踩了刹車,車轍摩擦出的印痕會很明顯。”陸不鳴又輕輕碰了碰地麵上黏著的血液。“但是現場來看,隻有一條細窄的小車痕跡,而這輛卡車卻完沒


    有任何痕跡。”


    小趙的眼睛亮了,屁顛兒屁顛兒跑到陸不鳴麵前,嘩啦地翻開自己的筆記本,從裏麵翻出一頁,上麵細心地繪製了一副簡圖,他說:


    “對,對!我當時也這麽想,這條車轍的痕跡很輕微,尤其是在發生撞擊的部位——這是一起看起來追尾的事故,後車卻沒有采取任何緊急措施。”


    馮遠也注意到了小趙的繪圖,看來他的想法是,一前一後兩輛車並不是單純的“事故”,而是有一方采取了“謀殺”手段的“偽裝現場”。


    “最重要的是,這輛小型貨卡的車型,很奇怪。”陸不鳴把手伸進車胎輪的裏麵,手指頭在車胎的後槽摸來摸去,突然觸碰到凸起的硬物。


    “這是謀殺。”陸不鳴下了結論,眼光閃動。


    “這事你跟誰講過?”馮遠給小趙把煙點上,後者受寵若驚,惶恐之餘,哆哆嗦嗦差點把煙給抖滅了。


    小趙眯著眼,迴憶說:“知道的人不多,我跟隊裏匯報的時候,大夥兒都是疲於奔命,根本湊不到一塊,雖說都是小事故,但是成天這樣,像這種事故,也都盡量從簡。”


    小趙的說法的確有道理,尤其是對林城這樣的小城市來說,頻發事故對於警察係統毫無疑問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把胡三章帶迴市局,我要當麵提審。”馮遠很快做出了決定,既然暗中湧動的敵人已經開始行動,他也不打算坐以待斃。


    小趙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按理說縣裏的案子不應該越級管理,但馮遠這時候也實在是足夠強硬,根本也不是小趙這種級別的文員能夠拒絕的。


    他帶著兩人來到警車旁,兩人調查的工夫,胡三章已經被押進了車裏。


    “我看看。”馮遠來到收押的警車旁,他想先看看胡三章的情況。


    叩開了關押胡三章所在警車的車窗,窗口緩緩搖下,露出一張驚恐的臉色,他手上戴著鐐銬,雙手扒住窗口,突然叫了起來。


    “警官!我,我是冤枉的!救我!”胡三章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已經被身後的警察摁住,再也發不出聲音,隻能從嗓子眼裏冒出嗚咽的嚎叫。


    馮遠使了個眼色,身旁幾名協警吩咐起來,胡三章便被扭送下了車,馮遠看了一眼胡三章,魁梧的身軀這時候不住地顫抖著,一刻也停不下來。馮遠試著簡單提了幾個問題,胡三章卻隻有外表看起來正常,臉色發虛,幾乎沒法正常溝通迴答。


    “先迴局子裏吧。”馮遠把人帶進別克車裏準備離開,陸不鳴卻疑神疑鬼地迴到後座一言不發,簡直像是丟了魂。


    “你又怎麽了?”馮遠把住方向盤,往後看去。“可不像你。”


    陸不鳴嘴唇一直在抖,三番五次似乎想要搭話,但是嗓子裏低聲呢喃幾句,沒有出聲。一旁的胡三章才剛安撫了情緒。


    馮遠準備先把人送迴警局,車子還沒動,眼前卻攔下一人。


    是小趙。他攔在馮遠麵前,身體有些顫抖,聲音則更加難以抑製。


    “局,局長。”他說:“你,你這樣我很為難……我,我沒法交代。”小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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