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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這才醒轉過來,露出一副驚愕的神情,在熠熠生輝的燭火閃耀下,臉上的血漿和皺紋排布在一起,看上去竟有些陰森。


    他先是艱難地挪動著被緊緊綁住的身體,冷雙給他上的結扣很緊,雙手還被捆在腰後,兩條腿也掛住了繩子,幾乎沒法動彈。


    這男人蓄了一口密密麻麻的唇上胡,這時候沾著血。緊張的時候,胡須都跟著他整張臉一起顫抖起來,他張開嘴,連嘴裏都是血。


    “出什麽事了?這這,這是怎麽了”


    這是他第一句話,聲音怯懦,渾身打顫。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那副窮兇極惡的樣子,恐怕真的要把他當成無辜的受害者。


    男人左顧右盼,視線閃動,最後停在了冷雙的臉上。


    “為什麽要綁著我。”男人饒了幾句疼,呻吟著抱怨起來。“倒了血黴了這是……”


    不過不管他怎麽掙紮折騰,從頭到尾也沒人搭理他。隻有陸不鳴仔細盯著這男人的一言一行,看上去興致滿滿。他收緊大腿,使盡力氣蠕動到了這大叔的跟前。


    “小夥子,你過來。”這大叔也注意到陸不鳴,兩人幾分鍾前才在那狹小的房間裏麵對麵,這時候,男人的口氣聽來簡直像是第一次打照麵。


    陸不鳴倒也聽話,真的就湊到中年人的麵前,瞪著眼。


    “你知道這裏怎麽迴事麽?這,這,報警了沒有。”他有意無意又看了一眼冷雙,冷雙的視線冰冷,不發一言,她的手裏捏著一把通體透黑的手槍,身散發出的氣場和武器一樣。


    不僅是冷雙,四周沒人搭理他,也沒有半點聲音,隻是睜著雙眼,眼裏盯著男人。這種視線,尤其是圍坐在男人周圍一圈的這種視線,任何人都會感到恐懼。


    “怎麽不說話?啊?”男人顯得焦急起來。“到底出什麽事了?有沒有吭個聲的!”


    陸不鳴搖搖頭,歎了口氣。


    “大叔,沒必要演戲了吧,隨著性子殺人,殺完人之後再裝作精神失常,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這種想法可不現實。”陸不鳴毫不留情地戳破了男人的圖謀,然而後者還不死心。


    “說什麽胡話。”他對陸不鳴的指認嗤之以鼻,掙紮著想要起身,沒想到冷雙的綁縛十分結實,腿腳裹纏在一起,連身體平衡都保持不了。他越是想要站起來,越是搖搖晃晃像個不倒翁,最終砰的一聲倒在地上,支支吾吾地埋怨起來。


    “這是死扣結,死都解不開。放棄吧。”冷雙看著男人來來迴迴掙紮了半天,才悠悠說道。


    男人當然不會因為冷雙的一句話就放棄掙紮。他咬著牙,猛吸了口氣,胸口像個氣囊似的鼓了起來,手握成拳,盡管橫臥在地麵上實在談不上雅觀。


    不過終究是無用功,冷雙係成的死結,男人始終掙脫不開。


    最終男人放棄了抵抗,拚命的折騰讓他直喘粗氣,滿頭大汗。“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害我。”


    聽了男人無厘頭一樣的抱怨,陸不鳴哭笑不得,他一腳踹在男人的屁股上。“誰要害你了?”


    男人斜著眼瞪了瞪陸不鳴,索性不再說話。陸不鳴艱難地挪過身子,轉向另一麵,這次衝著冷雙和黃子錫等


    三人。


    黃子錫剛吐完,肚子裏空空如也,精神好像也被抽空了一樣,整個人恍恍惚惚,丟了魂兒一樣。但瞧了男人一眼,火氣就冒了上來。


    “你丫裝什麽蒜!剛才就是你!他媽的拿著個斧頭到處砍,這裏怎麽迴事?我告訴你怎麽迴事,看到這些沒有!”


    黃子錫站起身,指了指身邊躺了一地的屍體,激動地張牙舞爪:“都他媽是你幹的?你現在裝什麽無辜?”


    男人的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色來,他看了看黃子錫,仿佛頭一迴見這個人一樣。


    “你在說什麽?”他問。


    黃子錫被男人這無辜的質問問得有些發懵,難不成是自己的腦子出了問題,他退後幾步,男人掙紮著坐正,說道:


    “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這,我想想。”男人說道:“我從城西來,我叫程耀華。”


    說著,男人從兜裏掏出一份證明身份的東西,借著燭火閃耀,陸不鳴認識這東西,這是蛇六送他的邀請函,封麵長得一樣。


    男人用沾滿鮮血的手,顫抖著打開內函。名字上果然寫著“程耀華”。陸不鳴留意地多看了一眼,蛇六這家夥原來不止順走了白金別針,信函裏原本還有一紙股權債書,看樣子被邀請的這些有錢人也不是隨機挑選的。


    陸不鳴正疑惑他們之間的聯係,程耀華已經收起了信函。


    “我在城西開了一家製藥廠,算不上大富大貴,但是也能說是衣食無憂。”程耀華的臉上凸顯出疲憊的神情,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眼光有些微微發怵。


    冷雙這時候竟然冷不丁地插了句嘴。


    “有錢人都是一樣的台詞。”她陰冷的語氣,聽不出究竟是責難還是吐槽,男人的臉上也露出慚愧的神色來。


    “小姑娘說的很有見地。誰祖上三代還不是個農民,哪時哪刻也不該忘了苦日子。我自己也是白手起家,靠年輕時候打拚出來的事業,怎麽人到中年,啥都忘了?”


    陸不鳴隻覺得好笑,他從不信這樣的臨時懺悔,比三流演員的自白還要不如。但他沒有打斷“三流演員”的自白,反倒是饒有興致地欣賞起來,不得不說,還津津有味。


    “你忘了什麽?”時不時,陸不鳴很清楚什麽時候該提兩句嘴,不給這可憐的大叔搭上兩句話,他是不會盡興說下去的,自己也看不成什麽好戲了。


    “忘本。”程耀華的眼睛睜的滾圓,他說:“有了錢,事業到了這一步,每天除了趕場子喝局子,除了這些還剩什麽?唉,忘本。”


    “唉。”他每說一句,總要哀怨似的感歎很久,時不時的還要博取兩分同情。“要不是這樣,怎麽會遇到這樣的倒黴事,我今天收到這封信函,原以為是老朋友敘舊。我看上麵特地囑咐親身來,就推了兩個會才過來——早知是這個結果……唉。”


    程耀華說的很是真切,但陸不鳴卻連一個字也不相信。


    不過他不急著戳穿,反倒是看向冷雙,他知道肯定有人會坐不住好奇心的。


    “後麵?”冷雙果然追問。


    程耀華的嘴角微微咧起,擺出一張苦澀的顏神,說道:“這附近我正好有房子,順道也就來了,我記得參會人不


    多,也就十幾人不是?進來之後的事,恍恍惚惚像是做了個夢,夢裏的事我不清楚,聽說不記得是正常的。”


    但信口開河可不是正常。陸不鳴眯著眼衝著程耀華一個勁的笑,仍舊沒有戳破。


    “隻記得滿地都是血……就跟現在一樣,其他的,我就連這些人是誰,我這是怎麽弄的。”程耀華說著,抖了抖自己的衣領,鮮血順著脖子滑下,他身上的傷口還赫然冒著紅。


    “我真的一點頭緒沒有……各位,我看你們麵相很善,行行方便,告訴我到底出什麽事,也好讓我給家裏,給警方有個交代。”


    冷雙皺了皺鼻子,問道:“警方?”


    “中邪?”黃子錫傻眼了,他真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親身經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下場。他愣了愣,不久前在趙老五的臥房裏提出這個“推理”的,不就是自己嗎?


    “肯定是中邪。”程耀華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他自己說了三遍,一遍比一遍更確信,與其說是在說服別人,倒不如說是在騙自己。


    陸不鳴看了看程耀華,問道:“你說的中邪,是個什麽意思?”


    “我請道士算過。”程耀華咽了咽口水,說道:“今年逆運,大吉要化兇,必須見血。你看,我這不見血了?”


    陸不鳴卻笑了:“沒想到這話說的不錯。”


    “什麽話?”程耀華奇怪的問道。


    “越有錢的人,往往越迷信。”陸不鳴偷笑。“有錢倒不見得是守財奴,但是囤了財又沒有什麽真本事的人不一樣,他們不相信自己的錢財是自己的能力得來的,有人說是運氣,有人就說這叫神助。越有錢就越有病。”


    程耀華聽了陸不鳴的話,腦袋卻搖得像個撥浪鼓。


    “不不不,這叫寧可信其有。”程耀華說的誠懇,陸不鳴卻笑著不再說話。兩人這話說的正上頭,冷雙那冰冷的語氣又冒了出來。


    她收起手機,說道:“半個鍾頭。”


    這句話很是沒來由,既不是對誰說,也不是接了哪句話,憑空出現,也完不讓人搭話。搭話的是孟婉,她小心翼翼舉起手,看來跟冷雙搭話需要很大的勇氣。


    冷雙點了點頭,孟婉才敢出聲。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一幕,陸不鳴頗有一種迴到課堂上,老師和學生的既視感。


    “半個鍾頭……什麽?”孟婉細聲細氣地問。


    冷雙看了一眼孟婉,說道:“從市局的警隊出發,聯係到最近的幺二零,大概需要半個鍾頭趕過來,我們原地等待救援就可以了。”


    “謔。”孟婉點點頭,難得露出了微笑。陸不鳴視線掃過來,兩人的對話聽在他的耳朵裏總有種奇詭的恍惚感。


    既然等就行了,幾人又陷入了難得的沉默。但是這個狀況下沉默卻並不是什麽好事,地下室裏不知哪來的風,風聲輕輕搖擺,在燭火上來迴閃動著,看起來有些妖豔。


    耐不住性子的程耀華時不時抱怨,哀求冷雙給他鬆鬆綁,不送,至少讓他那老腰好受些也行。


    “你得了吧。”陸不鳴出言諷刺。“我好好一個四化五美好青年,不也跟你一樣被綁成粽子捆在這裏?你還想要啥自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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