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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南亞的熱帶雨期來的比往常早了半個月,黏濕的空氣充滿了燥熱,在這種環境下,雨水就蒸騰在半空中,像膠水一樣粘稠。


    喻瑜從大巴上下來的時候,汗水順著下巴流到了肚皮。陽光不算刺眼,但是足夠毒辣,靠著薄薄的紗布遮陽,隻能說杯水車薪。


    剛一下車,喻瑜的腿就軟了,差一點跌在地上。熱騰騰的馬路上,瀝青似乎要融化了一樣,扭曲的水汽下變得猙獰可怖。


    喻瑜畢竟大病初愈,身體虛弱不堪,她辭謝了地方警署和聯合國的護送,也告別了馮遠等人,盡管能夠送她迴國也算是個不錯的提議,但畢竟她還有沒有完成的心願。


    在她幾度堅持下,七七才總算放行。


    穿過兩條大馬路,再拐過三個路口,從第七條小巷穿過四條胡同,喻瑜抹掉滿頭的汗水,總算抵達了目的地。這地方並不好找,喻瑜也是費了千辛萬苦才終於到了目的地。


    比對了手上的照片,喻瑜眯起眼,好看的頭發揚了揚,她找到了自己期待的那棟建築物,藏匿在重重高樓之後,一層低矮的小平房就在眼前。


    “不好意思。”


    一路打著招唿,點頭哈腰的喻瑜在這一整排小平房前竟然沒找到一個活人。她滿臉疑惑,順著院落往深處找去,才發現了一道矮門,對開的老式木門千瘡百孔,紅漆褪成了黯淡的顏色。


    門上褪了色的廣告紙和條紋貼滿,隱隱透出一道暗色的縫隙,喻瑜對著照片看了許久,才認定是這裏。做足了思想工作,總算壯著膽子推開門,正要踏進屋裏,連一步還沒有邁動,就被眼裏的景象驚訝得呆住了。


    原來門裏的風光並不是“屋裏”,這道門隻是個障眼法,隔開了裏麵和外麵兩處。喻瑜驚訝得忍不住唿出聲,順著一條羊腸小道,木門之後竟然是一道密布的叢林。


    順著這些碩大的闊葉林,喻瑜總算找到一處遮蔽陽光的陰涼處,她順著這條小道一路到了最深處,四處竟然是一片油麥菜的田地。喻瑜皺了皺眉頭,這下徹底迷失了方向。


    原本打算折迴原路,但多走了兩步,喻瑜就發現,目的地並不遠。原來這裏是城中一片違建地,由來已久,原本是舊居的村鎮用地,這裏早該在城建中就拆除的廢址,如今能夠像這樣保存下來,也是那樣“障眼法”的木門所致。


    喻瑜遠遠看到幾棟歪歪扭扭的建築物豎在路邊,這幅光景與不遠的外麵對比起來,簡直像是兩個時代。一個是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的現代都市,一個則是農家田宅,鄉村風情的舊時代。


    這些老式的舊房子多半是混居在這裏的村民自己添磚加瓦堆出來的一片淨土。喻瑜順著路沿,越往深處走,路邊的泥濘和顛簸就越是嚴重。索性把鞋扔到一邊,喻瑜兩隻眼都睜的滾圓,朝著聚居地飛快地跋涉而去。


    即使隔了那麽老遠,在一堵磚頭都發黃的青苔石牆上,一條淺淺的白色塗鴉痕跡寫出了幾個大字,一看到這幾個子,喻瑜的眼淚就止不住湧了出來。


    “事務所……”她捏緊了手裏的照片,總算找到了這裏。林因之在城市中心找到的一片“淨土”,在這裏開設的“事務所”。


    喻瑜飛快來到石牆邊上,顧不得腳踝上磨出的血痕,淚眼模糊地輕輕撫摸著石牆上濕潤的白灰。除了名字,牆上還畫著一個歪歪斜斜的大型記號,指著不遠處一棟朝東邊傾斜的二層小樓。


    喻瑜心情有些跌宕。


    她揉了揉腳腕,便順著小路摸到了這棟小矮樓下,在矮門上猛地敲了三下。


    不多時,屋裏探出一個光禿禿的腦袋,滿臉狐疑地看向喻瑜。


    喻瑜心情有些緊張,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碩大的腦袋圓乎乎的,又闊又挺的大鼻頭一伸一縮,脖子也上下抽動,眼珠子上下大幅度地滴溜溜滾動起來。


    “什麽人?”這光禿腦袋上來就問,看他的模樣,脾氣不善。


    喻瑜吞咽了幾口唾沫,不知道從何說起,她猶豫再三,又怕這人不耐煩了,手忙腳亂的從懷裏掏出一張名片。這名片浸過泡過,揉碎的痕跡龜裂在表麵,甚至還有抹不掉的血漬,但好在上麵的字足夠清晰。


    大腦袋隻看了一眼便明白。他又抬頭看了看喻瑜,一句話不說,哐的一聲,重重地拍上了窗戶,抖落漫天的陰霾灰霧。


    碰了一鼻子灰的喻瑜隻得吐了吐舌頭,拔起腿準備再找找,這時候樓下的門竟然開了。喻瑜被這一驚一乍的行徑嚇了一跳,正要逃跑,手腕卻被人拉住。


    “進來。”這古怪的禿腦袋大叔瞅了喻瑜兩眼,連拖帶拽,說了兩個字便把她拽進了屋子裏。


    一進這屋子,喻瑜就吃了癟。她的腦門直衝上屋頂,結結實實撞了個碩大的包,整張臉就紅了起來,眼淚順著鬢角往下拚命地滾。


    倒是眼前這個光禿腦袋的大叔卻顯得很是自如,他一縮腦袋,便在低矮的屋子裏穿梭左右,像個矮人。他瞥了眼喻瑜,二話沒說,從房間的角落裏摸索出一個東西,閉著嘴就往喻瑜的手裏塞下。


    喻瑜疼得抹了抹眼淚,眯著眼正要抱怨,眼前的光禿大叔卻一蹦一跳,從房間裏挑起一擔包袱,扛在了肩上,從正門翻出。


    “喂。”喻瑜慌忙叫住他,看大叔這樣的陣勢,恐怕是要逃。“你走什麽?”


    “老林死了,我留在這幹嘛?”大叔臉色鐵一樣的灰暗,不屑地看了看喻瑜,說道:“你好好看著,我任務完成了。”


    “什!”喻瑜甚至來不及抱怨什麽,這男人就鬼魅似的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喻瑜這時候才留意到,這大叔留給自己手裏的東西,是一枚鐵質的鑰匙。


    腦袋頂上響起了聲音。喻瑜抬起頭,隻看見一個灰頭土臉的小男孩抹著惺忪的眼皮,從低低矮矮的閣樓上緩緩下來。喻瑜看起來,這小男孩不過十歲的年紀。


    “名字?”小男孩歪著腦袋,打著嗬欠來到底下,一屁股坐在髒兮兮的沙發上,毛躁的發梢上幾縷頭發纏繞在一起。


    “喻瑜。”喻瑜下意識迴答,又飛快捂住了嘴。小男孩瞥了喻瑜一眼,隨手從身旁抓來一本冊子,隨手寫了些什麽。


    “好了。”小男孩斜著眼瞥向喻瑜。


    喻瑜剛想問什麽“好了”,不過小男孩沒給她這個機會,就轉動冊子,翻到了喻瑜的側麵。喻瑜揉了揉眼睛,有些訝異,小男孩稚嫩的筆法下,一個鐫秀的名字出現在本子上。


    “陸鳴?”喻瑜念出了聲。


    小男孩點點頭,拍了拍身上髒兮兮的一身衣服,順著樓梯靈活的滑下,喻瑜翻開名片的後半頁,這是林因之最後留給她的東西。


    診室裏一片整潔的白色,藥水的味道有些刺鼻。撇開了唿吸器的馮遠扯斷身上繞開的測量線和器材,身邊的心電儀就發出令人發怵。


    聽到聲音飛快趕來的七七先是愣在原地,片刻之後用力地抱住了馮遠的腦袋。


    然而馮遠的喜怒卻好像消失了一樣,隻是淡淡的從嘴裏蹦出幾個字。


    “情況怎樣。”


    七七平緩了情緒,才一一交代。莎莉接受探視之後已經定了罪,不過因為情況特殊,需要優先從她身上獲取東南亞地下派係的聯係後才能執行,再加上極刑是極端案例,需要上級法院和政府聯合審批,因此暫時作扣押處理。


    對莎莉的審判,馮遠一句話也沒說,他試著動了動左胳膊。令人欣喜的是,救治及時,半邊身子好歹保住,但是運動能力下降,即使能夠動彈,也多不能靈活跟以前一樣。


    “眼睛呢。”馮遠抓了抓自己半邊眼罩。


    七七的意思是,還需要觀察——其實不用問,馮遠心裏很清楚,他鬆開手,沒有摘下眼罩,嘴角還勾起微笑。


    “別看我這樣,運氣算好的了。”運氣要看跟誰比,馮遠心裏跟明鏡似的,入這一行,他早也就有了最壞的打算,什麽時候把命報銷了也不稀奇。


    但他說的卻不是自己。


    “來的時候兩個人,離開的時候,隻剩半個,半死不活的半個。”


    馮遠的話裏當然不隻是這個意思,七七理會得到,但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跟馮遠提起這個。


    七七沉默了良久,忽然看著窗邊說起來。


    “我要去維和部隊了,馮遠。”


    馮遠看了七七一眼。


    “那是我們的計劃,七七。”


    兩人的對話似曾相識,馮遠依稀記得,來東南亞之前,兩人曾經就這個計劃有過一番密談。


    七七低下頭,悠悠說道:“那是計劃,現在是決定。馮遠,雖然時間不長,但是我在那裏找到了自己的使命——自從江師兄走後,那是我唯一的歸屬感。”


    馮遠沒有堅持,沒有阻止,他就這樣看著七七從窗台上漂亮地翻身而下,從懷裏掏出一盒中華,拍在窗台上。


    “走了。”說完,她便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從那天之後,馮遠再也沒見過七七,聽說她在維和部隊幹到了頭一號的執勤女警,卻遲遲不肯往上升遷就任。


    從床上下來,馮遠半邊的身子果然僵硬無力,他無奈地攙著牆來到窗邊,顫顫巍巍地從盒子裏掏出一根煙來,點著。


    “你說呢,時傾。”


    馮遠自言自語的呢喃聲順著窗邊的風飄到了遠處,幾乎細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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