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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翊蹲下身,拍了拍莎莉,看得出來,這女孩的眼淚都已經出來了,她怯懦地顫抖著,身體彎成了拱形。


    “對嗎,莎莉,你沒見過屍體。但是有人在你之後,確認了死者的這件事,但是你不能說。”


    李翊看向蝗螽。


    “行了。”蝗螽悶聲悶氣,把莎莉推到身後。


    “是我先看到的,那樣怎麽樣。”蝗螽承認了。“這小丫頭片子一點屁用都沒有,就會說什麽出事了,來找老子,順理成章地來看一眼,也不奇怪。”


    李翊打量著蝗螽,心裏有些複雜。


    “可是掛鎖沒有破壞。”李翊起了疑。“如果你硬闖進來,我當然相信你做得到。可現在奇怪的是,門和鎖都沒有破壞,也沒有其他的出口,窗口的大小看起來也不是你能進出的樣子,更何況還是密閉的。”


    “蝗螽,你是怎麽進入房間的?”李翊站直了身體,視線和蝗螽對撞在一起。


    “你是在懷疑我?”蝗螽迴看李翊,他有些忿忿不平。“你別忘了,你可是我領上船的。”


    言下之意,李翊明白。


    “我覺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必要自己排除嫌疑。”李翊看向蝗螽,一點退讓的意思都沒有,他這大膽的舉動真讓圍觀的幾人嚇破了膽。


    “而且,如果你想知道事件的真相,我還是需要了解一下,你這個第一發現人的信息,你說呢?”李翊不動聲色的問道。


    “你想知道什麽?”蝗螽悶聲如同雷鳴。


    “你怎麽進入房間,我很好奇。”李翊抬起頭,看向蝗螽。


    “怎麽進?”蝗螽皺起眉頭,一隻眼猙獰了起來。“大大方方進來,這船上哪個房間還攔得住我?”


    “那我換個問法。”李翊知道蝗螽的話裏必然有隱情,他甚至感覺到蝗螽的話裏有一種隱晦的忌憚,但是李翊在呢麽也想不通,在這艘船上,蝗螽到底忌憚什麽。


    大概是自己的錯覺,李翊這麽想著。


    “莎莉說過,這道門應該是掛了鎖的,她進不去。那麽為什麽你能進來?”


    “她記錯了。”蝗螽矢口否認,李翊知道他這番迴答大概壓根也沒經過大腦。


    “這不太可能吧。”李翊眼裏像是冒著光。“如果她真的記錯了,那麽這房間應該能進的來,而屍體顯然不是簡簡單單就能無視的東西,我說的對嗎?”


    “但是很明顯,莎莉完全沒有這樣的印象,如果你說她記錯了,難道說莎莉從沒接觸過這間房嗎?”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蝗螽看上去並不慌亂,隻是他說起瞎話來信口胡謅,李翊一時也很難分辨,他哪句真哪句假。“進錯房間,或者記錯了號,這都是常有的事。這些小細節,誰會記得那麽清楚,更何況也有可能,這丫頭忘性可不小,萬一是她把鑰匙弄丟了,編出這麽一番瞎話來,也不奇怪。”


    “老板,我的鑰匙在呢。”莎莉畏畏縮縮地有些不服氣,她晃了晃係掛在胸口的鑰匙串。“我哪有那麽容易忘記。”


    “總之。”蝗螽無視了莎莉的反駁,繼續辯解。“你說老子第一個發現屍體,可以,老子也不知道是第幾個,反正看到就是看到,這沒什麽。”


    “但是


    你說老子撒謊,也太不把老子當迴事了。”蝗螽威脅似的看向李翊,說道:“老子隻想知道這是什麽鳥事,你不用管老子是第幾發現人,找出兇手來就行。”


    李翊歎了口氣,無奈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要在這些細節上多做糾結了。”李翊凝神看向蝗螽。“那,我想問問,關於你當時發現屍體時的情況。”


    李翊決定直奔主題,他的視線集中在蝗螽的唿吸,臉色和脈搏上。他知道一個人的身體狀況是很難操縱的,即使口吐謊言,身體也很難欺騙。


    “這丫頭告訴老子出事了,老子到這看看,一進來,就看到屍體。”蝗螽抓了抓碩大的鼻頭。


    “屍體的姿勢?”李翊知道蝗螽一定避重就輕,省略了很多細節,但是他也知道,現在的這些線索都是蝗螽隨著心情吐露出來的,無論真假,都有重大的意義。


    “大概是躺著,老子還以為這家夥睡相不大好。”蝗螽撓了撓腦袋,歎了口氣。“老子踹了幾腳,才發現屍體下麵全是血,看這出血量,怕是死的透透的。”


    李翊沒再繼續發問,他蹲下身,圍著血漬轉了一圈這出血量的確可以用血泊來形容,整個房間裏幾乎蔓延得各處都是。


    李翊圍著血漬轉了一圈,發現了古怪。他伸出手指,貼在血液上,沿著整塊血跡的邊緣轉了一圈,臉色突然變了。


    “你的意思是,死者當時躺在自己的血上?”李翊皺著眉頭問。


    “我不知道,反正踢開之後,大概就是這樣樣子。”蝗螽含糊其辭地說道。“老子什麽樣的死人沒見過?不至於記錯。”


    “死者的身份?”李翊皺著眉頭,鼻子抽動。“你知道嗎?”


    “老子又不是查戶口的,誰能認得清這一個個臉?”蝗螽搖頭。


    “這麽說,不是你的人?”李翊問道。


    “當然不是。”蝗螽皺著眉頭說道:“老子怎麽會連自己的女人都不認識。”


    “死者是女性?”李翊立刻抓到了蝗螽話裏的關鍵,追問道。


    “是女的。”蝗螽想了想,補充道:“但是衣服穿得厚實,也沒有什麽撕壞的痕跡。”


    李翊點點頭。


    “有什麽頭緒了?”蝗螽見李翊的樣子,看起來似乎已經有了想法。


    “還沒有,隻是想起一些往事。”李翊笑著搖頭。“這裏能用的設備不多,血液的樣本最好留一份,下了岸,可以調查。”


    “不行。”蝗螽搖頭。“你知道老子是幹嘛的,這裏的痕跡都要清理幹淨,半點東西也不能給那幫條子留。”


    “說的倒是。”李翊沉吟了片刻,說道:“那隻能在船上找線索了。”


    “還有什麽線索?”蝗螽皺著眉頭問。


    “當然,這個世界上任何事件都有蛛絲馬跡,不存在完全完美的案子。”李翊開始檢查房間,他的手在房內的牆壁上敲打,身體貼住房內的邊沿。


    相比上賓區,這裏的客房顯得低矮陰沉,盡管裝潢看起來也像模像樣,但李翊自己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貼到屋頂。


    “你還挺有自信。”蝗螽看著李翊,嘴角露出笑來。


    “當然,我是專家。”李翊


    貼靠在牆上,嘴裏不閑著,繼續問話。“你確定,進來的時候暢通無阻,沒有任何阻隔?”


    “當然。”蝗螽信誓旦旦地說。“我現在想起來,大概連門都沒鎖。”


    “隻是虛掩,輕輕一推也就開了。”蝗螽皺著眉頭說道。“我不知道小丫頭受了什麽刺激,大概看到了屍體,自己忘了。”


    李翊瞧了一眼莎莉,對腦神經頗有研究的他倒是知道有這樣的案例,遇到刺激性過大的事件,人的腦部會給自己下達一個保護指令,最常見的手段,也就是瞬時的記憶被掩蓋。


    但是李翊確信莎莉並不是這種情況,從她對答如流的狀態和眼神裏,李翊隻看到一種不簡單的深邃,並沒有受到應激反應後應有的狀態。


    “那麽,還有一個最大的疑點。”李翊在房間裏研究了好一會兒,看起來的確沒有什麽貓膩,他鬆下勁來,說道。


    “說說看。”蝗螽這時候已經把來人驅散了,自己也不知道從哪裏摸來一隻酒杯,暗紅色的紅酒蕩漾在酒杯裏晃蕩來去,看樣子他早就對兇手失去了興趣,更多的興致放在了李翊對這案子的看法上來。


    “管他是個什麽鳥東西,老子的地盤,難不成還能怕了他?查得出來自然要捏死,查不出來,老子還真不當迴事。”蝗螽張著大口,笑得整艘船都在晃悠。


    “你說,你對屍體踢了一腳。”李翊對蝗螽的態度不置可否,隻說自己發現的疑點。他們正說著,船體突然猛地震蕩起來,這句話沒說完,李翊差點跌了出去。


    蝗螽更慘,他強掰出一副優雅的姿態,誰知道酒杯這麽一晃蕩,杯裏的酒全灑了出來,興致就像被澆滅的火燭一樣,蝗螽立刻破口大罵。


    “艸,誰他媽掌的舵,怎麽開的船。”他一巴掌揮在走廊底部的橫杠上,整艘船被他巨大的力氣撼動得上下顛簸。


    然而不消片刻,更大的抖動和晃動緊隨其後。蝗螽還來不及多抱怨幾句,一陣猛烈的狂風帶著腥味兒十足的海浪直接灌進了他的嘴裏。


    海水順著大開的艙窗灌進了底部。一時間,風和日麗的陽光逃遁得無影無蹤,洶湧的浪花翻卷著烏黑的渾濁天色卷進了遊輪。


    蝗螽立時站定,使勁抹了抹臉,海水讓他一身淋得透濕,口鼻裏更是被衝刷地難以忍受。但是還沒等他出聲,整個世界就好像膠卷一樣變了顏色,巨大的閃電宛如利矛穿透了他們咫尺外的海浪。


    這道閃電一瞬間點亮了整片海域。


    哢嚓的巨響,讓蝗螽幾乎說不出話來。


    緊接著,淒風冷雨迎麵進了船艙,巨大汙濁的浪水拍打著遊輪,他們幾乎要被掀上天空,再過一刻,幾道閃電將海麵劈成分開的幾道,焦臭的氣味也跟著進了艙。


    是暴風雨。


    “如果你真的踹了那具屍體,為什麽房間裏連一點血痕都沒有?”李翊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裏傳來,蝗螽眯了眯眼,海水的滋味讓他連唿吸都變得有些困難。“既沒有拖拽的痕跡,連擦拭的樣子都沒有,你看過那血漬,簡直就像是一片靜止的水塘,對不對。”


    “更重要的是,屍體的下麵,怎麽會有完整的血漬?”在這咆哮著海浪的水域裏,李翊的聲音卻擲地有聲,出奇的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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