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破舊的房間裏。


    未著寸縷的男人正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頭也不迴地對床上的人說道:“如果我說我們什麽都沒發生,你信嗎?”


    沈妍驚恐地瞪著床邊的男人,條件反射地往被子裏蜷縮著。


    她包裹在被子下的身體,也是一絲不掛。


    此刻的她渾身酸痛不已,除此之外,腦袋還有些暈乎乎的。


    這是怎麽一迴事?


    她前一刻還在河裏救溺水的孩子,怎麽一醒來就到了這個破地方?難道她死了又活了?


    還來不及細想,床邊的男人已經穿戴整齊,轉過身來,垂下眸認真看著她。


    “還是說,你希望我對你負責?”


    沈妍腦子裏一片空白,抬眼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男人。


    男人留著寸頭,五官硬朗,身材高大,身下穿著軍褲,再結合他剛正不阿的正派氣質,應該是部隊出身的。


    隻是,腋下卻十分突兀地拄著拐杖。


    難怪他剛才穿褲子的時候顯得如此艱難。


    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的拐杖看,男人的雙眸染上一抹寒意,眉頭高高聳起:“你想好了嗎?如果不需要我對你負責,就請盡快穿好衣服離開我家。”


    “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麽會光著身子躺到了一塊,可要是被第三個人看見了,恐怕對你,對我都不好。”


    沈妍艱難地咽了咽喉嚨,剛想開口說“不需要”,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敲門聲。


    “死寡婦!開門!”


    “趕緊還錢,瓜婆娘!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猛烈的敲門聲和謾罵聲此起彼伏,仿佛下一刻,外麵的人就要破門而入一般。


    沈妍驚慌地看著男人,“怎麽迴事?怎麽會有人來討債?”


    搞什麽啊!


    突然來這麽多人討債,他們想不被發現都難啊!


    男人的雙唇抿成一條線,背過身:“你快點穿好衣服,一會兒你再想穿就沒機會了。”


    沈妍不敢耽擱,開始找自己的衣服。


    這時,男人從地上撿起一件衣服丟了過來。


    沈妍看得臉一紅。


    那是一件內衣。


    應該...是她的吧?


    “砰砰砰——”


    敲門聲震得沈妍的小心髒怦怦直跳,她背過身正要穿上自己的內衣,而破舊不堪的木門此時已經不堪重負,被人一腳踹開了。


    “啊!!!”沈妍尖叫一聲,驚慌失措地拉起被子裹住自己的身體。


    下一刻,敲門的那夥人已經來勢洶洶地衝了進來。


    看見瑟縮在床上的沈妍,再一看床上淩亂的衣物,來人臉色俱是一變。


    一個大方臉嘖嘖兩聲,語氣曖昧:“我說怎麽敲門半天沒反應,原來你個殘廢和沈妍這個爛貨搞上了啊,哎喲,殘廢配爛貨,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聽見自己的名字,沈妍愣了愣。


    她怎麽就成了爛貨了?這是幾個意思?


    然而,這群來要債的人壓根就不給她思考的機會,隻見那大方臉忽然疾步跑到門外大唿小叫道:“父老鄉親們,快來看熱鬧嘞,華遠洲和沈妍睡覺了!”


    沈妍這才知道,原來這個男人叫做華遠洲。


    可眼下她沒功夫想那麽多,因為——門外一下子來了好多人,正在對著她指指點點。


    老天爺,她還要不要活呀?


    鋪天蓋地而來的羞恥感讓她往床的最裏邊挪了挪,後腦勺不經意撞上床頭的木板,疼痛之餘,一些不屬於她的記憶也隨之湧入腦海。


    她迴到80年代了!


    穿到了一個同名同姓的女人身上。


    原主沈妍二十二歲,家裏窮,長得又黑又瘦,但不影響她犯花癡,隻要是個年輕帥氣的小夥都喜歡上去勾搭一番,名聲在小鎮裏都臭了。


    鎮上的人也因為她的行事作風,罵她為“爛貨”。


    至於站在床邊的這個男人華遠洲,是名軍人,半個月前因為腿受了重傷,幾乎成了廢人,不得不從雲省前線下來。


    而這些前來要債的,不是別人,正是華遠洲的親戚。


    她對華家的事情不是很清楚,隻是聽說,華遠洲的父親患了肺癌,去年剛走,因為治病和安葬,他們家欠了親戚不少錢。


    在華遠洲迴來的當天晚上,就紮堆趕來他們家要債了。


    那也就算了,和她沒什麽關係。


    可今天,這群人卻又一次上門來討債,還是在這個緊要關頭,這也太巧合了吧?


    這讓她一個黃花大閨女以後還怎麽做人?


    這可是八十年代啊,流言蜚語可是能把一個人給害死的!


    正感歎著,忽然一道纖細的人影匆匆跑了進來。


    “遠洲哥!”


    沈妍抬起眼,循聲看過去,隻見跟前是一個長相清麗,紮著兩條麻花辮的年輕女孩兒。


    這是鎮上衛生院的護士,林媛媛。


    看到林媛媛,華遠洲眸光一沉,神色複雜不已。


    “媛媛。”


    此情此景,明眼人一看也知道發生過什麽。


    兩行眼淚順著林媛媛臉龐流了下來,她不甘地咬緊唇瓣,泄憤似地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華遠洲,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華遠洲動了動嘴唇,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有個沒穿衣服的女人躺在他的床上。


    這般情景下,他百口莫辯。


    不待華遠洲開口,林媛媛便把他推開到一旁,怒視著床上瑟瑟發抖的沈妍:“沈妍,鎮上的人喊你爛貨還真的沒喊錯!你怎麽能和遠洲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你不知道他在和我處對象嗎?”


    沈妍錯愕不已。


    難怪她看華遠洲和林媛媛之間好像有些什麽,原來這兩人私下在處對象。


    完了,那她豈不是……


    可她完全是不明不白被扔到華遠洲的床上的,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呀!


    她也表示很冤枉。


    此時,林媛媛已泣不成聲,纖細的雙肩不斷顫抖著,“你們…你們兩個簡直太不要臉了!”


    隨即,她抬起通紅的雙眼瞪著華遠洲,控訴道:


    “我不嫌棄你的腿再也走不了路,不嫌棄你的家境,可你……可你卻這樣對我!對不起,我不能履行自己的諾言了,我無法接受自己喜歡的人和別的女人躺在同一張床上,你,你好好對沈妍吧,你們倆好自為之。”


    把話撂下,林媛媛便捂著臉跑了。


    “媛媛....”華遠洲朝她的背影伸出手,想解釋。


    可眼角餘光瞥見自己腋下拄著的拐杖,到底是一個字也也沒能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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