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的心跳愈發劇烈起來,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她緊緊攥著衣角,內心無比地渴望徐若舟想要說的事情是自己所期待的那件。


    徐若舟深吸了一口氣,雙手緩緩交叉重疊放置於大腿之上,那動作顯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但他神情更是前所未有的真摯與懇切,宛如一個即將麵臨審判的罪人般緊張不安。


    “然然……”徐若舟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後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繼續說道:“首先,請允許我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因為接下來我所要講的話,恐怕將會遠遠超出你的預料範圍之外。甚至有可能令你對我心生怨恨、厭惡乃至唾棄。但事到如今,我認為再不把這些話說出口,或許你真的會毫不留情地離我而去......”說到最後,他的聲音略微顫抖著,眼眶也微微泛紅,透露出一種令人心疼不已的可憐模樣。


    這樣一副脆弱不堪、患得患失的模樣,對於徐若舟而言簡直就是破天荒頭一遭,以往那個自信滿滿、風度翩翩形象瞬間蕩然無存。


    但此時此刻,徐若舟已顧不得其他,隻想盡快結束這場漫長而痛苦的煎熬。


    畢竟無論結局如何,無非隻有兩種可能性罷了,與其如此這般猶豫不決、拖泥帶水,倒不如痛痛快快地做個了斷,也好給彼此一個交代。


    安然瞪大了眼睛,她從未見過如此狼狽不堪的徐若舟,此刻的他宛如一座搖搖欲墜的雕塑,靜靜地端坐在那裏,渾身散發著無盡的孤寂與無助之感,仿佛隻要輕輕一碰,這座看似堅強實則脆弱至極的“雕塑”便會立刻土崩瓦解、灰飛煙滅。


    安然迅速將心裏麵湧上來的心疼和念頭壓了下去,就坐在原位靜靜的等候著他接下來的話,並沒有再應聲了。


    徐若舟微微垂下雙眸,原本緊繃的麵部線條漸漸放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調變得平穩一些,然後接著說道:“然然啊,自從我們相識以來,關於我家裏麵的詳細狀況,我其實一直未曾過多地向你提及。今日,就讓我將這一切毫無保留、原原本本地講給你聽吧。”


    他稍稍停頓片刻,似乎在整理思緒,隨後緩緩開口道:“當年,我媽媽在上大學期間與她的同窗陷入愛河,那個人便是我的親生父親。然而,這段戀情卻遭到了我外公的屢次阻撓。原因無他,隻因外公認為我的生父心懷不軌、品行不佳。盡管如此,媽媽依然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愛情,並為此毅然決然地與外公斬斷親緣關係。”


    “起初,當媽媽得知自己已與娘家決裂時,生父曾反複勸說她設法修複與家人的關係。那時的媽媽宛如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般純真無邪,她滿心歡喜地認為,生父之所以會這樣做,完全是因為他非常看重兩人之間那份真摯深厚的情感,並且也希望能夠借此來緩和一下她和家裏那種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


    “然而,殘酷的現實卻猶如一把無情的利劍,刺破了媽媽那美好而又脆弱的幻想。後來媽媽才知道,原來生父之前所做的所有事情,都隻不過是他用來滿足自己無窮無盡私欲的手段而已。可那個時候他已經將媽媽身上的財富和人脈資源全部搜刮殆盡了,媽媽和他對峙之時,這個男人竟然沒有絲毫猶豫地像丟棄一件破舊不堪的物品一樣拋棄了媽媽。”


    “更讓人痛心疾首的是,我的生父猶如一道閃電般迅猛,眨眼間便構建出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家庭,似乎急於掀開生活新篇章的急切心情已按捺不住,就在他們舉辦盛大婚禮的那一日,命運卻猶如無情的鐵錘,狠狠地砸向了媽媽,給了她一記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打擊——”


    徐若舟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眼神變得空洞無神,宛如失去了靈魂般,整個人陷入了一種萬念俱灰的狀態之中。


    “她突然間得知自己竟然已身懷六甲,而這個尚未出世的小生命,恰恰就是我。那一刻,媽媽的心像是被千萬把利刃同時刺穿,痛苦得無法唿吸。要知道,我媽媽向來都是心高氣傲、自尊心極強的人啊!究竟需要何等巨大的勇氣與毅力,才能讓她如此堅定地做出生下我這個艱難的抉擇!”


    “媽媽懷著無盡的悲傷與決絕,背負著沉重的負擔,帶著尚在腹中的我,踏上了遙遠異國他鄉的征途。那時的媽媽,早年學的是哲學,但在那樣特殊的時代背景下,她幾乎四處碰壁,根本找不到一份合適的工作。無奈之下,她隻能被迫投身於那些低微卑賤的行當,日夜操勞,拚命打好幾份零工,隻為了能夠勉強維持生計,將我撫養長大成人。”


    安然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神色哀傷的徐若舟,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憐憫之情,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仿佛那歎息聲承載著無盡的感慨與哀愁。她的目光落在徐若舟身上了,似乎透過時光的帷幕看到了過去的歲月。


    過了會兒後,安然用一種溫柔而舒緩的語調緩緩說道:“媽媽這些年真的太不容易了,受盡了百般苦楚,不過,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你和蔣以承之間的種種糾葛,是否也跟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呢?”


    就在這一刻,安然的思緒猶如被一道閃電擊中,瞬間變得異常敏銳,她憑借著自己敏銳的洞察力,迅速捕捉到了這一切背後可能隱藏的微妙聯係。


    徐若舟凝視著安然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微微頷首,聲音輕得如同羽毛飄落,卻又帶著無法忽視的沉重:“是的,當年我讀大二時,一心撲在籌備公司的事務上,忙得暈頭轉向,以至於對媽媽那邊的狀況有所疏忽。誰能料到,她竟會在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中不幸離世……”


    說到這裏,徐若舟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苦與自責,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幾欲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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