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針對人。


    不談上輩子對方背叛自己所做過的事。


    隻針對眼睛看到的這一幕。


    他再一次。


    深深懷疑了少年時期的審美。


    罵自己罵得很髒。


    “嗯,有什麽事之後再說。”


    沒等璃光醞釀好,賀今珩推著輪椅就是轉頭,在房間尋找另一個他看著可愛舒心的小身影:“書寧?”


    洗漱用具他起床後已為其準備全了。


    小書童應該在洗漱了。


    不過賀今珩沒想到他會那麽快洗好。


    寧尋得知有人在等自己,又有上學要遲到的恐懼支配著,用最快的速度換上衣服,梳洗完畢,才繞過屏風走出來。


    走出來的那一秒。


    他看見門口聘亭而立的璃光。


    呆呆走過去:“要遲了嗎?”


    他沒發現什麽不對。


    另外兩人卻敏感的發現了——


    璃光與賀今珩的心境大不相同。


    在看到寧尋的那一秒,璃光沒忍住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眼底是越看越無法控製的蔑意。


    粗衣麻布,灰蒙蒙的。


    除了那露出的皮膚,礙眼的白……


    哪一點比得上他?


    而賀今珩是心中默默對自己的無能而狂怒。


    他忘了準備衣裳這事了。


    這種事怎麽能被比下去呢!


    “怎麽沒換好衣裳就出來了?”


    賀今珩攥了攥扶手,問了個寧尋莫名其妙的問題,“迴去換了再出來。”


    寧尋疑惑。


    璃光也疑惑。


    繼而賀今珩轉身告知璃光,他們還未打理完畢,讓他先行在外頭候著。


    再繼而,砰的關上了門——


    沉檀木的雕花門再次被紮實推開,眼前的色係換了一換。


    “明月照人離恨苦,夜深風露濕衣裳……”


    這頭的白色背影還在苦背想在賀今珩麵前露一手的詩,聽到門響便立刻拿起書袋迎上來了。


    他手裏還拿了一把折扇,墨白色的。


    也是為了迎合今日的打扮。


    卻是沒想到,做著翩翩公子模樣,收起扇子望過來時,看到兩抹桃夭色。


    剛才還灰衣粗布的書童,這會穿了極淡的粉色華衣,衣裳袖口繡著點點粉嫩的花骨朵。


    衣服做工很細致,襯得膚色在陽光下耀眼如玉。


    他氣質溫和,一張小團臉稚氣未脫,臉上的笑意溫柔又漂亮。


    不像大宅裏的書童,更像是哪家被嬌養長大的小公子!


    明明出來的是兩個人,璃光卻被反差如此之大的寧尋震驚。


    那抹桃夭色粉嫩無比。


    與他不像在一個層圖。


    也不像是一個年紀。


    單看他自己準備的這身惹眼出眾,這樣對比卻顯得他打扮刻意,還老氣了。


    一股自卑感突然油然而生。


    也有難堪和憤怒。


    今日原本是他想在大少爺麵前好好表現一番,萬事做足準備,可誰知道換下粗糙衣服的書寧居然……


    是他從前小看對方了。


    隻是不光書寧換了粉衣,連輪椅上的少爺也……


    目光錯愕之時,聽見輪椅上賀今珩手抵著唇輕咳道:“為你也準備了,但現在再去換也遲了些。”


    還補了一句你這件更好看,不必要再換。


    賀今珩低眉冷笑。


    為了不引起懷疑才如此說。


    也為了……


    他隻想和他真正心底認可的書童,穿一樣的衣服。


    他說的那話當然是假的。


    哪來提前備衣。


    隻是臨時給小書童挑選衣服時發現了套合適的,粉粉嫩嫩,可愛俏人。


    然後也給自己找了套同色係。


    他覺得……


    很般配。


    從入府開始就狂受打擊,終於聽見一聲誇獎的璃光受寵若驚。


    少年誇他好看?


    他成功了?


    “少爺,我們趕緊去學堂吧,再晚就要遲了……”


    璃光冷笑掃過寧尋,表麵和善實則強勢的把人擠開,推著輪椅往院外走。


    -


    寧尋拎著書袋跟在後方。


    府宅偌大,賀今珩的院子又離大門口相距甚遠,他不推,還輕鬆呢。


    門口的馬車已備好。


    一同站在門口等候的,是方姨娘。


    方姨娘本是市井街頭賣胭脂的老板娘,入了府後褪去了那妖嬈的氣質。


    賀今珩親生母親死後更是把自己打扮得華貴端莊,從發飾到儀態,都學著曾經的當家主母。


    這麽多年也掌管打理著府宅。


    此刻,她半蹲下來,撫了撫賀今珩的側臉:


    “珩兒啊,今天去學堂別累著啊!”


    “你體弱多病,不必太強求,就算夫子讓你看書,也多多歇著好,課業哪有身體重要……”


    賀今珩冷冷聽著方姨娘看似為他著想的暖心安撫,實則日積月累擊垮他年幼時的好學。


    他記得上輩子她總能借著由頭讓他不求上進,滴水不漏的話術,讓人不好發現端倪。


    即使有人指出,她也能在父親那兒掉幾滴眼淚說一切都是為他著想——


    因為上輩子的他沒有受到蠱惑鼓動,認真勤勉。


    沒有落下過功課。


    影響不大,哭了哭後麵也就不追究了。


    “好。”賀今珩揚了微笑,乖巧答道,表麵的友好比女人演得更要入木三分。


    “入學堂哪有兩個書童一起跟著的,珩兒選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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