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寄親自送阿璀一路走至望園門外,外頭車馬齊備,隨行守衛也已在等待。


    “今日招待不周,阿璀勿怪。”崔寄的笑容如同此時街巷裏輕拂而來的微風,溫和而不張揚。


    阿璀總能覺得,他對著旁人的笑意疏離平靜,一眼瞧過去卻是一絲波瀾也無。


    而對自己與阿兄時的他,似乎才是真真切切的一個人,那是與旁人不同的,是真正的直入心底的真誠。便是笑容一如既往的平靜,卻也有如春風拂過湖麵泛起的漣漪。


    他的一生與阿兄的一生幾乎都是重疊的,所以即便他不曾親口講述過關於自己太多的往事,但阿璀也在他與阿兄的言辭中,拚湊出了他至如今二十六年的歲月。


    崔寄本出生在燕州的,他的父親先燕國公為前元駐守燕地邊境十餘載,卻因元紹帝忌憚燕國公勢大,他不得已在不知事的年紀被獨自送迴了金陵。


    好在因父母之故,他在金陵遇到了晏琛,自那之後,便是他們年少相伴意氣張揚的十餘載少年光陰。


    那是少年之伴,是一生知己。


    隻是這十餘年光陰,似乎過得太快了,快到一夕之間,來不及看清前路,更來不及迴顧過往。


    驟然崩塌的驕傲和信仰,家族滿門被滅,父母親人盡亡,他們不得不走上荊棘滿布攜刀劍飲血而向生的道路。


    那些十年殫精竭慮的日子算得上波瀾壯闊,但迴頭再看,每一步都走得太過艱難。


    阿璀瞧著如今的崔寄,總覺得隱藏在平靜表麵之下,有從未表現出來的更深的痛。


    “我是未曾得兄長宴貼而自來的惡客,兄長不嫌棄我添麻煩已是慶幸,哪裏敢受兄長‘招待不周’之言?”阿璀眉眼帶笑,言語間有些玩笑意思。


    “快走吧。”崔寄伸手欲去扶她上車,又道:“迴去後替我給你阿兄帶句話,就說今日之事雖有意外,但一切還在謀劃之中並未偏離,請他放心。”


    阿璀應下,轉身本也欲登車了,突然又想起什麽,又轉過身來,複瞧上崔寄。


    崔寄疑惑看她。


    阿璀抬手執禮,麵上笑容燦爛:“還未為兄長生辰賀。”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似春日裏盛開的最璀璨的花朵。


    她道:“上君千萬歲,無歲不逢春。”


    ——————————


    阿璀迴宮後便直接去了甘露殿,奇怪的是這會兒晏琛並不在甘露殿。


    問了甘露殿的使女,才知道晏琛在皇後處。


    好像是後宮裏頭發生了些什麽事情,午間時宮嬪們都被傳喚到甘泉宮去了。


    阿璀想再細問幾句,卻不想宮人們都並不知道什麽情況。


    好在隻等一會兒,晏琛便迴來了。


    瞧見阿璀坐在席上專心看書,他走近前來,在她跟前晃了晃手裏的扇子。


    阿璀抬起頭,晏琛才笑問:“今日在阿寄處如何?玩得怎樣?幻術好不好看?”


    “幻術不過是以異法遮蔽觀眾視線,或許也有對觀眾思想特別的暗示,才達到那般效果……不過說起來,隻是取樂,倒也十分有趣。”阿璀心思並不在晏琛方才問的問題上頭,隻粗粗迴答了他,然後便道,“崔兄長今日受傷了,阿兄可知道?”


    “怎會受傷?”晏琛才過來,崔寄府裏頭的消息還未傳到他手上,所以他還不知道今日望園發生的事情,“如何受傷的?傷得嚴重嗎?”


    晏琛著急問了兩句,又高聲喚外有左右近侍:“今日望園未有消息傳來?!衛國公受傷的消息怎麽不早報來?”


    那邊近侍戰戰,阿璀忙拉住他:“崔兄長無礙,隻是皮外傷。”


    阿璀又將今日宴中發生的意外一一講給晏琛聽,連同臨離開前崔寄讓她幫忙帶的話也一字不落地說給他。


    等阿璀說完,晏琛有片刻沉思。


    阿璀瞧著他,有些忍不住,還是開口問起今日之宴會的目的:“崔兄長說的‘今日之事雖有意外,但一切還在謀劃之中並未偏離’,今日之事,到底是何事?我想知道今日崔兄長所謂的生辰宴原本的目的在何處?”


    阿璀相信今日阿兄既然放心讓自己去望園,想來今日望園中並不會有什麽危險,或許他真的隻是需要自己露個麵,或者見證些可能發生的事情。


    她很感激阿兄未曾以所謂保護的理由將自己隔離在不知世事的琉璃罐子之中,也感激阿兄讓自己堂堂正正走在朝野眾人的視線裏。


    所以她是自心中願意為阿兄與崔兄長做些事情的,她也很有分寸地不去過多地打探朝中事,但有時候難免還是想要知道更多。


    “吏部主官,薛公望。今日阿寄之宴本有謀劃,隻為此一人。”晏琛相信阿璀知分寸,毫不隱瞞,直接告知於她。


    為瓦解新貴與老世家針鋒相對的局麵,晏琛與崔寄如今正積極推動恢複科舉,但這老世家薛家出身的薛公望便是堅定地反對科舉推行之人,甚至交聯各世家,以此圖謀對抗。


    漸漸地竟成其勢,朝中反對科舉的聲音也大了起來,原本的科舉推行不得已陷入遲滯。


    所以晏琛與崔寄想要的是瓦解薛公望與諸世家在此事上的聯盟,今日宴會便是為此設局。


    “是什麽樣的局?”阿璀追問。


    晏琛是願意阿璀多問自己朝中事的,她作為自己唯一的血親,難免會牽涉到朝局之中,有時候知道得多些,總不是壞事。


    隻是晏琛觀阿璀行事,自有準則。


    她年紀雖輕,卻有謀略,隻是其謀坦然,不屑陰謀。


    而有自己在,又何需她去知陰謀之事用陰謀手段?


    晏琛笑道:“阿璀得懷闕先生教導,向來走的是君子之道。而此局中陰謀陽謀兼半,便不細說與你知道了。”


    阿璀啞口,又做不來撒嬌賣癡的作為求他說下去,便隻好沉默,等他後麵的話。


    晏琛想了想:“隻是聽你方才所說,今日阿寄原本的計劃竟然未能實施,反倒是薛公望自己心急,用幻術表演做出刺殺之事,直接就送了把柄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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