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經十書》是千餘年來最為經典的十部著名的算學著作,大淵立朝以來便設國子監。


    國子監內設立算學館,置博士、助教指導學生學習數學,並規定將以《九章算術》為首的這十部算經著作作為國子監這座最高學府的算學教書。


    隻是國子監初立,許多地方仍舊不完善。


    如今承先製開設六學,即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書學和算學。


    這六學之中尤以先三學為重,律學、書學和算學這三學卻並不太受重視。


    “《算經十書》我也都翻看過,但並不精通,沒想到瞿娘子竟擅於此。”阿璀道。


    “小女隻是喜歡而已,談不上精通。”瞿憶君聽阿璀說也看過《算經十書》,有些驚訝,也抬頭深深瞧著阿璀一眼。


    不知怎的,阿璀瞧著她神情,覺得她扯了扯嘴角,像是要笑,但不過片刻嘴角便放下去,又是麵無表情。


    阿璀有些懷疑她是不是不會笑,但卻興致不減,又問:“既擅算學,想必於天文曆法也有涉獵?”


    阿璀此問倒也不無根據,國子監的算學不止教授算術,同時也教授天文知識。許多精通天文曆法的大家,於算術之上也是有所成就的。


    瞿憶君搖搖頭:“研究算學多些,不曾怎麽看過天文之類的書。算學還未學通,其他的暫時也無太多精力涉及……往後若有機會,也是願意多學些東西,看些書的。”


    瞿憶君的話似乎比方才多了些,阿璀與她討論起一些算學上的問題,她也漸漸放開來。


    她說的話多了,身上的那點拒人千裏的沉沉陰氣便好像散去了些。


    阿璀與她頗聊了幾句,她於算學之上確實頗多天賦,隻是大約沒有得到係統的指導教授,全靠自己看書所學到的東西雜了些,以至於她這算學相關的知識結構有些混亂。


    如她祖父一般,阿璀也是很惜才的,隻是此時卻覺得無能為力。


    她跟在祖父身邊這麽多年,前幾年也曾協助祖父指導過一些知識薄弱的年輕弟子,時間久了便也有些好為人師的毛病來。


    但此時見瞿憶君之算學天賦,即便自己惜才,但也確實無指導之力。


    如今瞿憶君若想於算學一道有所成就,大約隻有入得國子監,由算學的博士們傾心指導,才能不負她這般的天賦。


    但可惜了……


    國子監招收諸官員子弟,以及有才能得平民子弟,又希望入得國子監的,幾乎都搶破了頭要爭一爭名額。


    然而那些人,無論能入國子監與否,好歹都還有一爭之機。


    但瞿憶君,僅僅因為她的女子身份,便再無緣國子監了。


    阿璀突然有些失望,那是一腔意氣散去的無能為力的失望。


    她一貫是驕傲的,她師從天下文壇第一的懷闕先生,又有通曉史學律學的阿娘的教導,就連書畫琴棋等等這些君子之藝,也都是祖父請來的大家教授的。


    若論才學,她都可以意氣昂揚地表示國子監諸學子能勝過自己的不多。


    但僅僅因為女子身份,她便無法入仕,便不能去做更多。


    縱然自己從前的那些理想意氣,若想獨自去做,也不能隻憑借一腔孤勇了。


    阿璀知道,自己的那些理想,阿兄與崔家兄長是知道的,若是自己執意所求去做自己想做的那些事情,他們也定然會盡力滿足自己。


    然而她也知道,自己若想為瞿憶君這樣的女子掙得一個機會,便是天方夜譚了。


    阿兄與崔家兄長,可以為自己將所謂規矩撕開缺口,許自己相對而言的自由。


    但卻絕對不可能,因為自己所求,便能將數千年下來的規矩傳統徹底摒棄。


    便是他們願意去做,恐怕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這是這世道壓在女性身上的枷鎖,是千年禁錮的思想壓在他們身上的無能為力。


    阿璀有些興致缺缺了,黃櫨見她神色,便當她是累了。


    便上前來提醒,說天色漸晚,請公主迴宮。


    好在這會兒金河鄉君的櫻桃宴也已經至尾聲了,在場的貴女娘子們也有一二先過來給金河鄉君道別離開的。


    阿璀看著瞿憶君,隻最後說了一句:“既然有喜歡的事情,便努力去做吧……”


    誰不是在等待一個契機呢,即便於瞿憶君她們而言,那樣的機遇幾乎遙遙無期了。


    “多謝公主。”


    瞿憶君起身告退,而臨走之前,她的目光卻不止一次地再次落在阿璀身上。


    她方才扯起片刻便放下的嘴角,此刻又微微扯起。


    那應該是她想要表達的笑意,隻是這笑確實扭曲難看了些。


    阿璀本也要走的,金河鄉君起身相送。


    但還未起身,便見有使女自園外過來與金河鄉君說了幾句話。


    這幾句話之後,金河鄉君便喚住阿璀,請道:“我家阿叔方自衙門迴來,聽阿嬸說公主正在別院,便立刻趕來此處,如今正在別院外廳,想拜見公主呢。不知公主可否撥冗一見?”


    阿璀見得她的話,覺得不太妥當。


    轉頭看了黃櫨一眼,黃櫨觀色的本事向來厲害,自然看懂了她的意思,微微搖了搖頭。


    阿璀看黃櫨意思便知道應該是阿兄並沒有旁的交代,當下自己見不見杜家這位家主,全看自己的意思。


    阿璀站起來,感謝杜婉今日的招待,卻道:“快申時了,今日也晚了,我還要迴宮,便不必見了吧。”


    “阿叔那裏尚有先前在府上拜訪的同僚一起,都想一道拜見您。不過公主既然覺得今日不便……”杜婉仔細斟酌的言辭,繼續道,“那便是我們的所求冒犯了,我這便讓人去前麵傳話……”


    杜婉之言顯然也是受杜家那位家主的授意。


    但阿璀想起昨日阿兄與自己說的話,突然神思一轉,叫住杜婉。


    “諸公不必專門來拜見我,我也不甚習慣。”她看向杜婉,若有所指,又道,“我這便要走了,杜公若不覺得我冒犯,便請來別院外送一送我便好。”


    杜婉原本聽阿璀說不見,還有些為難,當下見她鬆口,便立刻歡喜地讓人傳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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