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櫨一番前因後果說得還算清楚,隻是最後幾句卻有些模棱兩可,不過晏琛二人也算明白了大概。


    “你說的那封書信在何處?”崔寄問。


    “方才禦醫給娘子診脈時,奴收到旁邊的桌案上了。”方才一段話交代下來,黃櫨倒是略平靜了些許。


    崔寄轉頭一看,恰看到桌上鎮紙下壓著的兩張看起來有些皺皺巴巴的紙,他拿在手上方看了兩行,目光一沉。


    晏琛也上前來抽走了他手裏的那幾張紙一瞧,才明白過來,正是先前蒲州那邊送來的消息,不由得有些懊惱:“這信怎麽在這裏?!”


    轉而一想,也猜出原因,更加懊惱:“大約是我的疏忽,先前放在案上未曾收起,大約宮人也不敢亂動,也不知怎的便被混入阿璀的包袱裏。”


    “晏……”


    床上昏迷的晏璀突然低聲呢喃,晏琛起身撲過去,又問站得稍近的崔寄,“她說什麽?!你聽到沒有?她是不是要什麽?”


    崔寄搖頭,也往前更靠近了兩步。


    晏琛似乎也沒想從他這邊得到迴答,便自湊近前去仔細聽。


    這才聽清她夢中囈語,好像是在喚懷闕先生。


    “祖父……?”


    這一聲之後,緩了好一會兒,阿璀才又出聲。


    “兄……兄長……阿兄……”


    氣若遊絲的幾個字,於旁人而言不過是病中呢喃。但這無意識的斷斷續續的字眼,對晏琛來說,卻若一聲聲巨鑼砸在他的耳畔,又有千鈞之力撞進心髒,他覺得自己的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阿寄,你聽到了麽?她喚我……阿兄。”


    崔寄靠著床,他也在微微地笑。


    當年那個愛跟在他們身後的小丫頭,她喚晏琛“兄長”,卻也喜歡喚自己“阿兄”。


    阿璀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天邊也隻剩下一抹夕陽餘暉。


    皇帝陛下原本守著阿璀在一旁看朝中文書,見她醒了忙上前去:“可有哪裏不舒服的?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阿璀搖搖頭,略緩了一會兒,覺得意識清明了些,隻是看著晏琛,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倒是晏琛扶了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他道,“你有什麽想問的,隻管問我便是。”


    “我……”晏璀一開口喉嚨有些沙啞,晏琛忙倒了杯水遞到她唇邊。


    晏璀卻伸手接過來,自己捧著茶杯喝了兩口潤了潤唇才覺得好些,她斟酌著開口,“那封信……祖父如何了?”


    “那封信的還是前幾日送來的。”晏琛伸手去接她的杯子,有些後悔道,“是最早的消息了,當時未曾收到更多消息,我們怕你擔心,便未曾與你說。今日剛有最新的消息送過來,先前的消息倉促中有些錯誤。懷闕先生雖遭遇暗襲,但並未受傷,受傷的是他帶在身邊的一個弟子,不過據說也無大礙。”


    “你們應該告訴我的……”晏璀見他說祖父無礙鬆了口氣,但瞧著他時手指搓著身前的薄毯,低聲道。


    她忽然又想到什麽,祖父身邊的弟子?


    “受傷的是會景麽?”


    這話問的是崔寄,晏琛沒有見過會景,但崔寄是知道的。


    崔寄點點頭:“不過你放心,隻是傷了手臂,性命無礙。”


    “還有旁的想問我的麽?”晏琛見她平靜下來,仿佛臉色也比先前好了許多,又問,“餓不餓?”


    “我……”晏璀搖搖頭,想問什麽,又好像有些遲疑,最後隻隨意問道,“祖父那邊如何了?大約什麽時候會來金陵?”


    晏琛明明感覺她方才好似要問其他事的,但最後卻還是隻問了懷闕先生何時迴京,便隻能答道:“這倒是還未定,蒲州之事並不容易,估計還得要些時日。”


    阿璀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晏琛曉得她大約是還未曾完全信任自己的,有許多話還未到問出口的時候,也罷,來日方長,終究是自己的錯,他二人之間的天塹深淵終究還是得自己慢慢地彌補。


    眼見著天色漸暗,晏琛讓人送了清淡膳食來,陪著阿璀吃了幾口。


    阿璀昏睡到方才才醒來,精神倒還好,用了晚膳之後自然是睡不著的,她隻靠坐在榻上看書,晏琛也不看奏疏,也另取了書陪著晏璀看。


    二人各看各的書,也不說一句話,一時間屋子裏安靜得很。


    阿璀初初覺得別扭,漸漸看入之後也就不在意屋子裏多了個人了,她從來看書都是如此,看到深處幾乎就忘了所處何處何時了。


    晏璀手上看的是前兩日從皇帝陛下書架上,某個壓得很深的角落裏翻出的一本落灰了的《農桑要術》,這本書內容算不上詳盡,甚至許多地方都不算嚴謹,疏漏也很多,但也有些許可借鑒的地方。


    所以剛剛看到某處,晏璀突然想到自己先頭手稿裏有處地方似乎有些缺漏,便想著去翻自己包袱裏的手稿。


    晏琛見她動彈著要下床來,忙上前去扶住她,問,“你要什麽,我去給你取。”


    “我沒事,我自己可以。”晏璀其實不大習慣晏琛這過度的關心,不過對上他尤為關切的目光,還是心軟了下來,“我的手稿,在包袱裏,想拿來看看。”


    “你坐著,我去取。”


    因著如今天氣漸熱,早些時候隔著內外暖閣的碧紗櫥已經拆了,換成輕透的紗簾。所以晏琛剛掀開簾子,外麵候著的魏廉已經上前來叩問了。


    晏琛指指書架,魏廉看到書架上十分格格不入的灰藍布包和旁邊匣子裏散著的書稿,忙上前去取了來。


    晏琛也不讓他進來,自接了包袱匣子來,送到晏璀跟前。


    包袱裏原先的兩件髒汙的衣服先頭得了阿璀的同意已經被宮人處理了,隻有些零散的物件,宮人也不敢私自處理,所以一直好好地在外間放著。


    晏璀先翻了翻匣子,將壓在最下麵的一摞手稿拿出來,快速地翻了一遍便丟下,然後又去翻包袱。


    包袱裏還有兩本書,書下也壓著厚厚一疊用油紙包好的手稿,晏璀打開油紙,又是一番快速地翻看,似乎沒找到自己想要的。


    “可是什麽不見了?”晏琛瞧著她似乎在找什麽,問道。


    “沒事,一些手稿而已,許是先前丟在家裏了,迴頭給阿娘去封信的時候,請她找人幫我捎來。”晏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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