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聽言略一示意,先前引路的小吏便上前來帶他往裏走。


    沿著牢房昏暗的道路進去,越往裏走光線越暗,全靠著牆壁上微弱這一點油燈照明。


    走到最裏麵時,兩間牢門大開的牢房,略靠外的一間此刻裏麵擠擠攘攘了三四個人,本來就狹小擁擠的牢房,顯得更加擁擠。崔寄便沒有進去,隻透過縫隙看過去,隻見仰躺在地的桑翠娘瞧著半點生機也無得模樣,旁邊大夫正在裏頭忙碌著救人。


    崔寄瞧著大夫自桑翠娘胸口前夾出那枚短箭,旁邊的小吏倒也有眼力,立刻上前去要了那短箭來,用布巾托著給崔寄瞧。


    崔寄接過來對著旁邊的燈燭細看,卻發現這短箭與外麵死了的那刺客胸口的短箭並不相同。這個顏色更淡一點,一頭尖銳一頭扁平,整體略有些彎曲,材質看起來像是銀的。


    用銀做暗器的還真從來沒遇見過,崔寄有些奇怪,也不管上麵還帶著血汙,直接伸出手指去摸粗而扁的那頭,果然摸出些粗糙的紋路。


    “像是銀簪。”不知何時也跟進來的周從敦瞧見崔寄手上摸著的那個短箭,也覺得奇怪,“材質是銀沒錯,這略扁的一頭上麵的紋路原先應該是銀簪上雕刻的花紋,尖的那一頭應該是可以打磨過,尋常簪子這頭不可能這麽尖銳。”


    “若有人潛入牢中想殺人滅口,哪裏沒有利刃?怎會用個打磨得這般粗糙的銀簪子殺人?”崔寄細思之後給出了個十分大膽的推斷,“難道這桑翠娘是想要自殺?”


    周從敦卻道:“按例這桑翠娘入獄的時候,身上的這些首飾應該不會有留下的,這麽多天,但審訊她也審訊了幾輪了,也沒人發現她藏過簪子。況且她如此費盡心思藏一個銀簪子隻是為了自戕之用,好像也說不過去?”


    崔寄聽他之言倒也覺得有幾分有理,並未多說什麽。


    裏麵大夫已經醫治完畢,正收拾了東西出來,看樣子這桑翠娘的命暫時是保住了。


    崔寄走進牢房裏,四處粗粗掃了幾眼並未發現什麽異常,隻在牆角處看到一些劃痕,這牢獄也有很多年了,這些劃痕看起來不是近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留下的。


    “勞煩兩位把她往旁邊抬一抬。”崔寄指指旁邊地上躺著的桑翠娘,對站在門口的兩個小吏道。


    這處牢房建造時材料也算上佳,牆壁是磚石壘成的,就連地麵也是鋪的厚實的磚塊。


    桑翠娘雖躺在地上,但身下墊著的是一塊破席,破席子下麵還壓著一層稻草。隻是她受傷頗重,血流了一地,那破席子都被染紅了大半。


    門口兩個小吏聽言忙上前去將桑翠娘連人帶席往旁邊挪了挪,然後露出下麵同樣是染了不少血跡的一層稻草。


    崔寄伸手去撥那稻草,完全撥開後便見稻草覆蓋的地麵磚石上一層坑坑窪窪的痕跡,甚至中間很大一塊已經凹下去。


    “看樣子像是用來打磨什麽東西的痕跡。”一旁的周從敦看了一眼,突然又看向手裏拿著的從兩人身上取下來的短箭,驚訝又道,“莫非這桑翠娘便是用這裏地麵打磨這簪子的?”


    “顯然如此。”崔寄一邊細看此處牢房的各個角落,一邊道,“別駕手裏的另一個短箭,要是我猜的沒錯的話,應該也是什麽鐵釘打磨出來的。”


    “那這麽看來,這兩人都是自戕?”周從敦說著,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忙跑去隔壁牢房。


    他在隔壁仔細查看一番,上上下下各個角落都看過了,也是除了一些年代久遠早些時候遺留下來的劃痕,卻並未發現瞧見可以打磨物件的痕跡。


    周從敦有些失望地返迴這邊牢房裏:“那邊沒有打磨的痕跡,這兩個短箭應該都是這桑翠娘製作的。”


    見崔寄沒說話,周從敦看過去見他麵牆站著,忽然蹲下去從牆角抽出什麽來。


    崔寄將那東西拿在手上端詳,拇指粗細的短短一截木塊,但中間卻被打磨中空了,中間的洞不算圓潤,看起來有些粗糙。


    “勞別駕將從刺客屍體上取下來的短箭再給我瞧瞧。”


    周從敦依言將兩個短箭都遞過去,崔寄接過來,將自外麵刺客屍體上取下來的短一些的先拿出來,往那短木條中間的洞口比劃了一下,恰好能流暢順利地傳過去。然而另一個銀簪打磨出來的短箭,卻顯然因為一頭扁而粗,並沒有能穿過去。


    “再仔細找找,可還有其他不尋常的小東西。”


    山澤聽言忙四處去看,那兩個小吏也一道在尋,幾人搜索片刻,果然又發現了些奇怪的細碎物件。


    先是那兩個小吏在通氣的小窗口前和與隔壁間隔的門縫處發現了些碎裂殘缺的木塊,再就是山澤從那一堆稻草裏頭翻出了兩小段琴弦。


    崔寄將那兩段琴弦拿在手上細看,那琴弦應該是琵琶弦,兩段原本該是一段,隻是似乎是因外力所致才從中間斷開。這桑翠娘擅彈琵琶,琵琶弦又細,她若偷偷藏在發間或是衣中,尋常也是搜不出來的。


    將先前的木條和此處琵琶弦還有碎裂的些許木塊擺在一處,崔寄略撥弄了一番,才明白其中關竅,不由地也對這桑翠娘生出幾分佩服來。


    身處牢獄之中還能用身邊僅有的這些材料做出發射短箭的機簧,並用自製的簡易小弩射殺了隔壁出賣了秦洹的同伴,這桑翠娘,確實不一般。


    先前聽吳平說,這桑翠娘被訊問了這麽多次,卻一直咬緊牙關,一個字都不曾吐露。能讓她這般拚死保護,也絕不出賣的人,崔寄倒有些好奇這桑翠娘與秦洹到底是個什麽關係了。


    崔寄沒再多留,這裏今日這般,死的死傷的傷,那桑翠娘顯然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了,也是沒機會能問出些什麽來了。


    於是便跟周從敦詳細說了自己的猜想,又把搜出來的一應證物都轉交給周從敦,請他繼續調查後便先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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