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寄將道州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的京城,而晏琛得知消息後迅速召集朝中重臣大將,秘密商討此事。


    晏琛其實存了私心,他想隱藏身份,親自往永州這一帶走一趟,但被眾臣勸阻。


    因此事目前還未昭然揭露,為避免打草驚蛇自然不能大張旗鼓地出兵。


    京都守軍輕易調不得,像這種地方叛亂,按大淵製來說,自然該地方軍鎮壓。


    好在如今崔寄在道州,晏琛倒也放心不少,直接密令將江南道幾州的兵力調動之權給了崔寄。


    另又自朝中選了兩個中層將領,命他們低調前去道州輔助崔寄。


    這些安排看起來隨意,似乎對這場可能得叛亂並未太過看重,但晏琛卻是幾乎參照了崔寄密信中所有的建議安排,他永遠是相信崔寄的判斷的。


    於是當晏琛的詔令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崔寄手中的時候,崔寄捏著這可調動江南道全部兵力的天子詔令,才算放下心來。


    他其實並不擔心皇帝陛下不會給他兵權,他更擔心的是陛下衝動之下自己來了道州。


    崔寄將詔令妥善收好,才又問被皇帝陛下派來與尚書省官員一道千裏奔波來傳詔令的陛下的近前隨侍孝年:“陛下既讓你來,可是還有什麽話與我說的?”


    孝年拱手往後退了兩步,在場眾人見狀便都知趣先行避開,崔寄負手看他,等他開口。


    “陛下讓奴來還有一事,想求您的意見。”孝年拱手道。


    “懷闕先生之事?”崔寄不用想也猜到了。


    “是。”孝年態度恭敬,繼續道,“陛下欲以懷闕先生官中書省,並加太傅銜,但那日看了您記錄的關於懷闕先生的一些政論觀點之後,又覺得懷闕先生之才若可盡用,當放於地方,隻是這樣一來,未免有慢待聖賢之嫌。故而陛下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想問問您的意思。”


    關於延請懷闕先生出山之後,授以何官職,當初崔寄離京之前並未與晏琛商談過,不過當下聽孝年這麽一說,崔寄細想之後便知陛下猶豫之處。


    懷闕先生的七策,有四策是施於地方的,而且這四策涉及民生稅賦、增產發展,整軍強兵乃至百姓教化等等,其範圍之廣程度之深不可盡量,若想徹徹底底落實,恐怕得懷闕先生親自上手,才能安心。


    但在崔寄看來,當初想請得懷闕先生出山,其實目的並不在此,甚至連懷闕先生的七策,也隻是他見得懷闕先生的意外之喜,若將懷闕先生用在地方,那便與他們的初衷背道而馳了。


    “陛下未曾得與懷闕先生深談,不知懷闕先生之才遠在其盛名之上,也遠遠不止他提出的那七策,這樣的當世大儒若留於地方,實為憾事。我之看法,懷闕先生當為標杆,陛下當以全幅儀禮延請懷闕先生入京城為上賓。”對於國事,崔寄向來不藏著掖著,當下便對孝年明確的給出了自己的想法,又道,“勞你將我的想法一字不差轉述陛下。”


    孝年低頭應了聲“是”,仿佛對崔寄的迴答並無意外,又繼續道:“還有,陛下說,若接引懷闕先生入朝,當由何人前往隆州,方能體現朝廷對懷闕先生之重視而不至於失禮?陛下說,原本衛公親自往蜀中延請懷闕先生,也當由衛公親自引先生迴京入朝的。但當下道州事發突然,您怕是一時無法返京,想在滿朝中再尋個人,似乎也沒什麽合適的人選了。”


    “所以?”崔寄聽著這話裏意思,覺得不太好,還是忍不住猜測,“所以陛下想出京來江南西道跑一趟?”


    對於衛國公能如此精準地猜到自家陛下的小算盤,孝年似乎默了默,卻毫不詫異。


    崔寄觀他神色,便知道自己是猜到了。


    皇帝陛下要去隆州為的是什麽,崔寄不用想也知道,一方麵大約是放心不下道州可能得戰事,另一方麵大約是為了懷闕先生,但最重要的還是為了阿璀。他找了那麽多年,作為可能是阿璀的懷闕先生的孫女,他怎麽可能忍得住不親自去看一眼?


    隻是如今道州情況不明,隆州雖與道州有些距離,但崔寄怎麽可能放心作為一國之君的晏琛在這個時候涉險?


    “懷闕先生那邊請陛下安心,先生格局寬廣,不是心係這等小事的人。我先前與懷闕先生相談,懷闕先生明確說過有意想往蒲州走一趟。如今大淵稅製改革後已漸上了路子,雖短短一二年還看不清楚什麽,但前朝留下的鹽稅製度卻照舊混亂。懷闕先生想自鹽稅入手,先做些實事來。”崔寄道,“若是陛下看重先生,還是當命中書早日將詔令送至隆州,尚書令也好太傅也罷,再多的尊位也當配先生。鹽稅之亂也當整改,縱不急於當時,也當有人著手推動,懷闕先生之請,是為國之大事。然此事全賴陛下裁決,但陛下若允先生入蒲州,當予懷闕先生便宜身份以利行事。”


    “這些話也請你轉述於陛下。”崔寄道。


    孝年依言複述無誤,才又照舊應下。


    崔寄見話說完了,而孝年卻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便又奇怪問道:“你們今日也當折返迴京,此刻天色也不早了,還不走麽?”


    “陛下還有一句話,命奴轉述衛公。”孝年始終拱袖垂首,未等崔寄問是什麽,他便已經繼續麵無表情複述道,“冬寒已至,風雪將來,阿兄尤憂心阿寄腿疾,切記添衣保暖。道州之事隆州之事全賴阿寄操持,阿兄遠在金陵竟無可相助一二,實在憂慮。阿寄當保重自身,萬勿勞累。甚念甚念。”


    孝年對自家陛下對衛國公的這般態度也早已經習慣了。


    “勞陛下掛念。”崔寄聽了孝年這不帶絲毫個人情感複述出來的皇帝陛下的這句話,微微一笑。


    這樣的話,確實已經久違了。當初還在四處征戰時,他二人常常各自奔波,分於各處,晏琛也常掛念他的身體,常於軍報後夾張紙條詢問自己的身體。


    但自立國後,他二人忙於朝務,幾乎都在京中,崔寄也確實沒有像如今這般離京幾個月的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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