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璀出發迴閬中的時候,崔寄已經到永州兩三日了。


    前幾日快馬加鞭一到永州,未能有片刻休整,崔寄立刻便直奔府衙去見吳平。


    然而吳平當下卻不在府衙內,問了府衙內錄事,才知吳平一早收到什麽消息出去,到現在也未曾迴來。


    崔寄的身份,府衙內的人都是知道的,畢竟先前他過來的那幾次也實在不算低調,況且到今天整個州府還在流傳著吳刺史在疲於處理州縣食物,調控糧價的時候,還在滿城尋找醫術高超的名醫。


    未見到吳平,崔寄也沒有離開,隻上人去尋吳平並傳了話去,請他速歸。


    而他卻已經了解了如今永州城中的情況。


    糧價已經抑製住了,事實證明,關家娘子的那個方法確實奏效,除了最開始吳平背負了一段時間的罵名之外,幾乎也沒有旁的什麽損失。


    隻是這到底是兵行險著,隻是別無他法時的治標之法。


    不多時,吳平也匆匆迴來,他知道是崔寄迴來了,命屬下人等退下,獨自一人來見了崔寄。


    也並無什麽客套話,便與崔寄說了這些日子的所為:“前些時候您離開之後,我便按著那法子,不曾去控製糧價,而是暗中使了些手段,推了些助力,讓州縣內的糧價又往上漲了漲。可是糧價漲上去後多日沒有動靜,我還當這法子並不能奏效,正急於尋其他法子抑製糧價,誰知道竟然沒過幾天便有四麵八方的糧商湧進永州州縣。此後也無需我多做什麽,這糧價便慢慢地降下去了。如今州府內雖然糧價並未降到從前豐年的水平,但至少短時間內是不會缺糧了。”


    吳平說話時,麵上喜色都未掩,又是讚歎懷闕先生提出的這個精妙的法子。


    “聽說頭幾日你暗中對糧價推波助瀾的事情泄露出去,百姓群情激憤,還曾圍了你的官邸?”崔寄自對吳平深入了解之後,便對他越發看重,當下聽他隻說正事卻對自己先前遭遇隻字不提,更是心生讚許,“百姓激憤時,若有些挑事的在其中鬧騰,難免局勢失控傷人,你可無礙?”


    “百姓不解真相,難免的嘛。”吳平並未放在心上,隻笑道,“況且這一遭鬧騰出去,倒也佐證了永州官府的不作為,倒是更能讓周邊州府那些奸猾的糧商們相信永州這糧價一時半會兒是下不去的,他們才會放心地逐利而出,短時間內迅速將大量糧食運往永州。”


    “確實如此,不過也實在辛苦你了。”崔寄安撫兩句,又問起旁的事情。


    “你這些時日,除了處理州內糧食的問題之外,可能查到今年糧食異常的原因?”


    “說起這事情,正是巧呢。”吳平道,“我今日不在府衙便是因為先前派出去調查這件事情的兵吏,傳了些消息迴來,我去見了他,了解了些情況。並去城外兩縣走了一趟,想再問問前段時間賣糧的百姓關於買糧人的特征,看看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跡。”


    “你查到了什麽?”崔寄追問。


    “我派出去的兵吏不少,但一路查探下去卻幾無所獲,隻有前兩天糧價下來之後,有個名叫‘胡三’的小吏,在慣常到米糧店巡查的時候,發現有人買糧的數量十分異常,便是普通的十口之家也夠吃個五年的。他起初也懷疑是自己想多了,大約是某個富戶人家,仆從使女多些,需要的糧食也多些。但是他好歹還留了個心眼,暗中跟上去,隻想著探探情況,若隻是普通富戶人家便也罷了。誰知道他越跟越遠,知道出城過了兩縣才反應過來,暗中給府衙遞了消息。那胡三膽子也大,就這一個人暗中跟著,最後發現那買糧的車進了道州城。隻是城中道路通達,他又不熟悉,結果便跟丟了。”


    吳平看了崔寄一眼,補充道:“如今看來這糧價上漲的緣故,倒是極有可能與道州有些關係,隻是這關聯如何卻無從得知,也沒有什麽更明確證據來佐證。”


    “道州……”


    崔寄聽言沉思片刻,其實若關家娘子給自己的消息是真,那今日吳平所言倒是一個佐證了。


    “我要去趟道州!”崔寄站起身,也未做什麽解釋,隻朝吳平道,“我這一路自蜀中趕來,車馬俱疲,勞煩你替我安排幾匹腳力好的馬,我需得盡快趕去道州。”


    “馬匹容易,我這便讓人去安排。崔公明日一早出發?”吳平見他神色肅然,便知道大約道州的事情為真,隻是不知是與何事相關。


    “即刻!我馬上便走。”崔寄道,“勞煩吳刺史了。”


    吳平聽言忙一疊聲讓人去安排,隻是迴過頭來卻還是忍不住問:“您是得到了關於道州那邊的什麽消息?”


    崔寄卻沒有立刻迴答他,隻問了一句:“永州及下轄縣府,可調配的守軍共有多少?”


    “按製永州可留有常備守軍八千,但是立國之初因軍製未改尚有三千餘的兵馬留守永州,這三千餘人如今都是駐紮在附近的應陽縣,加上其餘幾縣少量守軍,如今全州我能調動的兵馬滿打滿算也就一萬三千餘。”吳平雖不解崔寄突然的這個問題,卻還是仔細地迴答了,“怎麽?您何故問起兵馬之事?莫非道州之事牽連之處並不尋常?”


    “你猜得沒錯。”崔寄示意吳平湊近一些,“道州恐生兵事,有前元餘孽暗中布局試圖作亂,還需你助我。”


    “前朝餘孽?!”吳平震驚地連旁邊小幾上放著的茶盞都被他失手打翻了,一時手忙腳亂地也顧不得去擦自己被打濕了的衣袖,忙問:“是哪一個?”


    “無從判斷,但也不排除別有用心之人皆著前元的名頭生事。”崔寄倒是淡定,又提醒道,“隻是此事目前尚算隱秘,不可宣之於口,平添動亂。”


    “我明白,我明白的。”吳平連連應諾,隻是乍然聽聞這樣的消息,卻免不了還是心中忐忑,略平複片刻之後,才又繼續道,“隻是此事不小,雖還隻是苗頭,但也不可不防患未然,您可曾上書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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