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是……”山澤試探開口。


    崔寄看他一眼,在他那個猜測將要說出口時,不疾不徐地打斷他將要說出口的話:“你往日便是不愛動腦子的,怎麽今日這麽活絡?想到什麽猜到什麽放在心裏。”


    山澤偷偷打量自家郎君神色,閉了嘴,不敢再說,大約也是覺得自己的猜測實在膽大。


    崔寄見他沉默,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有些不滿地看向他:“你沒其他要說的了麽?繼續說。”


    “啊?還有什麽?”山澤一愣,才反應過來,“哦,您是說您交代的那兩件事情吧?已經辦妥了。”


    山澤道:“那桑娘子之事,吳刺史說全憑郎君做主,至於桑娘子的樂籍,他也交代了下去著人安排了,您便是想將人帶迴金陵也是無礙的。至於另外一件事情,奴也按照您吩咐的一字不落地說了。”


    “你與吳平說起這兩件事情時,他神色如何?”崔寄追問。


    “說起桑娘子之事時,吳刺史並無異色,答應得也爽快,絲毫未見有疑難之色,當即便吩咐人去安排了。”山澤仔細想了想,繼續道,“至於提及您遇刺一事,吳刺史顯示麵色驚異,眉目間的擔憂神態是絲毫未曾掩飾的。問及您可有受傷、傷勢如何、是否需要府衙相助等等關切之言也是麵麵俱到。拒奴觀察,不似作偽。若非如今永州事雜,他怕是會親自來零陵接您迴永州。”


    “我們明日先去永州。”崔寄將先前從匣子裏掏出的那一摞紙張,挑挑揀揀分作兩疊,邊吩咐道,“把那桑翠娘也帶上。”


    “是。”山澤應諾,又問,“郎君有旁的打算?”


    崔寄並未迴答他,將手裏的手稿整理完後,將其中一疊放迴匣子,另一疊卷在手中,隻道:“多安排兩個人吧。桑娘子既然眼目有疾,自然要好生看顧。”


    山澤自覺作為自家郎君合格的狗腿子,少說也揣測出這話裏五六分的意思,雖然不知道自家郎君到底有何打算,但是照著郎君的吩咐安排總不會錯。


    “這兩日天冷了,替我燒個火爐子送進來吧。”崔寄起身,寬了外衣往床榻邊坐下。


    他那膝蓋常覺酸痛,跪坐了一會兒,便覺得十分不適。床榻略高於地麵,這般垂足而坐,倒覺得緩解了些。


    山澤很快帶人送了爐子進來,還甚是貼心地帶了盆熱熱的水給自家郎君泡腳。


    崔寄坐在榻上,倚著憑幾翻看手裏的那卷手稿,越看越覺得心神不寧。


    這些手稿是他這些時日各處走訪,記錄的糧食存量糧價各地糧價,以及當地留在暗中的從屬送來的相關消息。消息繁雜淩亂,整理下來頗費時間,往日裏有白襄在身邊協助些文書整理的工作,倒也還輕鬆些。


    如今永州一州的境況,表麵看起來波平浪靜,但誰都知道,有旋渦於其下,一觸即發。查不清根源,無法釜底抽薪,而若一直拖著隻顧著查下去,恐怕下一步便不知要從哪裏卷略起吞噬數州的大浪了。


    如今最重要,還是先解決永州及周邊缺糧的情況。


    既然不是旱災洪災蝗災等自然狀況引發的災荒,倒是還好一些。隻是糧價上漲導致的糧食流向不明,又因糧食外流而使糧價越發上漲,這樣的惡性循環最終導致永州嚴重缺糧,若要解決糧食問題,最重要的還是得有大批的糧迴到永州。


    開放平準倉倒是可解當時永州困境,隻是平準倉原本便是維持民生之用和預備戰爭糧草。如今情況不明,不知背後陰謀如何,妄然開放平準倉或許並不明智。


    崔寄揉了揉眉心,放下手稿,自己扯了旁邊的布巾擦了腳。


    上前來收拾水盆的山澤端著水盆正打算出去,突然想到什麽,又轉過身來,道:“還有件事情,方才忘記說給郎君。”


    “何事?”崔寄問道。


    “奴那日離開永州府衙前隱約聽說,懷闕先生前兩日讓人給永州府衙送了一封信,據說還是要求送到吳刺史手裏的。”山澤放下水盆湊近道。


    “懷闕先生?當真?”崔寄覺得奇怪,按說懷闕先生一直在蜀中,何時到的永州?


    “奴走前問過門吏,懷闕先生並未露麵,據說來送信是一個年輕的小郎君,那人隻說自己是懷闕先生門下。”山澤道,“那人來送信時,也並未強求要見吳刺史,隻請門吏轉呈,因門吏不肯,雙方還在門口略有了些爭執。直到碰見當時來府衙辦事的一位姓周的別駕從事史,那周別駕似乎認出那送信的小郎君,應允會親自將信送到吳刺史手中。”


    “其實原本刺史府衙的往來與咱們也沒什麽關係,隻是郎君先前才去蜀中拜訪過懷闕先生,如今在永州竟然出現個懷闕先生門下言受懷闕先生之命給吳刺史送了封信,奴便覺得奇怪,我們也一直未收到蜀中傳來懷闕先生離開蜀中的消息,所以便留意了些。”


    “為事警覺,你做得很好。”崔寄讚許,又問,“那信中內容可知?”


    山澤搖搖頭,又略思索了片刻,才道:“具體內容不知,但與吳刺史交談間,隱約露出兩句,似乎是解決永州糧價飛漲問題的計策。雖不知計策具體怎樣,但後來觀吳刺史神色,略見輕鬆,似乎那計策有可行之處。”


    解決糧食問題之計?


    “有人獻計,總是好事。”崔寄心下了然,笑道,“那信恐怕並不是懷闕先生本人的意思,而是有人想借懷闕先生之名,將那計策送到吳刺史手中。”


    且不論信中解決糧食問題的計策如何,能否得用,隻說安排送信這人,確實是個聰明且大膽的人。


    用他人之名,為自己的行動鋪路;又借他人之手,為自己的謀劃施行。而自己卻抽身在外,便是連可能最後可能得功名也毫不留戀地舍棄了。


    崔寄心下來了興致,覺得此次離京一路,雖然有未解決的繁雜事。


    但也著實遇到了些有趣的人,那關小娘子是一個,馮雲述是一個,如今這未曾謀麵的獻計之人又是一個。


    若是有機會,倒也願意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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