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璀蹲在小院子裏,看著牆角那株早落光了葉子的光禿禿的葡萄藤,葡萄根下有一行螞蟻勤勤懇懇地往上攀爬。順著那螞蟻攀爬的方向,可看到中間藤蔓掛著的半個爛柿子,約莫是隔壁家伸過院牆的柿子樹上掉下來的,倒是便宜了這些小家夥們。


    關璀看了許久,久到她的思緒已漸漸飄遠。


    會景手裏捧著一疊不算薄的紙張手稿,從屋內走出來,也在關璀旁邊蹲下。


    關璀感覺到會景過來,偏過頭去敲了他一眼。


    會景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你在瞅什麽呢?蹲這邊看了這麽久?”


    “沒瞧什麽。”關璀蹲得累了,站起來往牆上一靠,目光恰落在會景手上的手稿上。


    會景將那手稿往關璀眼前遞了遞,問:“我瞧著你放在桌上的這摞手稿,寫了些零碎的故事,看起來像是傳奇,你素來寫文章可不愛寫什麽傳奇,我也不知道你這有沒有什麽用處,不敢私自處理,故來問你一聲。馮大郎君的婚儀已經結束了,咱們這兩天也該離開零陵了,所以我得提前收拾收拾東西。這東西若是沒什麽用處,我就給你處理了,省得路上帶著麻煩。”


    關璀接過來,拿在手上微微一愣,才將那一摞手稿卷起來,本想揣到袖子裏,但她今日穿的窄袖,揣了兩下沒揣進去,便又遞迴到會景手裏:“莫要丟了,先幫我收著吧。”


    會景不明所以,卻還是接過來,隻是見她神色不對,不免追問:“我瞧你這兩天神思不寧的樣子,似乎有心事?”


    關璀看著他,些許驚訝於他的敏銳,本不想說什麽,當下卻覺得有一人分說也許能得一二排解。


    她道:“我這些日子遇見一個人,我確定我不認識他,但是不知怎的又覺得他眼熟,仿佛是曾經交緣不淺的故人。這原本也沒什麽,畢竟世上緣法,總也說不清,或許隻是他合上了我的眼緣,我才會覺得有那一二的熟悉感。”


    會景點點頭,表示讚同,但是又確定關璀後頭的話裏,該當是還有旁的轉折,便沒打斷她,隻示意她繼續說。


    “自見了那人之後,我這些時日便開始做夢,夢境很真實,夢裏頭都是我不認識的人,但是同樣的熟悉。我能感覺到那些人似乎對我很重要,但我不知他們的身份。”


    “你方才說的這人是誰?”會景好奇。


    “偶然碰到的,算是兩麵之緣吧,第一次見麵是在那日的米糧店裏頭。你還記得當時你丟了錢袋,我迴頭去取的?便是那會兒在店裏第一次打了個照麵。”關璀道,“不過細想來,我那次第一眼見著他,腦子裏便恍惚過一個畫麵,畫麵不甚清晰,我也說不準是什麽,隻記得一個身影。但是那天夜裏,我第一次做的夢,便是好幾個片段,零零散散的片段,但是每個片段裏似乎都有個那人的影子。”


    “我們去最後一家米糧店那天的晚上不正是客舍失火的那晚嗎?”會景忽然想起什麽,“那晚火災我破門去喚你時,推了你好幾下你都沒醒,這會兒想著那時候你應該是夢魘住了,我那時著急,沒有細想,還以為你時被煙氣熏昏過去了。”


    “對,就是那晚,第一次做這些夢。”關璀道,“本來還不甚在意,但是漸漸地做得多了,我便記錄下來,想著看看能不能找出些什麽緣故出來。”


    “所以這手稿裏頭,記的都是你的夢?”會景將那手稿展開,隻看了最上麵的一章,隱約記錄了什麽宮宴的場景,宮宴的場景氛圍用詞模糊,但卻將一個人的視角描繪得極盡詳細,仿佛是親眼所見的一般。


    關璀點點頭,她指指會景手裏頭的手稿:“比如你方才看到的那個,夢裏的那個宮宴,我確定我有記憶以來便甚少參加什麽宴會,隨祖父遊曆也沒有去過金陵,我怎麽可能參加過什麽宮宴?但是那夢境又太真實了,真實到連夢境中人的情緒我似乎都是感同身受的。”


    “次數多了,時間久了,每每醒來便覺分不清夢境與現實,我感覺夢裏的那些場景,似乎都是我曾真實經曆過的。我不止一次地懷疑,那些或許不是我的夢,而是確確實實屬於我的經曆。”


    “都說常人做夢醒來時能記得十之一二便算多的了,你竟還能將那些夢完完整整地記下來,實在是有些殊異。”會景也不通什麽解夢之術,便道,“要麽等咱們迴閬中去找個解夢的大師算一算,看看你這些夢可有什麽說頭?”


    “你說的倒也是。”關璀拍怕衣擺上的灰塵,突然覺得心裏開闊了些,“橫豎隻是多夢罷了,或許是哪裏的機緣?要我說什麽時候要是這故事連貫起來,倒是不妨我寫個傳奇本出來,或許還能賣些銀錢。”


    會景瞧她一會兒一個模樣,有些無奈,笑道:“你倒是心大,那先生大約要罵你不務正業了。”


    關璀無所謂地聳聳肩,忽然又道:“你還記得那個女樂工麽?”


    “記得。”會景點頭,不知道關璀突然提這人有何用意,“就那個裝瞎子,後來有跟兩個路岐人在茶舍密會暗中謀劃什麽勾當的那個?”


    “就是那人。”關璀道,“我昨日又碰見她了,好巧不巧,還是在那個茶舍。”


    關璀笑意愈深:“更巧的是,與她會麵的人,正是我碰到的這個人。”


    “什麽?!哪個人?讓你做夢的那個?”會景突然腦子沒轉過彎來。


    “就是他。”關璀笑意不明,“你說可巧不巧?我幾乎都懷疑那女樂工先前密謀想要殺的人或許就是他了,畢竟……那家夥也沒否認自己是從金陵來的。”


    “旁人的事情跟咱有什麽關係?這女樂工有什麽目的,橫豎也落不到咱們頭上來。米糧的問題,咱們解決不了,但周別駕既然允了,那自有州府去解決。咱們還是早早收拾一番準備迴家去了吧。”會景也拍拍衣擺,“今日馮郎君的新夫人說是要請你吃酒的呢,你快去洗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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