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城中暫時落腳的別院,已經戌時末了。


    崔寄剛下了馬,便有候在門口的侍從上前來報,說是吳刺史已經等候多時了。


    崔寄原本也打算明日再見見吳平的,雖尋找阿璀之事暫時也無旁的線索,但此行既然已經來到了永州,也不是說走便走的。隻是倒沒想到,吳平今日來見自己竟還等到了現在。


    “崔公。”


    吳平見崔寄進來,忙上前拜見。


    “不必多禮,我迴來晚了,倒是累你多等了。”崔寄忙迎上去,與吳平進廳中坐下,又吩咐侍從新治了茶水送進來。


    甫一坐下,吳平略探看了番崔寄神色,卻沒覺察出什麽不同,不過找了個話頭問了句:“崔公今日一行,可有收獲?”


    崔寄搖搖頭:“暫無。倒是勞你前些日子的那番費神了。”


    “不敢不敢。”


    吳平並不敢居功,他能做到如今永州這麽一個上州刺史的位置,除卻昔年大淵立國之戰中早早追隨略有建樹的緣故,更多的自然也是得靠自己敏銳的心思。


    這衛國公此番離京,朝中並未有什麽視察地方的明旨,但衛國公在陛下心中地位如何在朝中位置如何,人盡皆知。


    他這樣一個人物既然親自來了永州,雖未曾大張旗鼓地表露出尋人的意思的,就連前些時候給自己要求協助尋人的指令也是私下裏送到的,但隻要略微想想也該知道,他親自來尋的這個人,身份上絕對不一般。


    至於如何不一般,吳平即便私下裏做了再多猜測,也是不敢表露一二的,能做的不過是殷勤得多留意一些消息。


    故而他等在此處的緣由,其中之一,便是來給崔寄再送些今日新得到的消息。


    “這兩日走下來,但見永州富庶,秩序井然,先前陛下也曾聽說過永州的令名,還曾與我讚你行事章法。隻是陛下有意改革稅製,雖還未有具體章程出來,但一旦事定,永州大約會在前列,所以原本明日也是要與你再見一見,隻不想你今日便來了。”崔寄親自給吳平倒了茶,一邊道,“你等我到現在,想必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確實是有兩件事想與您說的,其實也並未等多久,因方才自府衙迴府時,恰好路過這邊,便想著正好可稟告於您,卻不想您還未迴來,所以便略等了片刻。”吳平接過茶,連聲道謝,又道,“其中一件事是關於您要找的那位小娘子,今日有了新的消息。”


    崔寄心下有些驚喜,未及多思,便開口問道:“什麽消息,你說。”


    吳平打量他神色,不敢遲疑,忙將新收到的消息遞呈過去,道:“昨日州府得教坊司所報,為修繕前些年被摧毀的古樂譜籍,自潭州征調了樂工樂師十二人。這十二人中,有一女樂工,年約十八歲,精通琵琶。這女子自幼父母雙亡,似乎曾生了場大病,才導致的眼疾,而且不記得自己幼年的事情,隻說記得自己隱約八九歲時在瀟湘這一帶也生活了一段時間。但依這女子精通琵琶,想必並無耳疾。”


    “樂籍……”


    崔寄略一遲疑,其實他何曾沒有想過,她那樣一個殘疾的小娘子,在那樣的亂世若想存活下來,極大可能被賣到秦樓楚館。這兩年,除了他自己,就連陛下也不是沒有讓人暗中探查過各地的青樓,隻是從無所獲。


    今日吳平這消息,倒是讓他覺得興許也有這麽個可能。


    也許當初阿璀的耳疾痊愈了呢?也許她這些年真的淪落到教坊,靠些樂器歌舞的技能才得以生存了吧?


    心下主意略定,也許全國上下大大小小的青樓太多,尋人困難了些,但所有在籍的樂工樂師都歸屬教坊司,讓全國各處教坊司查查籍下的人還是相對容易些的。


    “這女子是如何入了樂籍的?”崔寄問。


    “這個我也讓教坊司核查過,這女子名喚翠娘,據說是父母亡故後跟隨舅家生活,但因為有眼疾又幫不得家裏什麽忙,連做些縫縫補補的活計都不行,後來十一二歲的時候被舅舅賣到了青樓,學了些琵琶歌舞,後來因一手好琵琶才入了潭州的教坊司。”吳平道。


    “這些樂工現在何處?”


    “已經從潭州出發了,約莫這兩日功夫也就到了。”吳平略估摸了時間,“您莫若在這裏再多待兩三日,等到了召來見上一見?”


    其實也到了這裏,多待兩日也沒什麽問題,崔寄點頭應了,況且最近恰逢秋稅,他本也打算實地看看附近幾縣的稅收情況。


    “在樂工到達前這兩日我打算在附近州縣轉轉,勞煩你安排一二熟悉路況位置的人為我們引路,其餘不必多做安排。”崔寄動了動有些酸痛的腿腳,往憑幾上略靠了靠,又問,“你方才說有兩件事,還有一件是何事?”


    吳平先是應了,見崔寄問,忙又道:“另一件事情確實是有些奇怪了。這一二個月永州城內糧食價格大漲,原本兩月前已經漲過一次,我安排人去調查並未發現什麽問題,且很快價格又迴跌,原以為是未至秋收餘糧已盡,所以短暫地漲了幾天價,待新糧食下來後便好了。卻不想自上個月下旬開始,明明新的糧食已都入庫,糧食價格卻還是漸漸上漲,很快便又漲迴先前的高價。這次我便親自去糧鋪查探,卻並未發現大宗的糧食交易,但買糧食的人卻多了不少,而且算下來來買糧的人每次購買的量大約也就是一戶五口人四五個月的口糧。”


    “後來守了兩天才摸清這些買糧的人,幾乎都是周邊縣郊村戶人家。這便更奇怪了,這些村戶人家都是自己種糧的,如今這時節新糧剛收,秋稅才開始,甚至有些地方秋稅還未入庫。我便又安排人去這些購糧的人家探查,得到的結果卻是,這些人家除了留足秋稅的糧食,剩下的幾乎賣得一幹二淨,而且是以高價賣出去的。”


    大淵初立,許多政策還是暫時沿用前朝,在賣私糧一事上算不得違法,所以農民們將自家多餘的糧食賣出也是無可厚非的。隻是這秋收剛過,便幾乎賣盡了家裏的糧食,這便很奇怪了。


    而且還是以高於市價的價格賣出去的,不知收糧的到底是誰?是不是同一撥人?收這麽多糧食運往何處去?又是做什麽用?


    “買糧人的身份不知道?”


    “不知,十分神秘。”吳平迴答,“幾乎走遍了所有賣出糧食的農戶,沒有一個人說得清買糧人的來曆,隻知道是南邊來的。”


    “這麽多糧食,運到外地不容易,不可能太遠,聯係附近幾州一道查查吧。”崔寄提醒,“這事情似乎不隻是表麵的問題,多留意些,我總覺得另有隱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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