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


    全場安靜了下來。


    徐天行眼中的滿足此刻也是一點一點消散,神色緩緩冰冷了下來,嘴角勾起的笑意也是一點一點消失。


    “九輪刀怪人成名近百年,其身背九刀,一刀一輪月的刀法想必大家都有耳聞,雖然當年敗於葬刀人手下但那也依舊是江湖中巔峰的幾人。”


    “皇九輪身為九輪刀怪人的傳人其恐怖程度大家定然知曉吧。”


    “南宮世家乃是當今武林少數能夠與沙刀門,北越劍派,花雨堂三大勢力並驅共駕的家族,南宮恨應天而生,黑白雙龍顯世,出世便掌南宮世家傳承百年的至寶黑白刀,身懷龍威,如此人物難道不配成為天才嗎?”


    “九曲書劍心更是百年前與劍聖蕭劍歌同輩的劍者,其傳人曲懷殤深得其傳承更是自行領悟開創了屬於自己的劍法六道合一,如此驚豔之人難道也算不上天才嗎?”


    “至於那白裘劍仙怕是更不在話下了,年僅輕輕便已是三品修為的宗師了。”


    “你們說說這些人都不配你們提上一句嗎?一口一個徐少俠,倒是惡心到老夫了。”老頭子搖頭歎氣道,藐視的掃視了眼那些一個勁拍馬屁的富家子弟。


    老頭子的話語讓在場不少靜靜品茶聽曲的江湖俠客感到心神舒暢。


    縱然是陳十三,段煙平,莫凡天三人也是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聰明人都知道這老頭並不隻是訓斥這些盲目的各方家族少爺,真正所要做的是想要暗中提醒徐天行罷了。


    先前老頭提到南越刀門刀皇傳人葉無涯的時候葉無涯神情沒有一絲波動,絲毫不被影響心境,好似旁觀者一般不動於衷。


    葉無涯知道自己必須如此,不能讓人起任何一絲懷疑。


    “哈,老頭子,你前麵說的這幾個人我都可以認同”


    “但是這最後一個南越刀門少門主”徐天行搖了搖頭,隨即淡然道


    “他還不夠格!”


    話音落下,滿座皆驚。


    司馬空聞言嘴角不由的翹起,他知道,徐天行上勾了。


    “哦?葉無涯身為南越刀門少門主,刀皇一脈遺子如何不夠格了?”


    “莫非徐少俠是看不起刀皇一脈的絕世武學刀篆錄不成?”司馬空皮笑肉不笑的問道。


    “噔”一聲悠然琴音彈奏而起,碧水瀟已然開始奏曲了。


    “唿”琴音落下又有一道蕭聲吹奏而起,銜接得天衣無縫,那是秋霜吹奏的蕭聲。


    琴蕭合鳴,宛若天籟。


    醉人心神。


    但是此刻眾人的注意力卻是在徐天行身上。


    眾人皆是想知道徐天行要如何迴應這個老頭的話。


    “刀皇一脈武學固然強大,但是這人嘛,卻不太行。”徐天行淡然道,其少年的勝負心已然顯露。


    “早期葉無涯便是一個隻會混跡在風月場所的執垮,年至二十還是個九品修為的廢物,依靠著少門主的身份胡作非為罷了,若是沒有他爹這個刀皇葉藏空給他撐腰他又算得上什麽東西?”


    徐天行笑道,整個人依舊懶洋洋的看著紅轎中柔軟的絲綢上,他手指輕輕點著自己腰間那青藍劍鞘。


    眼中帶著不屑之色。


    “不過就是隻喪家犬罷了。”


    司馬空嘴角帶著笑意,眼神餘光撇向了角落葉無涯所在的位置。


    葉無涯依舊在淡然品茶,依舊是那麽一副淡然風輕雲淡的樣子。


    但是眼神,卻已是冰冷了下來。


    他轉頭望去,突然發現任浮萍竟是不知何時已是怒氣滿麵,按著腰間的柳絮刀惡狠狠的盯著徐天行。


    “哦?那倒未必吧,琅琊峰一役雖然刀皇葉藏空身死斷神鋒刀下,但是其子葉無涯可是從始至終都未被人發現,是生是死在江湖上至今可都算是個謎”


    “不過我覺得葉無涯依舊還活著,一個人能在這全武林的高手的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這樣的人難道不配與徐少俠相提並論嗎?”老頭子笑道。


    “嗯?”徐天行眼神一凝,看向老頭的眼神中殺機一閃。


    這老頭屢次與自己作對讓徐天行不禁有著惱火。


    “那又如何?縱然葉無涯還活著那有如何?廢物活著不依舊是廢物嗎?就算他現在出現在我眼前也不過我一招之敵。”徐天行傲然道,眼神中帶著自信,神色帶著不屑。


    葉無涯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彎曲,幾個唿吸間又緩緩放平。


    司馬空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琴音蕭聲依舊動聽。


    碧水樓另外一處閣樓樓頂瓦片之上,明月懸掛,月下,有著一道人影靜臥。


    那是一名男子,十分俊逸的男子,一襲白裘翩然,腰間別著一柄碧玉色的長蕭,白發飄揚,眉心處一道冰藍色的蓮花印記栩栩如生,為其增添了幾分清雅的氣質,皎潔月光照映在他身上泛著淡淡的銀輝,整個人顯得那麽出塵,宛如一尊天上的謫仙人一般。


    “你這人真奇怪,為何不去那大廳中賞樂,而是要在這閣樓樓頂賞樂呢?”一道話音好奇的傳來,隨即一道白衣身影悄然出現靜立樓頂,他腰間配著一把古樸長劍,劍柄上掛著一串金黃劍穗。


    他麵帶笑意的看著眼前傍月靜臥的白裘身影,眼中充滿了欣賞之色。


    “前輩你不也是如此,為何在這樓頂賞樂而不去那大廳中與眾人一起賞樂?”白裘男子緩緩出聲道。


    “哈,世間的喧囂太多,倒不如尋得一身清淨自在。”白衣男子笑著迴答道。


    “在這賞樂豈非清淨?”白裘男子笑問道。


    “嗯?確實如此,此樂非彼月,當真隻應天上有啊。”白衣男子抬頭望向天上那輪明月不由得感概道。


    “你是一個值得讓人尊敬的前輩。”白裘男子笑了。


    “你也是一個令人欣賞的晚輩。”白衣男子同樣笑了。


    “我一向喜歡交朋友,在下俠無鋒”白衣男子微笑著拱手道。


    “梁寒,見過俠前輩。”白裘男子同樣還禮道。


    “既然是朋友為何不邀我一起賞月聞樂呢?”俠無鋒笑問道。


    “我可從來沒有將朋友趕走的習慣。”梁寒笑著迴應道。


    “哈哈哈哈”俠無鋒聞言徹底放聲大笑了起來。


    這是開懷的大笑


    因為他知道,自己又交了個好朋友。


    一個心境和自己同樣脫俗的朋友。


    “你是我這段時間最欣賞的第二個晚輩了,這江湖嘛,倒還是有趣的。”俠無鋒笑道。


    “嗯?不知前輩最欣賞的那個是誰?”梁寒來了興趣。


    “這嘛”俠無鋒笑道


    閣樓之上清淨悠然,憂愁是非不見影。


    閣樓之下喧囂繁華,身陷淤泥步難行。


    “不過一招之敵,徐少俠倒是好大的威風,不愧是當今武林中風頭最盛的年輕一輩,就連刀皇一脈的武學都看不上,就連刀皇威名都敢小瞧,更何況我們區區武林中平凡之人呢?”老頭子笑道。


    “哈,莫說刀皇一脈的武學了,縱然刀皇葉藏空還在世我也不懼,不過你這廝說話未免太令人生惱了。”徐天行眼睛微眯了起來。


    “嗖”話音落下,眾人隻覺眼前一花,徐天行的身影赫然飛身而出,手中刀光一閃,竟是突然出手一刀向著那名老頭出手了。


    刀光落下,木桌木椅驟然炸裂,木屑紛飛一陣硝煙滾滾。


    眾人眼神一凜,莫不是感受到了寒意。


    大家皆是覺得這徐天行太過狂妄囂張了,三言兩語便已動手殺人了。


    徐天行的身影自半空緩緩落下。


    “哈哈哈哈,刀皇又如何?刀皇傳人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滿門盡滅,暴屍荒野,人如喪家犬,這些都已是武林中的過去式了,不出十年,便是我的時代!”徐天行大笑道。


    狂,狂妄至極!


    木屑紛飛,已然不見老頭的身影。


    輕功不俗,不過倒也是一名鼠輩罷了,徐天行不屑的想到。


    司馬空身影已在另一座閣樓之上。


    他知道自己的激將法成功了一半。


    “如此侮辱刀皇侮辱南越刀門,葉無涯,你當真還能再忍嗎?”司馬空眼中帶著期盼之色向著葉無涯所在處望去。


    自己精心算計徐天行,以激將法刺激他為的便是要引動葉無涯的殺機好讓他出手達到完成任務的目的。


    葉無涯眼中已是殺機盡顯,看向徐天行的眼神中充滿了殺意。


    平靜的外表下藏著火山爆發的沸騰。


    葉無涯的眼神已經變得猩紅了起來。


    對於葉無涯而言,侮辱自己可以,但是不能侮辱自己的父親和南越刀門的人。


    徐天行這樣一個角色還不配!


    “忍,我得忍,一定要忍住。”葉無涯心裏暗暗想到,死死得盯著徐天行的身影,他極力的控製著蠢蠢欲動的自己,他要將徐天行這個人記下,遲早要讓他後悔今日所言。


    憤怒中帶著屈辱。


    明明可以教訓眼前囂張的人但卻被形勢所逼不得不壓製住,任由眼前人侮辱自己和侮辱自己的先人,這是一件何等無奈的事。


    但是葉無涯知道自己必須忍。


    時機未到,他不能前功盡棄暴露自己的身份。


    自己一路隱忍而來,怎麽能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策。


    “學會隱忍,複仇一事便已成功一半了。”遠處楓林中莫無念滿意的點頭,靜靜的看著眼前茶杯中的水麵。


    水麵上,浮現的正是眼前碧水樓中葉無涯的畫麵。


    “汝,未免也太目中無人了”陳十三出聲了,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淡道。


    對於徐天行的囂張,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麵對陳十三的出聲徐天行非但不以為然,反而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實不相瞞,我來這從頭到尾便是目中無人”徐天行緩緩說道,停頓了下繼續說道


    “在座的各位都是不過爾爾!”


    話音落下,全場寂靜,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反駁。


    奏蕭的秋霜此刻也是看不下去了,她再也忍不住了,盯著徐天行開口出聲道


    “你放屁,你還不如陳十三呢!”秋霜見到自己心上人陳十三被徐天行如此侮辱忍不住出聲辯解了起來。


    陳十三眼神一凝。


    葉無涯眉頭也是忍不住一皺,暗自的歎了氣,這傻姑娘。


    “秋霜!”淡然奏琴的碧水瀟此刻也是忍不住出聲嗬斥秋霜道。


    “嗯?”徐天行見有人反駁自己當下心中殺意大盛。


    “原來不過是藝妓而已,便敢如此信口雌黃,今日不給你點教訓怕是不知好歹!”徐天行憤怒出手,一抬掌心,真氣流轉,一股吸扯力自其掌心湧動而出,將秋霜整個人的身影吸扯而來捏住脖子舉起。


    “徐公子!此舉過了。”碧水瀟眼神冰冷了下來,手中的琴聲也是啞然而止。


    徐天行此刻已是怒火上腦,邪笑道


    “這可是你們碧水樓姑娘招惹我在先,碧水前輩若要說理大可找我師尊去。”


    碧水瀟目露怒火,咬牙切齒。


    “碧水前輩可是要好生考慮清楚了,莫要為一個不懂規矩的手下得罪我們北越劍派。”徐天行邪氣凜然道。


    碧水瀟咬牙,躊躇片刻後最終還是歎了口氣。


    秋霜眼神變得絕望了下來,她將目光投望向了陳十三。


    陳十三默不作聲,視若未睹。


    “你的陳十三怎麽沒打算出手救你啊,賤人。”徐天行笑了,目光卻是看向陳十三。


    陳十三麵無表情,手指摩挲著背後劍柄。


    “我並非懼你,你現在的修為還不足以讓我畏懼,你要明白,我若忌憚的不過是你背後的勢力罷了。”陳十三猶豫了下後還是放棄了出手的打算。


    徐天行說的有理,為了一個紅塵女子得罪中原三大勢力的北越劍派,如此買賣自然不劃算,到時候,牽連的可是整個純陽劍派,身為純陽劍派的大師兄陳十三自然不能意氣用事。


    “看看,這就是所謂你的陳十三啊,哈哈”徐天行見狀不禁大笑了起來,眼中滿是一片得逞之色。


    “好一個陳十三,既然如此我便當著眾人的麵將你的女人衣服扒光了。”徐天行笑道。


    秋霜麵色蒼白如紙。


    陳十三依舊摩挲著手中劍鞘,搖頭淡然道


    “我說過,我喜歡的是簫聲,並非女人。”


    “好,好,很好”徐天行臉上的笑意不見了,這樣一個人縱然是他也不禁感到忌憚了起來。


    “那我就扒光她的衣服!”徐天行眼神一狠。


    他要賭。


    要麽自己刹羽而歸,要麽毀了陳十三的道心。


    他不相信陳十三真的能夠無動於衷。


    秋霜看著神情淡然冷漠的陳十三,心死了。


    她絕望的掃視了四周的人,在場每一個人莫不是神情淡漠。


    哈,這難道就是自己的命運了嗎?


    秋霜暗暗想到,悲傷的閉上了雙眼。


    突然他又想到一個人。


    一個在她印象中孤獨寂寞浪蕩不羈的人。


    於是她下意識不經意間將目光望向了葉無涯。


    目光中帶著可憐和求助,令人心軟。


    葉無涯自然看到了這道目光,他的心猛然的顫動了一下。


    決定,往往隻在一瞬!


    “唉!”葉無涯輕歎了一聲。


    他並不是一個無情的人。


    原本打算隱忍不管不顧的心此刻驟然動搖了。


    被人掌控命運的感覺,葉無涯是深有體會的。


    “罷了,罷了,我本就是個已死之人,再死一次又何妨?”葉無涯歎氣道。


    遠處楓林中


    “唉,看來還是有必要繼續對你改變”


    “如此多情怎能練成葉藏空的無情刀法?”


    莫無念歎了口氣,一拂袖,將茶杯中水麵上的倒影拂去消散。


    畫麵停留在最後一刻。


    葉無涯,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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