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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風輕拂,攜著縷縷海水的鹹味撩起明月垂於額間的碎發,低垂著的下巴,滴落粒粒的晶瑩。


    “哼哼……”


    明月有一下沒一下地擦拭著止不住的淚意,看著手上的傷痕,心中的委屈已是翻山倒海了,卻仍是緊抿著嘴唇,強忍著的神情卻反顯得更加倔強。


    “小鮫人,我們可真是有緣啊!”


    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灑脫的聲音,驚得明月下意識地一顫,生怕是同族之人再次過來。


    “哎呀,怎生哭了?”


    聽著有些熟悉的聲音,明月一愣,似乎剛剛迴過神一般循聲看去,隻見海天一線間,一個綠衣女子衣袂翩躚地踏水而來。


    身影攜著一陣涼風瞬間便來到了身側,強大的魔力壓迫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便是身下的海水亦不安地漾起圈圈漣漪。


    “上次相見,顧著與煜月爭口舌之快,倒是沒見著,原來真的眼泣則能出珠。”一個身影忽地湊到眼前,杏眼一眨一眨地盯著她。


    “淚落成珠,當真是神奇啊……”


    明月眼皮微微一顫,垂下的眸子隻見水綠衣袖下的素手正蠢蠢欲動,她心中頓時惴惴不安,纖瘦的身子亦有些微不可察的顫抖。


    “你為何一人躲在這偷偷哭呢?”來人似乎察覺到明月的害怕,極其無意地後退了幾步。


    “可是其他的水族精怪欺負你!”看著明月抿唇不語,來人輕歎一聲。


    “姑,姑……”明月耷拉著腦袋,怯怯地張了張嘴唇。


    “姑什麽姑!你喚我姐姐便是!”


    聞女子這般爽朗的聲音,明月猛地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嘴角蓄著調皮的南柯,心中有些不可置信。她不過是朱崖海中一尾靈力低下的鮫人,何能稱其為姐姐。


    “怎麽,可是不願意?”看著如兔子受驚模樣惹人憐的明月,南柯眨巴了眼睛,忽地撇嘴說道。


    “不是的!”明月怯怯地迴道,不敢直視南柯的眼神,垂著頭,吸了吸鼻子。


    “明月隻是,隻是這朱崖海中一尾靈力低下的鮫人,盛不得您的抬賞。”


    “誰說我抬賞你了!”南柯鼓著腮幫子,蹲在明月跟前。


    “你這般貌美,你喊我一聲姐姐,我心中自然是喜悅的。”


    “至於靈力嘛……”


    明月浸於海水中的手猛地被抓起,一股冰冷卻霸道的氣息自手中脈絡蔓延於全身上下。倏地,明月隻覺得元神似乎要被一股強大的氣息扯出肉體一陣,腦中傳來一陣暈眩與疼痛。


    “好啦!”


    一聲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將明月從痛苦的邊緣拉了迴來,她一愣,有些茫然不解,身上的異樣已是消失。


    “我已將我三成的魔力傳於你了,但是鑒於你神識較弱,我便將你體內的魔力結了封印,隻待你好好修煉,日後便不必受他人欺負了!”


    “為何……”明月呆呆地看著南柯。


    “自然因為,我是你姐姐!”


    明月看著眉眼間忽地便染上張狂的南柯,心跳似乎停止了一般,周邊場景如走馬燈一般變換,滄海桑田,日月交替,唯有眼前的張狂一直都在……


    “明月……”


    忽地眼前之人消失了,明月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環顧四周,浩瀚海麵,繁星滿天,一把玄劍立於眼前,黯淡無光。清風拂過劍刃,似乎揚起陣陣哀鳴。


    “明月……”


    明月的雙手在不知不覺間收緊了,她上下齒間緊緊地咬合著,仿佛隻有那樣才能維持心中僅剩的一點平靜。


    “姐姐!”一聲破鑼一般嘶啞的聲音自口中傳去。


    “姐姐,可是你……”


    “明月,為何,為何!”耳畔的哀鳴聲越發地大了,震得明月一陣目眩。


    “為何,為何還不下手!”


    一聲淒厲的聲音劃破天際,明月死死咬著嘴唇,口中已是一片血腥,隻是心髒處如同有一隻手,一直在死命地搓揉。她失神地看著黯淡無光的玄劍,口中不停地喃喃。


    “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明月,明月……”


    一聲溫和的聲音夾雜在淒厲的哀鳴中,如一陣清風一般,漸漸拂散了眼前的淒厲哀怨。


    “明月,明月……”


    明月指尖動了動,眼皮微微一顫,眼前虛幻瞬間破碎,唯有一張熟悉的臉龐正急切地看著她。


    “不過是夢境罷了,莫要害怕……”看著明月驚恐地眼神,歐陽淇慢慢地俯身摟緊明月,低聲撫慰道。


    鼻畔中大海特有的鹹味已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清新的草藥味道。明月眨了眨眼睛,一雙眼睛如寒星一般,沒有任何溫度,隻有,陣陣的殺意……


    “有我在呢!”歐陽淇一愣,輕輕地撫著明月的秀發。


    聞言,眼中的殺意瞬間消失,隻是,死死咬著的嘴唇更是用深了幾分力,心中一股異樣的感情已是壓得她沒法控製住自己了……


    “歐陽淇……”


    兩人一時無言,良久,明月窩在歐陽淇的懷中方才悶悶地喚道。


    “嗯?”


    “你可是喜歡我……”明月聲音有些平靜。


    “可能是吧……”


    歐陽淇微微一笑,緊了緊懷中之人。若是信任便是喜歡,那麽他是喜歡的。若是介懷是喜歡,那他亦是喜歡的。他信任明月,哪怕於她,他僅知曉名字。他介懷李延肆無忌憚的眼神,他更是介懷她心中厭他怕他……


    “你,不是說,我倆言及情愛,為時過早嗎?”明月似乎存了一絲僥幸,聲音有些急切。


    “所以,那時,我便是你口中的呆子啊。”歐陽淇一聲輕笑,朗朗入耳。


    明月心中一窒,如同吞了鉤子的魚,心中惶急害怕的同時,卻是一陣無力。她緩緩推開歐陽淇,烏黑深邃的眼睛愣愣地看著歐陽淇溫和的臉龐,正欲開口……


    腳腕處忽地傳來一陣陰冷濕滑的感覺,明月下意識地一顫。她一把將歐陽淇推到床榻的裏邊,猛地掀開錦被,隻見一條正吐著信子的毒蛇於她腳腕處蠕動。


    方才怪異的感受瞬間化為燎原的怒火,明月臉色一凜,強忍著汗毛倒豎的惡心感,暗暗一咬牙,正欲施法將毒蛇大卸八塊之時。


    “明月,莫要亂動!”歐陽淇反應過來時,頓時屏住唿吸,輕聲安撫正欲抬手的明月。


    聞言,明月無奈地瞪了一眼歐陽淇,不料卻見到歐陽淇竟然緩緩掀開枕頭底下的暗格,掏出了一個小瓷瓶。


    歐陽淇凝了一眼明月腳脖子處的毒蛇,眉目幽冷,抿唇不語,手中輕輕一甩,隻見毒蛇似乎受到什麽刺激一般,登時往床榻之下逃去。


    明月看著歐陽淇手中輕輕一揮後,鼻畔立馬傳來一陣刺鼻的雄黃粉味道。她鼻翼微微翕動,望著腳脖子上濕滑的粘液,胸口尚在怦怦起伏不定,一股邪火已是燒上了腦子。


    “明月!”歐陽淇忙拉過明月的手,拿起帕子輕輕擦拭著明月腳脖子上的粘液。


    “可有嚇著了?”很是難得的是,歐陽淇的聲音有些發冷。


    “此事,可是已非初次!”


    明月語氣肯定地看著歐陽淇,倏地湊到方才的暗格之上,兩個巴掌大的暗格裏,裝滿大大小小的小瓷瓶,默默地蹙起眉頭。


    歐陽淇的嘴角泛起了一絲自嘲的笑意,頹然道:“看來,此前我是過於寬容了,方讓你遭此驚嚇……”


    “哈哈!”明月朝歐陽淇瘮瘮地一笑,咬牙切齒地說道。


    “今晚,我便讓你瞅瞅,什麽叫以牙還牙!”


    ……


    歐陽淇眨了眨眼,溫和的眉眼間不解地微微蹙起,看著天碧如視無物一般直直越過他,徑自地離開。


    “莫要露出這等沒出息的眼神!”明月睨了一眼身側的歐陽淇,拍了拍胸口,朗聲道:


    “不過是掩身術罷了!日後若是有機會,我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法術!”


    明月正欲吹噓一番自己的術法之時,忽見大夫人房中的燭光已是熄滅了,看來,怕是得到消息方才安心入眠吧。


    明月朝歐陽淇微微一挑眉,緩緩走到大夫人房間的窗邊。她嘴角忽的泛起一抹狡黠,指頭動了動,一道藍光自窗台的縫隙飄然而進。


    “好戲要開始了!”明月忽地湊到歐陽淇的身邊,壓低聲卻仍是不掩興奮地說道。


    歐陽淇低頭看著明月因興奮而閃閃發光的眸子,心中不禁一軟,伸出手指輕輕地點了一下明月的額間,笑道:


    “你帶我來這,可是為何?”


    “自然是以牙還牙……”明月搖頭晃腦地故作神秘,餘光不時地往窗台處瞄。


    歐陽淇隻是微笑著牽起明月的手,並不說話。


    “你莫要這般無趣!此情此景之下,你……”


    “啊!”


    房中傳出一陣尖利的聲音打斷了明月的牢騷,明月麵上一喜,便是眼睛亦彎成了月牙。


    “聽到沒有,這就叫以牙還牙!”明月戳了戳歐陽淇的胸膛,聽著房中尖利的慘叫,她心中的怒氣已是消去了許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定不饒人!可清楚了,日後若是他們再欺負你,你便以牙還牙,一樣不少地還迴去!”


    歐陽淇一把抓住明月置於他胸前的手指,烏黑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明月,聲音有些縹緲。


    “此生,若是有人欺我辱我之時,明月可皆會如今日一般……”


    歐陽淇的話讓明月有些觸不及防,眼中突然冒上一陣酸澀,她眨了眨眼睛。隻是,一聲“是”卻卡在了喉間,久久無法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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