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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廬倒壞,籬落破漏,正如一棟逃亡無人的家屋,隻是屋中傳出的句句哀歎與抱怨,顯示著這破落院落已是住人。


    “咣”


    有些腐朽的木門被重重地掩上,在這夜色中抖落了幾縷灰塵,蘇華麵有慍色,站在那,滿心的煩悶,聽著方才止住的哀歎聲再次響起,心中的煩悶更盛,抬腳便往田邊走去。


    寂靜的郊外,似乎連唿吸聲也顯得十分明顯,同樣的,白日裏的群詬眾罵,如同迴聲一般地在這空曠的田野迴響著,逼得蘇華神色蒼白,四處張望的眼中多了幾分惶恐,生怕白日裏聚於四周的千百人,突然便冒出來。


    “咚”


    一聲活物跳進水中的聲音,如同炸雷一般在蘇華腦中炸開,驚得他腦子裏茫茫的一片空白,繼而雙腿一軟,便癱倒在田埂上邊。


    不一會兒,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淒涼之意。那抄家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打得他們措手不及。事後鄰間不屑的眼色以及包圍於屋前屋後的人們,讓他們不得不謝絕了與人來往,杜門不出。


    “以官爵金錢勾結府縣,以虛言詐語欺罔君子,此乃蘇家之大罪!”蘇華愣愣地看著滿天的星寒夜皎,耳邊想起當日他跪求太尉大人時得到的一句無情之話。想著,他嘴角不禁泛起一絲自嘲,原來,對於當初不屑一顧的財勢,在他心中是那般重要,重要到讓他丟下所有的尊嚴,下跪求饒……


    “啪”


    一個莫名的東西直直地掉落在蘇華頭上,蘇華一驚,忙起身,驚惶地往四周看,生怕是熟悉之人落井下石之舉。


    隻是天邊除了已是金黃一片的稻子外,已無任何的東西。蘇華低頭看了眼方才砸他頭上的不明物體,不過是塊小泥巴,他一愣,麵上有些疑惑,呆呆地看著地上的泥巴,心中一驚,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身後的稻田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細小動靜,蘇華猛地轉身,隻見金黃的稻田中藏著一個粗布衣裳的身影。看著這熟悉的身影,蘇華麵上一喜,隻是心中生疑,便作隨意癱在田埂之勢,頭部剛好在那身影的旁邊。


    “安歌”蘇華細細柔柔的叫了一聲,聲音中的思戀與傾訴已是無法掩飾了。


    隻是,那已是十分消瘦的身影卻無應聲轉過身子,聞言微微一愣,便是那樣僵著,一聲顫抖著的聲音傳出,“也就公子能夠認出這樣的安歌了,恕安歌不可正麵給公子請安了……”


    “安歌……”蘇華看著那微微顫抖的身影,心中一窒,如同有無數隻蟲子同時啃著他的心髒一般難受。


    “公子莫要擔心,安歌沒事,安歌已是逃出了,逃出了……”說著,安歌聲音的哽咽聲更是明顯了,甚至連氣息也接不上。


    見狀,蘇華已是顧及不上有無人在附近了,他起身坐在安歌麵前,一把扯過那纖瘦的手腕,隻是,看著眼神閃躲的安歌,他一愣,有些驚愕。


    隻見安歌那豔若桃花般的嬌媚臉龐,多了一片可怖的傷口,不知是方才躲避時蹭掉紗布,還是本來就是沒有包紮,那傷口上正慢慢地滲著血珠。


    安歌使勁地掙脫蘇華的手,但是終究無法甩開蘇華的鉗製,她臉上現出極其羞愧的神色,一張蒼白的臉使勁地往一旁低頭,似乎蘇華的視線,與她而言,她已是無法承受了一般。


    “安歌,安歌……”蘇華見神色哀痛且羞愧的安歌那無處安放的眼神,語氣不禁輕了幾分,慢慢摟緊安歌低聲撫慰道。


    “不要害怕,沒事了,有我在,沒人可以傷害你了……”


    “不,安歌這番模樣,已是沒有顏麵存活於世上了。隻是,安歌心中尚有牽掛無法放下,便冒死逃了出來……”安歌緊緊地貼著蘇華的身體,似乎十分眷戀一般。隻是眸中如同淬上了毒光,裝滿了狠毒的恨意。


    “傻安歌,沒事的,這自尋短見之事就莫要再想了……”


    “不,安歌這副模樣,便是自己見著了,亦覺得十分惡心嚇人,公子就莫要說些好話安慰安歌了……”說著,安歌伸手環住了蘇華的腰際,隻是,雙手緊握,似乎隻要這樣才能維持自己的麵部表情一般。


    蘇華伸手撫了撫安歌的頭發,心疼地說道:“在我心中,安歌便是最美的,任何人也不及安歌的一番好。”


    “公子就莫要牽起安歌心中的妄想了,便讓安歌好生了卻餘生吧……”


    “嘶”


    蘇華撕下身上已是千瘡百孔的粗布衣服,輕輕地將安歌牽出懷中,看著神色憔悴的安歌,心疼地抬起手,輕輕地為她擦拭額間滲出的血珠,口中輕聲道:


    “我如今已非當初的蘇華了,如今的我雖是一無所有,但是起碼有了選擇妻子的權利。若是安歌不嫌棄我這窮困潦倒的人,這便不是妄想……”


    聽著蘇華的話,安歌臉色幾度變換,終於是冷靜下來,她低著頭看著田間的泥土,喃喃自語,“公子的一番深情,安歌怕是擔不起了。當初安歌在臨仙閣,因一些事情,得罪了淳於公子與馮小姐,怕是……”


    蘇華的手在半空中停滯了一下,繼而開口道:“沒事的,現下安歌不是逃出來了,隻要我在,我定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了你一分一毫!”


    聞言,安歌抬起頭來,看著蘇華認真的神色,臉上似乎帶著幾分猶豫的神色,慢慢地湊到蘇華的耳畔,低言了幾句……


    感受著越發貼近的柔軟,蘇華臉上一紅,唿吸有些粗重。但是,聽著耳邊的低語,他臉上的神色越發地僵住,便是連手中那塊布料掉落在地也全然不知。


    “安歌……”


    “公子,若是這事不成,安歌怕是終生難安……”安歌見蘇華眼中多了幾分猶豫之色,臉上一沉,一雙桃花眼中滿是痛苦的淚意。


    蘇華見狀,忙伸手擦拭,話語尚在口中,隻見那抹身影忽地便湊上前來,唇邊貼下一陣柔軟。蘇華一愣,衣擺下的那隻手輕輕的摩挲激得他唿吸一片粗重,口唇中那靈巧的柔軟讓他無法自拔。他猛地摟住已是坐在他腿上的安歌,帶上攻城略地般氣勢加深了這個吻……


    隻是,在蘇華貪婪地親吻著安歌脖間的那抹甜香時,安歌眉目間卻一片幽冷,臉上神色幾番轉換,終成一片得意之色……


    ……


    “公子,你就不要再喝了,你已是喝了一天了,要不我們迴府吧!”華英看著癱倒在滿地畫卷之上的淳於棼,擔心地勸道。


    淳於棼似乎沒有聽到華英的勸告一般,拿起酒壺便是直直地往嘴中倒去,辛辣的酒水澀的眼睛一陣發紅。隻是,他扭頭看向一旁的畫像,嘴角不禁泛起一抹癡戀。


    隻見畫中,新嫁娘桂香袖手床沿坐,微風將蓋頭挑起,羞得佳人凝脂般的臉上飄上了兩朵紅霞,低眉垂眼於一顰一笑間,美目顧盼生輝,水光流轉之際,藏著嬌羞、愛意與滿足……


    華英隨著淳於棼的視線看著那畫像,眉頭不禁微微皺起,臉上多了幾分無奈。難道馮小姐昨夜獨自來臨仙閣找自家公子了?想到這,他不禁一歎,開解道:


    “公子,既然你如此在意馮小姐,為何就躲在臨仙閣呢!我聽外間的人說,這相府小姐,明日便要離開清州了!”


    聞言,淳於棼愣愣地看著華英,總覺得他應該說些什麽來教訓一下華英這多嘴多舌的毛病,可是他的腦子裏麵一片混亂,不知該如何開口……


    華英見自家公子默默地看著自己,心中便以為自己說得有理,正欲開口繼續說……


    “公子,閣裏來了位姑娘在鬧事,說,說要見公子……”門外有個傳來琉璃怯怯懦懦的聲音。


    聞言,淳於棼如同沒有聽到一般,略有微醺的眼中一片幽深,冷聲道:“這般簡單的事,難道還需我教你們如何做嗎!”


    “可,可,她口中一直在嚷嚷,嚷嚷,公子是,是……”


    “是什麽?”華英此時倒是來了興致,忙問道。


    “是負心漢,害得她家小姐自昨夜後便暗自傷心……”


    華英眼睛一亮,還以為自家公子開竅了,滿臉好奇地看著淳於棼。


    淳於棼一愣,連手中酒壺撒了一地的酒水也全然沒注意到,半晌無言,良久他才淡淡地說道:“讓她過來吧。”


    說著,淳於棼緩緩起身,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心中那人的作用,他心神有些恍惚,搖搖欲墜。看著地上的畫像,臉上閃過一縷柔情,輕輕地將其卷起,置於案上。


    “啪”


    門被一腳踢開了,流鶯帶著滿身的怒氣,怒目圓睜地看著一身酒氣的淳於棼,怒聲道:“明日我家小姐便要離開清州了,你竟然就在這飲酒作樂!”


    “你這丫頭說什麽呢!我家公子可……”華英見是流鶯,眼中的好奇少了一大半,隻是見其不分青紅皂白地質問自家公子,便忙開口道。


    “那又如何,離開便是離開了,流鶯姑娘還想在下如何……”淳於棼看著流鶯,冷笑一聲。


    “啪”


    流鶯一氣之下,快步走到淳於棼的麵前扇下一巴掌,手中一陣發麻,想起昨夜自家小姐精神恍惚地迴來,待所有人離去後,竟一人在房中默默傷心,若非她有事返迴房中,還不知自家小姐受了這莫大的委屈。


    “既然當初你起了與小姐一起的念頭,又為何最後要置小姐於不顧!”


    聽著流鶯的質問,淳於棼腦中滿是昨夜那張平靜的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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